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而往事又怎堪回首（1）

    「已經(jīng)兩年了吧，距離我第一次見到你。」方延深嗓音微啞的說，他臉色依舊泛紅，有著不自然的高熱，燒了大半個晚上，他才清醒了些。

    「只是你那時候看不見，對我應(yīng)該沒什么印象吧?！顾p笑著「不記得也好。」

    語聲蹙眉思索，她對方延深并沒有印象，只以為在皇國教室附近的那一次，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卻不知道，原來他們很早就見過了，而且兩年多以前，那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時光，只沉默的換過放在他額上的毛巾，等著眼前人繼續(xù)把往事說完。

    當(dāng)時的氣氛一直沒有好轉(zhuǎn)，風(fēng)寶還一直很執(zhí)著在『最崇拜的表舅舅，聯(lián)合爸爸mama一起騙他』的情緒里，還鬧起小脾氣，哭鬧著他不依，還在地上賴皮打滾的，方延深拉著他，還得小心不要踩到看哥哥哭，也跟著哭鬧起來的魚寶小朋友，現(xiàn)場一片混亂，慧蓉和楊泉恆都覺得自己快瘋了，連著語聲和余少準(zhǔn)一個想抱起地上的魚寶，一個努力松開風(fēng)寶緊抱的方延深的手，無奈孩子的鬧起來時，蠻力實在驚人，反作用力到慧蓉身上，撞倒了桌上的瓷瓶，水全濺到方延深身上，瓷瓶碎一地，劃傷小魚寶和語聲的手，以楊泉恆怒吼的「你們給我閉嘴?！垢娼K。

    方延深竟燒了起來，病魔來勢洶洶，慧蓉才道，方延深只要出差回國基本就會生場大病，水土適應(yīng)和連日奔波辛勞的代價。

    楊泉恆拖著兩個鬧累的孩子，黑著臉回去，直言明天一早，一定要好好管教兩個小魔頭，慧蓉留下來照顧方延深，余少準(zhǔn)則被安排送語聲回去，燒糊涂的方延深卻一直掖著語聲的手，不讓她離開，像個孩子一樣。

    余少準(zhǔn)直道，深哥屋子里肯定住了個小魔王，讓兩個平時挺乖挺聽話的孩子鬧起來，連方延深也被傳染，心智年齡退到只剩稚齡兒童，語聲不得不留下來，慧蓉忙進(jìn)忙出的整理，余少準(zhǔn)則苦苦勸說著，要方延深放開語聲的手，好讓他能換上衣服。

    「深哥平時沒這么任性的?！褂嗌贉?zhǔn)說，他費了一番功夫，才順利給方延深換了乾凈的衣服，而躺在床上的方延深仍執(zhí)著的掖著語聲的手，不肯放。

    「可能是病了的關(guān)係。」慧蓉已經(jīng)端了盆水，拿毛巾給方延深敷著，又餵過退燒藥，等到折騰完，已經(jīng)三點多了。

    「真是抱歉，這麻煩你照顧小深?！够廴卣f，語帶歉意的「也不知道小深的接風(fēng)宴會變成這樣一團(tuán)混亂?！拐Z聲安慰她，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慧蓉陪著語聲在方延深的床邊枕著休息，余少準(zhǔn)則到客廳沙發(fā)上睡。

    這個晚上，實在混亂不堪，沒有一個人好過，很久以后，方延深每想起那天，就很后悔，直說不該找她來的，而語聲只是微笑著用擁抱他。

    「謝謝你找我一起，我才能瞭解你更多?！?/br>
    「沒有幻滅嗎？看到我不好的那面。」

    語聲在他懷里搖頭「那些都是你，我怎么會覺得不好呢?！?/br>
    一大早，慧蓉就去廚房給方延深煮粥，嚷嚷著幸好今天是週末，不耽誤孩子上學(xué)，語聲輕輕松開方延深的手，卻見他睜開眼睛，其實她真的很想去洗把臉的，剛睡醒那個尊容是有點難見人的，雖然她不太化妝打扮，但還是會在意自己形象的，不過剛睡醒的方延深嘛，深邃的兩只大眼呈現(xiàn)一個三摺眼皮的狀態(tài)，眼神迷離，唇角沒有任何水漬或奇怪的口氣傳來，形象什么的保持很良好。

    「已經(jīng)兩年了吧，距離我第一次見到你?！狗窖由钌ひ粑〉恼f，他臉色依舊泛紅，有著不自然的高熱，燒了大半個晚上，他才清醒了些。

    「只是你那時候看不見，對我應(yīng)該沒什么印象吧?！顾p笑著「不記得也好?！?/br>
    語聲蹙眉思索，她對方延深并沒有印象，只以為在皇國教室附近的那一次，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卻不知道，原來他們很早就見過了，而且兩年多以前，那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時光，只沉默的換過放在他額上的毛巾，等著眼前人繼續(xù)把往事說完。

    「關(guān)于兩年多前的往事嘛…」方延深回憶著。

    「那時的我很頹廢，剛因為一場爆炸失去自己的夢想，你不知道吧，我以前也是個音樂家呢，不過我是拉大提琴的。你聽過mr.shen嗎？」

    語聲在他的視線中點點頭，mr.shen，音樂界里很有名的一個才子，三歲就會拉琴的一個小神童，八歲就站上國際表演廳，用琴技征服各大師，十歲就進(jìn)入curtisinstituteofmusic就讀，十二歲開始譜曲，在各大型比賽、音樂表演中嶄露頭角，與各大師合作演出，發(fā)行音樂專輯，發(fā)光發(fā)熱數(shù)年，十五歲后，更因出色俊俏的外型被樂壇稱為『thegod'smasterpiece』，語聲也有所耳聞。

