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莊鈞宸和廖詠凝是會吵架的。

    廖詠凝生性率直，怒氣經(jīng)不起時間消耗，過上大半天就散了；至于莊鈞宸處于激烈情緒的狀況少之又少，頂多是把煩悶積在眉間。

    如此看來，他們似乎吵不起來──一般來說。

    女人在某一些日子是不太講道理的，飽受血流折磨的苦悶，一種極欲噴發(fā)的情緒總是容易被點(diǎn)燃，所以每到廖詠凝的經(jīng)期，莊鈞宸會盡量順從并且乖乖地忍住不說話，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改變多半伴隨著血淚般的教訓(xùn)，所以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

    莊鈞宸和廖詠凝相識多年，但是莊鈞宸會知道女孩子經(jīng)期時間這樣私密的事嗎？自然不會，甚至在交往后他也未曾得知。

    廖詠凝在一些小地方上是很害羞的，她在交往后也矜持了一段時日，后來一次經(jīng)期忍不住就爆發(fā)了。

    她依稀記得當(dāng)時的狀態(tài)，因為實習(xí)工作和課業(yè)繁忙，整個月睡眠不足又疲憊，導(dǎo)致經(jīng)期來時疼痛難耐，在床上疼得翻滾，不由得想到自己租外面，這么需要安慰的時候，有男朋友還這么悲苦。

    她打了電話男朋友。

    「我在睡覺?！谷缓竽信笥褣鞌嗔?。

    「……」

    廖詠凝是個善良的孩子，她沒有再打電話過去，而是開啟line聊天室，將所有想說的話半點(diǎn)不濃縮地寫了長長一篇小論文。

    雖然話里話外都沒有提到，但字里行間全都透露著一個訊息。

    莊鈞宸你再不過來就死定了。

    【62】

    莊鈞宸要是聽得懂字面之外的含義，也不會這么難追了。

    他當(dāng)下覺得奇怪，一向和善的廖詠凝為何突然將聊天室塞滿了五千三百二十七字的訴狀，從相識開始到今日，甚至說到未來的情況，用詞犀利地表示他們走不到最后，從這一次他不在意女朋友的情況便可得知。

    他費(fèi)了點(diǎn)時間看完聊天室，回了句：「我去找你，你人在哪里？」

    聊天室另一頭沒有回應(yīng)，等了超過常態(tài)值的半小時，他詢問章善琴和何緣畔等人，得知廖詠凝身體不舒服請假在家休息。

    身體不舒服怎么還能寫上五千多字？

    莊鈞宸很是困惑。

    為什么會突然扯到未來的分手？莊鈞宸認(rèn)為一件事的發(fā)生必有其因。

    他回顧最后一次見面的情況，寒冬吃了一頓羊rou爐，讓身體有點(diǎn)上火，但這跟廖詠凝無關(guān)。在吃飯時間內(nèi)沒有不愉快，要說心煩的反而是他，羊rou夠上火了，偏偏廖詠凝還想要挽他的手，他一向避免敏感帶被觸碰。

    難道是因為不給她挽手嗎？這又為什么能牽扯到分手？

    應(yīng)該不是，從這張訴狀來看，廖詠凝控訴的是男朋友自私地想睡覺的行為，可是早上六點(diǎn)還在他的睡眠時間范圍。

    他認(rèn)為有必要澄清這一點(diǎn)。

    「我的睡眠時間一般在晚上十二點(diǎn)半到早上七點(diǎn)半，你六點(diǎn)找我不合情理?！顾谖醋x之下敲了一排字。

    這次廖詠凝很快回應(yīng)了：「現(xiàn)在營業(yè)時間到了吧，過來我家?！?/br>
    「怎么？有事嗎？」

    「…………………」

    廖詠凝打了一排點(diǎn)點(diǎn)字，莊鈞宸不知道她想說什么，朝著摩斯密碼之類的暗號思考時，一通電話撥了過來。

    接通的瞬間，是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哭嚎：「莊鈞宸你個混蛋！我經(jīng)期來了好痛！讓你過來不過來……我早就知道你不愛我啦！」

