囚籠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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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熱鬧的人一走,家里恢復(fù)了平靜,萬元先探了個腦袋進(jìn)去,他姐就坐在靠門的位置,一眼便瞧見了他,像小時候一樣,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萬元咧著嘴進(jìn)屋,“都走了?!?/br> 剛是人多,萬元帶這么多東西回來,老萬叔覺得長了臉,人一散去,他便開始心疼錢,在外面奔命,掙錢多不容易啊。 “你買這么些東西花多少錢???” “沒花多少錢,都是你們能用到的,對了,這錢姐拿著,過年還得買點東西呢。”萬元一屁股坐到他家那把祖上傳下來的板凳上,從兜里摸出一小疊零錢,捋清后還不少呢。 萬玲看了他爹一眼,爹點了頭,她才伸手接過,看著弟弟黑了,高了,也壯了,可她心里特別不是滋味,“你在外面掙錢不容易吧?” 掙錢哪有容易的,要人沒人,要學(xué)歷沒學(xué)歷,大字不識幾個,想找個輕松點的工作都難,哪兒能掙錢,他和金民就往哪兒去。 做過苦力,下過黑煤礦,運氣好能找份兒包吃包住的工作,運氣不好的時候只有散工,還得跟同樣進(jìn)城打工的人搶橋洞,搶車站的位置睡覺。 “別說這些了,我這不好好的。”萬元把目光看向他姐,“那段家到底什么意思?” 這么大的事情,電話里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萬福安嘆了口氣。 照理來說,辦了結(jié)婚證明,就算是沒有拜堂,萬玲也算是段家的人了,可現(xiàn)在什么時代?又沒正式過門,一個死人,一紙證明還想綁萬玲一輩子?最可氣的是,段老娘打算讓萬玲嫁給她小兒子,她小兒子才十七不說,腦子還有點問題。 萬福安的老婆子走得早,膝下就這一雙兒女,他不能看著萬玲往火坑里跳啊,原本以為是門差強人意的親事,也是段家老大命不好,和他家閨女沒有緣分。 “那段老娘是個潑婦,上門鬧了好幾次了,要不是我攔著,你姐啊早就被他們拽走了?!?/br> 他們老萬家人丁單薄,萬福安原是有兩個兄弟的,鬧饑荒的時候餓死了,也就剩下他自己,姓段的看萬元不在家,一家子老弱病殘,女流之輩,還不蹬鼻子上臉? 萬元算是聽明白了,深吸了一口氣,他不著急再去城里,把jiejie的事處理好再走也不遲。 大概是段家知道萬元回來的消息,沒敢來鬧事,眼看著就要過年了,萬元還得幫家里添置些年貨,沒工夫主動找上門去,也不想大過年的互相添堵,把這事兒延到了年后。 鎮(zhèn)上每逢三六九趕集,過年市集上熱鬧,萬元和金民陪著萬玲來置辦年貨,東西買齊后,在路邊攤吃了碗餛飩,隨后才架著驢車往回趕。 一路上,金民跟萬玲姐說了說城里的事情,他比萬元還能顯擺,唾沫星子橫飛。 正當(dāng)萬元想開口叫他別吹了,迎面碰上了往外走的胡嬸和他幾個小孩,他們只是簡單地打了個照面。 等胡嬸走遠(yuǎn)了,病秧子的臉莫名浮現(xiàn)在了萬元的腦海中。 “姐?!比f元搔了搔鼻尖,“聽說胡嬸家住了個城里人?” 周金民是個大喇叭,回家一趟,肯定是走親訪友的,鎮(zhèn)上的事情他都打聽,他比萬玲知道的還多,搶先開口。 “許縉云嘛,說是胡嬸親戚,八竿子打不著,就是人家拖她家里照顧的。” 許縉云,萬元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我們走了沒多久吧,這個許縉云就被他爹媽……有人說是他爹媽,也有人說是他大伯父大伯母,送來我們這兒的,說是來養(yǎng)病,這大半年一回沒來看過他,他也不跟人說話,成天就坐在那院子里,跟個活死人一樣。” 萬元打量著周金民,“你倒知道得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家親戚呢?!?/br> 周金民好賴話聽不出來,當(dāng)萬元夸他呢,害臊地抓了抓腦袋,“嗐,這不是跟人瞎聊聊,都是聽說,聽說?!?/br> “那個許縉云也是個可憐人?!比f玲表情略帶同情,“我看他像是讀過書的,來了我們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成天還被關(guān)在院子里,他也不愿意說話,心里肯定不好受?!?/br> 沒人關(guān)著許縉云,只是出院子得過一道門欄,對于尋常人來說,只是抬個腳的事,對于他而言,比登天還難。 從那院子經(jīng)過時,萬玲好奇心驅(qū)使偷偷朝里看過一回,那許縉云就目光呆滯地坐在正對院門的位置,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雖然這話不好聽,但是真如金民所說,像個活死人。 周金民補充道:“人胡嬸精著呢,收了人家的錢,也不好好辦事,拿著錢給自己補貼,一家子吃得油光水滑的,隨隨便便就把許縉云給打發(fā)了。” 