    只是，近兩年mr.shen幾乎沒有在樂壇出現(xiàn)過，有很多不同聲音議論著，有人說是mr.shen江郎才盡了，創(chuàng)作不出好作品。也有人說mr.shen退出樂壇了，從此不再演奏。眾說紛紜，唯一可以確信的是，mr.shen完完全全的銷聲匿跡，沒有再出現(xiàn)過了，原來…他就是方延深。

    「因為那場意外，我失去我的聽力和我的右手。手掌、手腕到上臂粉碎性骨折，神經(jīng)斷裂，右手掌再沒有知覺?！狗窖由羁嘈χ?。

    「我沒有力氣能握住琴弓，更沒能再聽見大提琴的聲音，失去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夢想，我還有什么？」

    「我什么都沒有」他的眼瞳灰暗，沒有任何光彩。

    「一次又一次的復(fù)健與手術(shù)，讓我一次次的充滿希望，卻又一次次的失望?！?/br>
    「最后一次回醫(yī)院手術(shù)的路上，我在藥局買了一瓶安眠藥，我想著的是：回去我就把熱水器打開，窗戶都闔上，聽說一氧化碳中毒不會痛，如果我再多吃點安眠藥，睡得更熟，我也不會有感覺了吧？」

    「二十年的生命，我只想結(jié)束這一切，甚至于，我覺得我的人生，就像一場鬧劇，沒有導(dǎo)演，也沒有劇本，更不是happyending，似乎連主角都不是我，從前作為mr.shen時有多風(fēng)光，那時我就有多灰暗，沒了夢想，我毫不起眼。」

    「我就要無聲無息的從這個世界消失，過去的種種，再燦爛再風(fēng)光，全都與我無關(guān)了?！?/br>
    「住院等待又一次的手術(shù)時，我遇到一個女孩，她拿著類單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她的眼睛是我見過最美也最媚的桃花眼，眼眸卻那么純凈，如深山里的清泉一樣清澈，只是她的眼睛，沒有焦距。」

    「她問坐在旁邊長椅上，手緊捏口袋里藥罐的我，能不能幫她拍一張院門口素馨花的照片，她說，她看不見，沒辦法拍?！?/br>
    「老爺子在我失聰后讓我學(xué)過唇語，我能看懂別人說的話，當(dāng)時我拒絕她，冷淡的說我是個聾子，我什么都聽不見，憑什么要幫一個瞎子。

    她卻是輕笑著，不以為意的說：我是瞎子，我看不見，可我想看見呀，這有錯嗎？和你聽不到聲音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還有雙眼能看見這世界的美好呀。我彈鋼琴，可是我失明三年了，看不見樂譜，我還不能記下來嗎？」

    「可我拉大提琴，我卻聾了，我失去存在的價值，這世界是否美好，都和我沒有關(guān)係。

    「她說：你聽不見聲音，何不把畫面拍起來，讓它告訴你，它的故事？用你的眼睛去看見這世界的聲音?！?/br>
    「那是我失聰以后，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狗窖由罨貞浿浇巧蠐P。

    「別人都只會勸我要看開、要放下，不要為失去的難過，可是他們又怎么瞭解，你幾乎付出所有時間、所有力量才好不容易有點成果的夢想，占了幾乎生命中全部時間的夢想，被迫放棄的感覺有多難受呢？」

    「再多的鼓勵和開導(dǎo)都沒用，我只覺得像風(fēng)涼話，畢竟這種痛不是發(fā)生在他們身上，他們怎么可能懂。」

    「除了她以外，我再沒遇過任何一個，勸我用相機拍照，用眼睛去看見聲音的人了。」

    兩年前的那一段，屬于一個聾子和一個瞎子之間的往事，至今仍在他的記憶里溫存著，讓他銘記于心。

    「我當(dāng)時雖然覺得震撼，還是那個痞痞的、冷漠厭世的樣子，說來和小準(zhǔn)的傲嬌還挺像的?！狗窖由钶p聲笑。

    「我只是面無表情的接過類單，幫她拍院門口的素馨花，送她回病房。后來便常常在醫(yī)院的花園那帶遇到她，兩個穿著丑不拉機病號服的人，坐一塊聊天講話或是四處逛逛，踏遍醫(yī)院每個角落，我當(dāng)她的枴杖，她當(dāng)我的耳朵，彼此沒有問過對方的名姓，只是一段屬于對方生命中過客的往事?！?/br>
    「她腕上戴了一隻很特別的手錶，黑色底，面上有許多白色星點，中間有塊彩色漸層、看上去像啞鈴的圖案，她說是狐貍座，也是那時我才開始瞭解天文的?！?/br>
    「她只有十五歲，三年前父親出車禍離世，留下重傷的她在母親家里。用日漸模糊的視力背譜彈琴、去音樂教室上課，直到失去所有光明，當(dāng)時她還太小，手術(shù)風(fēng)險太大，一直等她大一些才可以接受手術(shù)。說這些話時她是笑著的，眼底沒有一絲埋怨，是我所不如她的地方?！?/br>
    「而當(dāng)時她已經(jīng)大了，可以接受腦部手術(shù)，為了里面擠壓到視神經(jīng)的血塊，也是她能重獲光明的機會，她很高興，說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回音樂教室找兩個最好的朋友，她要參加鋼琴大賽，做鋼琴大師的徒弟了?！?/br>
    「我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認(rèn)出你了。」方延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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