    「等……你冷靜點(diǎn)?！骨f鈞宸被這分貝量驚地豎起全身寒毛，將手機(jī)拿遠(yuǎn)些，「既然知道就不要太在意了，身體不舒服就好好休息?！?/br>
    「你就不能哄我嗎！嗚嗚……我不想跟你講道理！過來啦！」

    「不，我不會去的，你今天的態(tài)度很差，沒有人會喜歡這種命令的語氣?！骨f鈞宸聲音偏冷，好似初次見面時的那種冷淡。

    「……」廖詠凝掛斷了電話。

    「……」莊鈞宸盯著結(jié)束通話的手機(jī)畫面，眉頭深深皺起。

    【63】

    廖詠凝控制不住情緒，下身淌血還疼得要死，無時無刻都像要撕裂一樣，然后莊鈞宸的反應(yīng)又讓她想到他大概不是基于愛意才跟她交往，不然怎么能這么欠揍？

    雖然知道自己態(tài)度不好，雖然知道……

    追了八年，一個月經(jīng)就能打碎關(guān)係嗎？是啦，他們的關(guān)係真的很不牢固，畢竟莊鈞宸老是覺得自己不愛她，老是要給她打預(yù)防針，避免分手那天太傷心。

    她想得生氣想得傷心，蜷縮在床上，難過得淚流不止。

    手機(jī)螢?zāi)涣疗鹦碌耐ㄖ?，莊鈞宸傳了一則訊息：「我拿備份鑰匙進(jìn)來。」

    隨即聽到門鎖扳動的響亮聲音，冷風(fēng)吹了進(jìn)來，廖詠凝將臉埋進(jìn)棉被里，于是莊鈞宸進(jìn)房時只看到床鋪上拱著一團(tuán)球。

    「哭了？身體這么不舒服？要不要先看醫(yī)生？」莊鈞宸站在床邊詢問。

    「沒哭啦！」廖詠凝繼續(xù)埋在棉被里。

    「枕頭都濕了。」

    「……你不是不來嗎！干麻還過來！」廖詠凝心里那股難受總?cè)滩蛔〖怃J起來。

    「你要是一直這個態(tài)度，我就會回去了。」

    「……」廖詠凝聽了又開始流眼淚。

    莊鈞宸嘆了口氣，掀開棉被一角，里頭的人哭得滿臉通紅，淚珠鼻涕齊流，眼角不停溢出水珠。他說不出心里什么感覺，就是一團(tuán)亂的挺復(fù)雜，但很明顯的想法是自己不想看她哭。

    他老練地從背包抽面紙給她擦眼淚，「你身體不舒服，不要求你做好情緒控管，說什么話我都不會當(dāng)真?！?/br>
    廖詠凝心里酸軟，眼淚簌簌流下，夾雜哭聲而含糊地說著「對不起」。

    莊鈞宸一邊摸摸她的頭發(fā)，一邊在心里松了口氣。

    至于想問她到底在氣什么哭什么……還是不要追問了。

    【64】

    廖詠凝捧著裝了熱黑糖水的馬克杯，小口小口喝著，莊鈞宸剛從藥局回來，買了止痛藥、暖暖包和加長型衛(wèi)生棉。

    「我惡補(bǔ)了一些經(jīng)期相關(guān)資訊，經(jīng)痛到難以忍耐是不正常的，今天先吃止痛藥，之后再帶你看中醫(yī)?！骨f鈞宸將藥和溫水遞給經(jīng)痛病患。

    「這個月作息不正常才這樣啦，平時也就小痛個一天吧……」廖詠凝安份地吃藥喝水。

    「你要好好正視自己的身體問題，身體的疼痛都是一種警訊，至于經(jīng)痛……據(jù)聞生育后經(jīng)痛會好很多，希望這個消息能寬慰你?！?/br>
    「……咳！」廖詠凝冷不防被后半句話給嚇得一嗆，蒼白的臉泛起淡紅，很想撩他一句，可剛才發(fā)脾氣讓她覺得有點(diǎn)尷尬，于是懨懨地躺下。