萬元只是默默聽著,沒有說話,腦子里許縉云清瘦的樣貌像是拿刻刀重新鐫刻了一遍,更加深刻了些。 到家后,周金民打算把自己買的東西送回去,萬元忽然叫住他。 “我送你?!?/br> “???”周金民一抬手,雖說他一左一右都提滿了,但是也不至于要萬元送吧。 萬元裝作沒看懂,攬住周金民的肩膀把人往外推,“走走走,我送你?!?/br> 不知道萬元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周金民念叨著,“都說了不要你送……” 萬元跟周金民打著哈哈,經(jīng)過病秧子院門前,他耳邊嗡嗡的,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往里看的沖動,只是拿余光掃了一下院里,沒看到人。 松了口氣的同時,萬元又有點失望,興許人家在房間里沒出來。 把周金民送到家后,萬元又折了回來,這回他步子有些急,還沒走到那院門口,遠(yuǎn)遠(yuǎn)地便瞧見幾個小娃趴在院墻上,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只看到他們往院子里丟石頭。 萬元腦子來不及思考,飛快朝前跑去,跑近才隱約聽清楚他們在吵什么。 “羞死了,我五歲就不尿到身上了!” “你還城里來的!一點兒也不講究?!?/br> 萬元沒有剎住腳,一下子沖到了院門口,院門掩了一半,那病秧子就坐在門里,胯間濕了一片,有尿液順著輪椅往下滴落,將泥濘的地面砸出了一個小坑。 一抬頭,萬元撞上了病秧子的目光,那雙眼睛里看不出是窘迫還是難堪,也不是完全的波瀾不驚,至少從他脖子僵硬的程度,能看出他還是有情緒的。 萬元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過頭,沖幾個小娃露出兇狠的模樣,“去,你不尿在身上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三歲掉糞坑里事忘沒影了?” 誰還記得三歲時候的事情,也不知道萬元是不是胡編亂造的,有大人制止,這幾個娃也不好再鬧,朝院里吐了吐舌頭,跳下院墻便跑開了。 留下萬元一個人面對病秧子,萬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哪怕病秧子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一大男人被人看到尿褲子,能是什么體面的事情?自己只有直截了當(dāng)?shù)仉x開,他才不會那么難堪。 剛只是一眼,萬元也看到病秧子身上還是前些日子那套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自己這一走,誰來管他?有人管他嗎?胡嬸嗎? 風(fēng)一過,冰冷的空氣中夾雜淡淡的尿sao味,萬元用手背蹭一下鼻尖,沒有征求病秧子的同意,默不作聲地走進(jìn)院子,順手將院門關(guān)上了。 第3章 老舊的木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許縉云坐在輪椅上稍稍往后靠了一點,手指不由自主地扣緊了輪椅的扶手,目光灼灼地盯著擅自進(jìn)入院子的萬元,他不知道這個萬元想干什么。 萬元抵著門板停頓了半晌,他話挺多的,只是當(dāng)下這種情形,他腦子一熱進(jìn)了人家的院門,有點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了。 “咳。”萬元清了清嗓子,眼睛在院子里掃了一圈,那口枯井旁的洗臉盆還打翻在地,這都多少天了,都沒人來扶一把的。 他徑直走到枯井旁,將洗臉盆撿了起來,經(jīng)過許縉云身邊時,他沒有停下來,是直接走進(jìn)了屋里,沒過多久,又拿著空盆出來了。 空蕩蕩的院落,許縉云靜靜地坐在院子,輪椅的位置沒有發(fā)生過改變,仿佛尿在身上不干他的事,他對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 萬元盯著許縉云的后背,心里有些堵得慌,他原本是想在屋子里找點兒熱水的,誰知進(jìn)到屋里,家徒四壁,別說是保溫瓶了,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一條板凳,一個柜子,和一張下面墊著稻草的床。 屋里散發(fā)出古怪的異味,讓人沒法多待,他們這兒的茅廁都是修在外面的,萬元沒在屋里找到尿壺,他不知道許縉云是失禁,還是來不及去茅房。 這哪兒是來養(yǎng)病的,這是來作孽的。 萬元把臉盆放到門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院門被風(fēng)吹得來回晃動,許縉云看著門口的方向,他還來不及感受人的溫度,風(fēng)已經(jīng)將那點吸氣給吹散了,這院子,別說是人,連畜生都不愿意多待。 