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 7.6
林漉辰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他覺得好像跟這個男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又想不起實際上到底講了什么,但他知道他跟他一樣,來這里是為了尋求補償?shù)?,被現(xiàn)實傷害的補償。 他覺得這個人身上有跟他一樣的特質(zhì),被現(xiàn)實逼瘋了卻用冷靜好好的包裝起來,再讓那些宣洩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壓力真的太龐大了,可以從他以為有好好修飾的句子里像榨汁一樣被擠出來。 男人一邊喝一邊說,「我們這些人啊,平常忙,一到評圖的時候更是忙的沒日沒夜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個時候的感覺。」 「很想死吧。」林漉辰攤在椅子上,回答顯得有些乏力。 「對對,就是除了他媽的想死之外沒有更適合的形容詞了?!鼓腥诵α耍樕弦讶玖藢蛹t暈,「一直被退件,作業(yè)又一直來,甚至不知道為了什么要累的像狗一樣,熱情被消磨光了,也養(yǎng)不活自己,死的時候肯定也無法瞑目吧?!?/br> 林漉辰搖搖頭,覺得聽夠了,身體開始有點不舒服,一動就暈的可以,他想站起來,但是馬上就被按了回去。 「你要去哪里?」 「我想回家?!顾磺宓恼f。 「這么晚了,要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你不要過來?!沽咒醭綗o力的推著那越來越靠近的身體,說的話越來越?jīng)]有邏輯,「你會被我家的貓咬?!?/br> 「還是你要來我家休息?」男人握著他的手,眼神中有種異樣的熱切。 「不要,我要回家了?!?/br> 他說著又想要站起來,這次幾乎是被扯回座位上,男人用手臂把他圈住,在他耳邊低聲的說,語氣里有掩藏不住的難耐。 「我不能就這樣讓你走?!鼓莻€聲音跟剛才聽起來就像是不同的人,「不如你開個價,怎么樣?」 「開價?」他勾起嘴角,卻沒有笑意。 「要不就四千,四千塊你覺得如何?」男人在他耳邊哄著,聲音婉如惡魔在低語。 林漉辰想起自己以前愛讀的圣經(jīng)故事里,哄騙夏娃吃下知善惡樹果實的那隻毒蛇,若夏娃那時的心情也是這樣的,那他想他可以理解為什么她會咬下那顆色澤鮮艷美麗的誘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該是rou體的快感還是精神的解脫,又或者只是想要錢而已,他覺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了些,別說會不會懊悔,試想身心都一起下墜時,必定會像墨水流入清泉一樣美麗吧,悲壯的綻放,如同最炫爛的惡之華。 而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最快樂的,是再也沒有誰去依賴誰的問題。 ──「學長,我喜歡你?!?/br> 即使心中還有那么一點罪惡,就當作是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課堂只剩半個小時,順理成章的躺回去吧,無論如何都會受到報應的,那就別再狼狽的挽回。 于是他伸出顫抖的手比了五,微微一笑,「我下個月的房租。」 男人一口答應。 - 接下來的細節(jié)他不怎么記得了,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別人的手里,隱約感覺自己被帶到外面去,整個過程都天旋地轉(zhuǎn)的,爾后他們走進一個陰暗的角落,他被按在墻上,陌生又炙熱的唇貼了上來,急切地汲取,像是急著把失去的東西找回來一樣,他太明白了,所以才用同理心跟口中的氧氣回敬。 但是當冰涼的手伸進衣服里時,不好的回憶跟恐慌順勢涌上來,有一瞬間想大叫著把眼前的人推開,想大哭一場問他為什么要那樣做,想問自己失去的東西到底該去哪里找回來,最后還是說服自己根本沒有什么好拒絕而放棄了,這一切都很互惠,不是嗎?所以也該是省省無謂的私心,讓那個學弟徹底放棄的時候了。 他不該再讓任何人費心來拯救。 