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9-1逃避 當(dāng)語聲又不小心拐入一個,有眼睛的人早就看到的死胡同里時,方延深低頭看著這個明顯心不在焉的小妮子,精密構(gòu)成的大腦高速運轉(zhuǎn)起來。 不會是…語聲其實一點也不想陪他逛吧,還是語聲根本不想在這里遇到他?方大爺咬著手帕暗自啜泣,早知道就不要自告奮勇來接老爺子了,他暗自垂淚,我們不能怪方先生,這小子一遇到語聲,平時的高智商和冷靜睿智的判斷能力,可以完全倒退回牙牙學(xué)語的幼兒等級,毋怪乎他能得出這個結(jié)論。 「這個還蠻好吃的。」語聲完全沒注意到某個人上演小劇場的內(nèi)心世界,她瞧到剛才吃的雪花蛆,便拿起一盤遞給方延深。 方延深依然保持某種呆滯的狀態(tài),他的小劇場還沒停呢,他呆呆的叉起一隻語聲遞過來的蛆,看著顏色慘白的蟲子,方延深嚥嚥口水,他用視死如歸的眼神死盯著蟲子看了幾秒,再用懇求得目光看看一旁笑得很燦爛,勸他快吃的小姑娘,某個智商降低到負(fù)數(shù)的人,抖著手把蟲子放到嘴里,他心里的想法是:好吧,你要我吃蟲,我就吃。 語聲看方延深白著一張小臉,手不停發(fā)抖,外加額上的一抹冷汗,不禁納悶,敢情這個人是把它當(dāng)成真的蛆了嗎?看到方延深咀嚼了幾下,原本緊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她沒忍住笑意,方延深有點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他也在想自己怎么可以這么傻缺…。 「好吃嗎?」語聲的桃花眼半瞇著,看上去像隻愛睏的小貓。 「很好吃?!狗窖由钫f,忍住想摘下那頂鴨舌帽,揉亂她頭發(fā)的衝動,第一次覺得甜食也沒有那么難吃。 方延深面前約五公尺出現(xiàn)一個熟悉得身影,他抬起頭。 「臭小子,你怎么來啦?」沙啞的聲音傳來,語聲一僵,這聲音太熟悉了。 「等結(jié)束來接你回去呀,老爺子。」方延深說,近期因為老爺子痛風(fēng)發(fā)作,他來給方淮祉當(dāng)車夫。 「咦,剛剛在你旁邊的小姑娘去哪了?」方延深這才發(fā)現(xiàn)身旁的人不見了。 「一定是被您老人家給嚇跑了?!狗窖由钫{(diào)侃著。 「好小子,連你親爺爺都不放過呀?!狗交挫砉室獍欀迹靠此?。 「還以為你終于拐了孫媳婦要來見我呢,可惜呀,人家八成看不上你?!狗嚼蠣斦f,上下掃了掃他親孫子,嫌棄的撇撇嘴,方延深哭笑不得,要是你有我當(dāng)年三分風(fēng)采,追女孩子可就容易多了。 「不過她真像個熟人呢。」方老爺問著「她叫什么名字呀?」 「你要干嘛?」方延深很警覺的反問「奶奶還在家里,您可別亂打什么主意?!?/br> 「唉呀,臭小子,我怎么可能做對不起阿珍的事呢。」方爺爺炸了。 「只是覺得那個小姑娘很面熟,像認(rèn)識的人?!狗綘敔斀忉屩?。 「你不會是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吧?」方淮祉瞪著他,用激將法「認(rèn)識個女孩子,卻連人家名字都問不到,別說你是我孫子,我丟人?!?/br> 「說什么呢,我當(dāng)然知道啦,她叫蘇語聲?!狗窖由盍⒖痰暨M(jìn)陷阱,知孫莫若爺。 「我還是有被看在眼里的。」他氣鼓鼓的說著,卻發(fā)現(xiàn)老爺子不太對勁。 「爺爺,您怎么啦?」他湊近瞧著,方淮祉臉色蒼白,上一秒還樂呵呵嘲笑他的表情已不復(fù)存在,神色異常。 「你說她是蘇語聲。」方淮祉聲音很乾澀,方延深才驚覺這一切很不對勁。 