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話語 2.1
「姚緒,再不走大家都畫完了?!?/br> 「再一下,我畫個眉毛?!顾B眼睛都沒抬,「再說我看你明明也不是很想去。」 「嘖?!箛垒x換個姿勢靠在門上,繼續(xù)百般無聊的滑著手機。 她其實還是想去的,只怕上次那頓飯的尷尬會被延續(xù),人與人難解的關係,是她最不擅長應付的。 但她還是好想看到劉安詩毫無雜質的笑容,渴望她展現(xiàn)的善良跟真心,只有她的,有過一次之后就那樣的念念不忘,總覺得那樣的期待已經變得有點不太單純,嚴輝自己也不太清楚了。每次在走廊上看到劉安詩經過,光是想著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心臟就跳的想讓人窒息似的,雖然明白她一定會笑著回應,她卻始終沒有踏出去,只是望著那人越走越遠,胸腔內的鼓譟彷彿需要一個世紀來平復。 她太耐不住主動可能要承受的后果了,所以只能被動的等待機會到來,這時她總會羨慕姚緒大刺刺又不怕生的個性,想認識誰就認識誰,這樣的生活想必簡單許多,誰管羨慕總是伴隨著無知。 曾經嚴輝把她無趣的糾結說給姚緒聽,躺在地上滑手機的那人把眼睛睜的老大,「不然我去幫你跟她說你想跟她打招呼?」那時她就知道這個人即使努力了也不會懂她的心情。 若姚緒的思考是一條直線,那她的就是亂七八糟的曲線,都要變成一團黑云的曲線,所以得到的結果跟人生也是那樣不同。 光生活習慣就天差地遠了,姚緒說化妝出門是一種禮貌,即使睡過頭了一定也要好好打理臉蛋,讓萬年素顏的嚴輝完全無法理解。等到她搞定好那張臉,素描課已經過了四十分鐘,幾乎已經是一堂課的時間,走到一樓她又哇哇大叫說要去學生餐廳買午餐,然后挑了老半天只買了三顆茶葉蛋邊走邊吃,走到素描教室時嚴輝的臉已經再不能更厭世了。 剩下的時間是能畫多少?還會來到這里根本是專程來見劉安詩,不然打球跟坐在素描教室吸碳粉比起來真的有用多了……雖然這樣想,她卻還是乖乖地去扛畫架。 素描教室真的很亂,其中一樣原因就是人多,畫架又隨便擺,那個時候他們掃到半夜就是因為大四跟大三準備系展幾乎把這里炸了,到處都是畫架、垃圾、調色盤還有洗筆水。 嚴輝還沒找好位置,姚緒已經不見蹤影,她畫圖時不喜歡被打擾,每次都會躲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而嚴輝雖然也喜歡自己安靜畫圖,但她不會一定要避開同學,反正她本來就沒什么朋友了,旁邊坐誰都無所謂。 路過藍學溫的時候,嚴輝把他的耳機拔掉,面無表情的問:「今天畫什么?」 「畫系館,自己拍照?!?/br> 聽了那簡短的解釋,嚴輝看了下他正在進行的那幅畫,看起來很美,完全不像是他們這間臟兮兮的系館會有的地方,之前聽教授說畫畫最重要的是感情跟筆觸,那些東西在這幅畫里已有了雛形,不愧為之前美術班老師讚譽有加的天才。 嚴輝也很清楚自己和藍學溫的差別,她只能用好幾百本的素描簿堆疊起技巧,可悲的是當她好不容易爬到這里還是只有仰望他的份,那些努力的歲月若放在藍學溫的才華旁邊,簡直像凄慘的笑話,上帝就是這么差別待遇。 她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架好了畫架,懶的去拍照的她隨便選了一張亂拍的照片就開始構圖。這期間教授來了,教授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男人,除了個性溫和經得起玩笑,也是一個講話很風趣的人,常常會在改圖的時候和學生聊天,雖然他總不知道跟他聊天的人究竟是誰。 「這次終于沒翹課啦?」他走過來,打量著嚴輝的構圖。 「……」她默默拔掉耳機,盯著那張佈滿皺紋的臉。 「干嘛這樣瞪我?」 「你要改圖嗎?」她已經懶的解釋自己只是沒有表情了,自動讓出位置,交出炭筆和軟橡皮。 教授說嚴輝的臉像是無時無刻都在生氣,是聽姚緒說教授形容她的時候都說「你那個長的兇巴巴的室友」,嚴輝才知道這件事,之后她去問自己哪里長的兇巴巴的,教授就一臉做壞事被抓包的樣子,乾笑兩聲之后用氣音問姚緒:「我不是叫你不要講?」 「今天怎么沒翹課?」教授一面用手指抹出明暗一面問,讓嚴輝從發(fā)呆中回神。 「講的好像我無時無刻都在翹課一樣,明明我也只翹了兩堂?!?/br> 聽到她不滿的咕噥,教授無奈的笑了一聲,搖搖頭,「才剛開學耶!素描課一個禮拜也只有一堂,都這么少了還不來上課,就當作是一個禮拜探望一次老人,行行善嘛!」 「你不是有助教陪?」嚴輝默默把眼神飄開。 「助教也跟你一樣兇巴巴的,都只會叫我不要打擾他。」 她沒有答話,不過好像看到林漉辰往這里看了一眼。 「江衡!快來幫我!」沒過多久就聽到有女生扯著嗓門大喊教授的名字,每次素描課幾乎都會聽到這樣此起彼落的求救,好像教授沒有立刻趕過去畫就會失火一樣。 「哎呀,助教就在旁邊,物盡其用??!」 「不要啦!我要你改!」 好啦好啦……教授最后都會妥協(xié),撇了幾筆就把炭筆還回來,不過嚴輝看看自己的畫,又看看他,很是不滿:「還有一塊沒有改完?!?/br> 教授的眼睛一直都可以一秒瞪超大,「這樣沒有改完?」 「你剛剛自己說那邊沒有遵守透視法的?!?/br> 「那我叫助教來幫你?!谷缓笏鸵幻孀咭幻鎲緛砹咒醭?,不得不說,嚴輝看到他時還是沒能避免的憶起上次的不愉快,窘迫把頭壓得低低的,使得遞出工具的手好像也有點不情愿。 而林漉辰只是一如往常地默默接過炭筆,專心處理當下的事。 他們倆之間的沉默輕易的跟外頭的喧囂分層,她把注意力全放在那雙改圖的手,才不至于太尷尬,只是那樣她就沒辦法不去注意他手上的新傷,基于禮貌,她還是問:「學長,你的手還好嗎?」 「還可以?!?/br>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讓話題到此結束,她不愿老是把人想的那么壞的。 又是一段難堪的沉默,嚴輝凝神思考還要說些什么,沒想到林漉辰主動開口了,「你的朋友……」他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那個語尾停在一個不明不白的地方,嚴輝看著林漉辰的臉,光是提起這件事就很困擾的模樣,讓她的猜測全部指向同一個人。 「藍學溫嗎?」 聽見名字,林漉辰的眉擰的更緊,她想她說中了。 嚴輝不知道他們是否有了什么過節(jié),最近沒什么跟藍學溫間聊,所以只能等待下文,然而等到她的素描已經變成正確得太陌生的模樣,得到的依然是沉默。 林漉辰把圖改完,交出炭筆就離開了,嚴輝放空的坐回椅子上,發(fā)現(xiàn)自己也忘了道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