    「據(jù)說熱敷比較好，等會?！骨f鈞宸阻止她蓋上棉被，從袋子里掏出一疊暖暖包，將之搓熱后覆到她的肚腹。

    「謝、謝謝……」

    「不客氣?！骨f鈞宸又拆了一包疊加，想想今日種種，自己尚未表達(dá)誠意，便道：「對不起，今天我沒承擔(dān)男朋友應(yīng)做的不成文責(zé)任，我不懂那些拐彎抹角，以后你身體不舒服就直說。」

    「我才是，這么鬧脾氣，態(tài)度又很差……明知道你不是很喜歡我的，還老要做些讓你不喜歡的事……」廖詠凝想把像是瘋婆子的自己給埋到洞里填起來。

    「……」莊鈞宸手邊動作頓了頓，「嗯，你身體不適，我不會放心上，所以不用擔(dān)心我不喜歡，我是不會討厭你的?！?/br>
    廖詠凝聽得開心，有一個逗他的念頭：「我不把你的話當(dāng)真，你能跟我說喜歡我嗎？」

    「……」

    莊鈞宸一個心神不寧，廖詠凝肚皮上的十個暖暖包就倒了。

    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

    【65】

    「其實呢，女孩子不舒服的時候，就是多順著她，讓她撒嬌就好了。」廖詠凝將兩個暖暖包塞到肚皮處，六個隨處放在棉被里，兩個塞到莊鈞宸冰冷的雙手中。

    「比起撒嬌，你似乎比較想要撒氣？」莊鈞宸意指女朋友今早到剛才鬧脾氣的行為。

    「咳嗯！這時候就不要說些討厭的話！」

    「……」女孩子遇到經(jīng)期會掉智商，真是可怕的毛病，但病患為大。

    「我、我有個想撒嬌的事……」廖詠凝將棉被蓋住半張臉，眨了眨滿是期待的眼睛。

    「呃，嗯，說吧。」莊鈞宸覺得自己也沒別的路可以選。

    廖詠凝對接下來的請求又雀躍又害羞，道：「之前看過一個網(wǎng)路愛情小說，老公會在老婆經(jīng)期來時將她抱在懷里，用手給她熱敷……」

    莊鈞宸深呼吸一口氣，「雖然我想順著你，但是要領(lǐng)結(jié)婚證就太超過了?！?/br>
    「……我是要你抱著我。」被認(rèn)為想得太超過的廖詠凝很心塞。

    「剛才出門一身寒氣，我抱著不會比暖暖包溫暖?！骨f鈞宸搓了搓手，暖暖包讓他手部溫度微微提升，但還不到溫暖的地步。

    「心里溫暖??！你今天讓我好寒心的??！」廖詠凝扁起嘴。

    「……好吧?！怪皇遣幌肓c(diǎn)起床，怎么能這么多事呢？

    莊鈞宸揉揉眉心，脫下大衣，爬到床上，并且在廖詠凝的擺弄下倚靠著床頭柜，她則窩倒在他懷里，拉著他的手按到暖呼呼的肚皮。

    「我的手是冰的，有害無益，還是算了吧。」莊鈞宸想抽手。

    「你碰的是暖暖包，不是我的肚子，我的皮膚哪有這么粗糙……」

    「……」

    在被窩和人體暖爐的幫助下，莊鈞宸不冷了，但也暖得想睡了，頭靠在她發(fā)頂，懶懶地開口：「心不寒了嗎？」

    「不寒了，很暖的！」

    廖詠凝笑了起來，像是以前一樣的笑聲讓莊鈞宸很是安心。

    「嗯，那就好。」他瞇起眼，覺得渾身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