「老爺子,您快把事情說清楚?!狗窖由钫溃X得很不安,老爺子不對勁。 「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被下藥而輸了鋼琴比賽的女孩?!狗交挫砥D難的說,方延深看著他的嘴型,恍惚間似是聽見城墻倒塌的轟然巨響。 9-2有時,不說不是不痛 原來,你就是爺爺一直說的那個人嗎?那個他對不起的小女孩。 那是方延深記憶里跑的最快,卻也最慌亂的一次,沉穩(wěn)老練的他,很少有這樣雌去冷靜、失去理智的時候。 當(dāng)時的他只顧著想找到那個女孩子,他以為她會躲在角落哭泣,至少在他心里是這樣以為的,所以他馬不停蹄,希望能趕到她身邊,遞個手帕給她之類的,或是主角光環(huán)的英雄救美,當(dāng)然,那只是他想的。 當(dāng)他終于找到她時,卻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他想的那樣脆弱,事實上,她堅強(qiáng)的讓他心疼,女孩子坐在南大的鯉魚池邊,看著幾條顏色鮮艷的肥魚吐著水波,她看起來沒有什么異樣,沉靜的不可思議。 「你還好嗎?」方延深很小心的放緩腳步,走到她身邊,很怕會驚擾了她,驚擾了這份純凈,這份美好。 語聲微笑著搖頭「我很好?!?/br> 語聲在瞧見方老爺子時,下意識的就跑了,兩年來的習(xí)慣,讓她不由自主的選擇逃避,而她也確實沒有準(zhǔn)備好,去面對所有的一切,她不脆弱,但她亦不堅強(qiáng)。 兩個人坐在鯉魚池邊,看著一條條橘紅與白色相間的魚兒,卻只是沉默著,誰也沒有開口,不忍心打破這份寧靜。 「原來你就是方老師常常說起的,那個沒用的孫子?!?/br> 「原來你就是老爺子常常說起的,那個小鋼琴天才?!?/br> 過了不知多久,兩人又齊齊開口道,語畢,相視而笑。 方延深先炸了「我是沒用的孫子?!顾X得很不開心,怎么老爺子一天到晚都在賣孫子,還是低價廉售的那種。 「方老師一天到晚都跟我們嘮叨著,家里有個不學(xué)琴的沒用孫子,害得他只能把衣缽傳給別人,一身老本事全都留不住?!拐Z聲看方延深氣鼓鼓的,覺得有趣,這表情、這神態(tài),和池子里游的那個肥肥的生物,相似度很高。 方延深一聽,抽抽嘴角,只道「我小時候老爺子和我老爸就不要我彈鋼琴,而是送我去學(xué)大提琴,說方家的男人學(xué)不一樣的樂器才有不同層次的深度與吸引力?!?/br> 其實他也挺納悶的,不同樂器和所謂『不同層次的深度與吸引力?!痪烤褂惺裁搓P(guān)係,也許他們的想法其實是,不能讓自己的兒孫輩,把自己比下去吧。 方家男人的想法,真的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所以…你不是還在怪我爺爺吧??!狗窖由?,雖然他并不覺得語聲還介懷那段往事。 「說怪好像也不太是,但要說不怪嗎…」語聲想了想「那我為何一直不敢也不愿意去見他呢?!?/br> 她搖搖頭,不愿再多想下去,方延深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勸她,該用什么立場勸她,語聲不愿意與人談起她曾經(jīng)的傷口,卻更不愿意為了痛而流淚,她一直只是縮在殼里面,在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靜靜地等著癒合的那一天。 有時候,你不說不是因為你不痛,或許是太痛了,痛到你不想再翻開那片傷口,連治療都不愿意了,就這樣放著它,任它自己生與滅,終究會有個結(jié)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