然而就是此刻,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方出現(xiàn),本來以為只是路人,沒想到越靠越進,越靠越進,最后在誰也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迎面給了男人的一拳。林漉辰在暈眩中打量眼前的人,那人甩了甩手,還是很冷靜,但那份冷靜像是在思考該怎么把躺在地上的傢伙給碎尸萬段。 林漉辰笑了出來,自暴自棄的笑出聲,結(jié)果又被找到了,連這樣也能來到他身邊,那份執(zhí)著真的是不容小覷,但考慮到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或許現(xiàn)在一頭撞死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衝三小……」男人很快地就抹去嘴邊的血爬起來,「你誰啊?我跟你有什么仇?」 「沒有,我們沒有什么仇?!顾{學溫把還在迷茫的林漉辰一把扛起,「只是下次你發(fā)情之前最好先確認一下人是誰的?!?/br> 說完他就頭不回的走出去了,一段距離后才把林漉辰給放下,抓著他的肩膀急切地問:「學長?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受傷?」 那人笑著搖頭,彷彿聽到了什么荒謬的話,「我才想問你有什么問題,竟然揍飛了我的客戶,好不容易下個月的房租有著落了呢?!?/br> 「客戶?」藍學溫越聽眼睛睜越大,「房租?」 林漉辰靜靜的看著他,「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br> 他難以接受的放開手,后退了幾步,最后眼神沉了下來,「你回去之后最好給我好好解釋?!拐f完便不怎么溫柔的抓起那隻滿是傷痕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藍學溫跟游少寧講完電話之后,先縮小了搜尋范圍,林漉辰的機車停在家里,因此他去的地方應該是捷運或公車到的了的地方,再比較了一下距離,他找到了三個可能的場所,而如果這三個都沒有就再往外找吧,雖然他對于自己能否找到,其實是不抱有太大的期待的……沒想到在前往第一間的路上就遇到了,幸好他跑得快,沒有讓事情演變成最糟糕的樣子。 但是想到那纏綿的唇跟探進潔白襯衫里的那隻手,他還是很想走回去再補個幾拳的。不過最想教訓的是旁邊那個軟綿綿的傢伙,喝成這樣,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沒有自覺,甚至也沒打算在意。 這個時間已經(jīng)沒有捷運了,只剩要走一段時間才會到的夜間公車,還沒走到公車站前,林漉辰在路邊吐了好幾次,過程中藍學溫只是在旁邊看著,等他吐完,幫他擦去殘留的污穢,不怎么溫柔地把他拉起之后,一邊看著公車動態(tài)一邊趕路,什么也沒說。 這不是他平常認識的藍學溫,平常他是無論如何都會小心翼翼對待他的,即使認知到了這點,當吐到幾乎要虛脫的倒在路邊時,林漉辰還是不要命的問了:「可不可以再去買些酒?」 藍學溫皺眉:「你都醉成這樣了還要喝嗎?」 「哈哈哈,我才沒有醉,我還可以跟你對話?!顾焉靵韼兔Φ哪请b手拍掉,自己吃力地扶著墻站起來,指著他說,「我告訴你,今天這一切會發(fā)生都只是因為我想喝醉,但是我沒有,我做什么都該死的清醒,所以我什么事情都記得,什么都忘不掉,你知道這是什么感覺嗎?」 「林漉辰,聽我的──」 「不,你他媽才該聽我的?!顾プ∷{學溫的衣襟,失控的話語一串串的脫口而出,「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們繼續(xù)去喝酒,第二,你回去,然后我去找其他會帶我去喝酒的男人。」 「……你應該知道這樣做對一切沒有幫助的?!?/br> 林漉辰勾起嘴角,「我不在乎?!?/br> 藍學溫沒有理會,繼續(xù)拉著他的手往前進,任憑他怎么抗拒都充耳不聞,有時甚至直接把人粗暴的扯到身旁,這樣強硬的方式也總算把人帶回家了,而林漉辰到公寓大門時看起來已經(jīng)精疲力盡,幾乎是被扛著上樓的。 但藍學溫不打算就此放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