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考上初中的音樂班，是預(yù)料之外的事。

    橫豎都得考試，學(xué)了鋼琴有些年頭的他便在友人的邀請下一同應(yīng)試，算是給自己多個機會。不想他兩邊都合格了，好友江浩卻落了榜。

    直到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某人依舊拿著成績單一臉幽怨地看著他，瞅得他心里萬分無奈，但身為一個錄取者又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假裝沒發(fā)現(xiàn)，忙于整理課桌抽屜的物品。

    江浩知道他故意不理會，又重重嘆了一口氣。

    「啊，落榜已經(jīng)很難過了，好朋友還不肯安慰我?！顾麚撝目?，煞有其事地說道，眼角微微閃著淚光，讓人覺得他根本該去考戲劇班。

    張裕書繼續(xù)沉默，收拾完便背起書包要走，一個字都吝嗇給江浩。江浩見狀連忙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花，撈起書包跟上去。

    「你這么趕是準備去哪??？」

    「我爸給我報了音樂班，今天要去看看?！?/br>
    「你爸也太積極了吧，這都還沒入學(xué)呢……」

    對于友人的話，張裕書并未表示意見。麻煩是麻煩了點，但反正他沒有其他事要做，也不排斥學(xué)習(xí)音樂，早點開始練習(xí)又對未來入學(xué)有幫助，他便從善如流。

    和江浩在校門口告別，張裕書搭乘捷運前往音樂教室所在的車站，依爸爸給的地址找到了一間不怎么起眼的小教室。

    簡單低調(diào)的招牌，上頭寫著「閱音」二字，整片的玻璃墻，上半部貼滿了各種獎狀。張裕書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一眼，走到門口，推門而入，清脆的鈴鐺聲叮鈴響起。

    隨著柜檯人員的引導(dǎo)，他踏入一間小小的教室，悅耳的鋼琴聲戛然而止，坐在琴前的男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盈盈笑意猶如初訪冬日的陽光，他眨了眨眼，朝男子頷首致意。

    「你就是裕書吧?！冠w子俊起身走到張裕書面前，友好地伸出手，「我是趙子俊，是今后指導(dǎo)你的老師，請多指教?！?/br>
    「請多指教。」他回握住男子的手，語氣平穩(wěn)，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第一堂課，趙子俊先介紹了上課會使用到的教材，以及音樂生準備考試和檢定的方向，最后請張裕書隨意彈一首最近練習(xí)的曲子。

    張裕書點了點頭，在鋼琴前落坐，然而雙手擺上琴鍵，卻遲遲沒有按下任何一個音。

    「怎么了？是忘記音符了嗎？」趙子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

    他搖頭，「不是。從音樂考試前到現(xiàn)在，我只練了應(yīng)試的練習(xí)曲，現(xiàn)在大概只能彈出那個。」

    「沒關(guān)係，你只管彈就好了，想彈什么或是會彈什么都可以。」趙子俊微笑，鼓勵他按自己的心意演奏。

    指尖輕放在鍵盤上，張裕書闔眼，音符一個個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串連成旋律，琴聲響起的瞬間，樂譜的樣子已然成形。

    修長的手指流暢地在黑白的琴鍵上敲擊、轉(zhuǎn)換，節(jié)奏規(guī)律且準確、音符清晰而分明，雖然是一首難度不大的練習(xí)曲，但要做到每一個細節(jié)都注意也并非易事，何況這還是臨時被告知的演奏。

    然而，總和張裕書從進門到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趙子俊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問題。趙子俊讓張裕書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要開口講述自己觀察到的結(jié)果，這時，教室的門被人敲響。

    「請進?！?/br>
    「老師，你下課了對吧。」

    一道清亮活潑的女聲從逐漸擴大的門縫傳來，身后背著龐然大物的女孩踏入教室，唇邊噙著調(diào)皮的笑。

    「我看見你們在收拾東西了?！顾噶酥搁T上的小窗，解釋道。

    「我知道，你每次都是這樣。」

    趙子俊狀似無奈地說，臉上的笑容卻未減半分，明顯縱容著女孩，就連和兩人都是第一次見的張裕書都看得出來，但是他沒多說話，只是自顧自地把今天拿到的教材放入書包里。

    「這是新生？」

    意識到對方是在說自己，張裕書動作中的手幾不可見地一頓。

    「嗯，就是上次那位……」

    趙子俊還沒來得及說完，蔣思涵一拳擊在了掌上，揚聲說道：「?。∥蚁肫饋砹?，是那位爸爸對吧。」她轉(zhuǎn)向一臉狀況外的張裕書，露齒而笑，「所以你就是裕書囉？」

    本想著要趕快收拾完離開，卻猝不及防地被人點名，張裕書尷尬地背著書包站在門邊，愣了數(shù)秒才點點頭。

    他不是多話的人，自然也不擅長應(yīng)付性格活潑的人，剛開始認識江浩的時候他也一度避之唯恐不及，足足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變得熟稔。而眼前這個穿著附近中學(xué)制服的女孩，不僅個性與他截然不同，又有年齡和性別的隔閡，使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對方似乎挺擅長交際，也不怪他惜字如金，自己就把話題給接了下去，將他的爸爸來補習(xí)班時的事給說了一遍，還特別強調(diào)是她把趙子俊介紹給他的爸爸，樣子很是得意。

    張裕書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乖巧聽著蔣思涵發(fā)表，像這樣單純聽講，不需對他人的言論表示意見，他是十分樂意的。而且女孩的聲音乾凈，說話有條不紊，彷彿一個經(jīng)驗老道的說書人，把平凡無奇的故事說得引人入勝。

    「好了好了，你再說下去洪老師就要來了?！?/br>
    趙子俊拍了拍蔣思涵的腦袋，讓她趕緊準備上課，她嘻嘻一笑，一聲「是」被拖得很長很長，孩子氣的模樣與方才說話時判若兩人。張裕書的視線在兩人身上各停留了一會兒，總覺得他們周圍籠罩著說不清的氛圍。

    「我們下禮拜見，裕書。」

    「嗯。」他輕聲回應(yīng)，不再糾結(jié)外人的問題，向教室里的兩人道別后起身去拉門的把手。

    「啊，對了，我還沒說我的名字吧?！?/br>
    聽見聲音，張裕書收回踏出的腳步，女孩拿著大提琴與弓轉(zhuǎn)向他，臉上的笑意盡是張揚和自信，整個人彷彿閃爍著光芒，令他向來平穩(wěn)的心跳有一瞬亂了節(jié)奏。

    「我叫蔣思涵，請多指教，裕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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