褲子被尿液打濕后緊緊貼在許縉云的腿上,風(fēng)一過,冷冰冰的,他還是會覺得冷,正當(dāng)他打算回屋子里,從門外再次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 門口一道黑影沖了進(jìn)來,許縉云瞪大了眼睛,沒來得及反應(yīng),萬元一手拿著保溫瓶一手拿著毛巾,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出現(xiàn)在他的跟前。 萬元跑得急,自己稍微冷靜了一點后,推著許縉云便進(jìn)了屋里,他拿起臉盆關(guān)上門,借著從門縫透進(jìn)來的微光,將熱水倒了出來。 水蒸氣像是一躲炸開白云,在萬元靠近的瞬間,許縉云感覺到了他濕熱的體溫。 “別碰我?!?/br> 粗糲低沉的嗓音像是被什么東西打磨過,仿佛來自深淵,萬元聞聲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有些詫異地抬頭,難以置信這是許縉云能發(fā)出的聲音,沒頭沒腦地來了句,“原來你會說話啊,我還你以為是啞巴呢?!?/br> 許縉云怔怔地看了萬元,手指緊拽著褲子的一側(cè),音調(diào)不如前一句那么高,他重復(fù)了一遍,“別碰我?!?/br> “我不碰你,你準(zhǔn)備怎么辦?就這么干坐著,你不嫌冷?。俊比f元是個急性子,看許縉云這么弱不禁風(fēng)的,居然這么抗凍。 “出去?!?/br> “啊?” 許縉云猛地抬頭,表情猙獰,目光兇狠,“我讓你出去!” 這不不識好歹嗎?自己好心被他當(dāng)成驢肝肺,萬元被許縉云的反應(yīng)嚇一跳,站起身來,眨了眨眼睛,隨后干笑一聲。 “你什么德行???幫你還討不到好?” 說話間,萬元瞥到許縉云微微顫抖的手,許縉云的自尊心啊,早就因為殘廢和周圍人的歧視破敗不堪,不是自己隨隨便便施以援手就能修補好的。 萬元沒說話,將毛巾打濕,又左手換右手?jǐn)Q干,把冒著熱氣的毛巾搭在了臉盆邊緣,又進(jìn)里面的屋子翻出一條干凈的褲子,把所有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才開口說話。 “那你自己擦吧?!闭f罷,萬元提著保溫杯走出了屋子,外邊的光照在許縉云消瘦的身體上,似乎能從兩層單薄的布料中看到脊梁的輪廓,瘦得像是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臘月二十九,整個鎮(zhèn)子像是徹底活過來了。 萬元起了個大早,去鎮(zhèn)上張老師那里拿寫好的春聯(lián),張老師是他們這兒的初中老師,啥課都指望他一個人教,想找他寫春聯(lián)的人排著隊的,也不知道jiejie是怎么排上號的。 “張老師,過年好。”萬元將jiejie準(zhǔn)備的一點東西放到了桌上。 張洵撩開門簾從里面的房間走了出來,他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是萬元啊?!?/br> “我姐讓我拿了點東西來?!?/br> 張洵垂眼看著桌上的東西,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容,“不用這么客氣?!?/br> “我還以為您今年要回家呢,要不您去我家?” 張老師是從省里來支教的,他們這兒條件艱苦,工資微薄,很少有老師愿意留下來,張老師是待得最久的,他也沒回過家,年年都在學(xué)校安排的宿舍過年。 張洵拿出提前寫好的春聯(lián),拒絕了萬元的邀請,“不打擾了,我還得去趟校長家?!?/br> 拿上春聯(lián),家里還有別的事情,萬元跟張洵寒暄了幾句便回家了。 去年貼上的春聯(lián)因為風(fēng)吹雨打字跡模糊不清,連紅底的春聯(lián)紙都褪色了,萬元將其揭下,刷上漿糊,貼上新的,貼好了春聯(lián),給又家里的窗戶貼窗花,紅色的點綴總算讓這個破破爛爛的家有點生氣。 傍晚開始,鎮(zhèn)上有鑼鼓隊和戲班子表演,萬玲想去湊湊熱鬧,萬元叫上周金民一塊兒去。 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張洵也來了,就在他們旁邊。 “張老師,您也來了?!?/br> 張洵連忙起身,點頭示意,和萬玲視線接觸的瞬間,又轉(zhuǎn)過了頭坐下。 萬元聽不懂唱戲這玩意兒,他就是哄他jiejie高興。 周金民拉扯了他一把,“估計鎮(zhèn)上能走能跳的都來了?!?/br> 萬元順著周金民眼神的方向看去,觀眾席坐滿了人,后面的樹上,一圈院墻,舞臺邊上全是人。 能走能跳的都來了,連孤家寡人的張老師也來了,也不知道許縉云怎么樣了?那天自己走后,他有沒有好好擦干凈,有沒有換干凈褲子,今天的飯吃得怎么樣? 角落有人在為了一張板凳起爭執(zhí),好巧不巧,是胡嬸的幾個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