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國旗下講話結(jié)束。

    所有年級熙熙攘攘地退場，人群到各個教學(xué)樓岔口如摩西劉海般流向不同方向。

    夏知走到一樓花壇邊瓷磚，去抱剛剛?cè)雸銮胺旁谶@的全班語文作業(yè)。

    她要交到語文老師辦公室去。教輔高到她的胸口，重量可以接受。

    計良俊在隊(duì)伍里走出，問了一句：“要幫忙嗎？”

    “不用了。之前都麻煩你了，以后都交給我吧?！?/br>
    計良俊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起上周四她過了很久才回來，眼睛通紅，像是哭過，和他道歉說不好意思沒陪他去拿教輔。

    計良俊當(dāng)時沒有多問，只道沒事。現(xiàn)在，他目送夏知的背影越走越遠(yuǎn)。

    一中是百年名校，擴(kuò)建三年完工，也造了一棟新的教職工專屬辦公樓，有十層高，還有電梯。

    夏知坐著電梯上去，交好了作業(yè)，被語文老師交代把班里的語文月考答卷拿去發(fā)。

    “考得不錯，作文寫得很好。老師給全年級都復(fù)印了一份?！?/br>
    “謝謝老師?！毕闹x開，被來辦公室串門的英語老師叫住，說也把英語試卷帶回去。

    夏知跟著英語老師去辦公室，在走廊上就聽見里邊傳來的怒吼。

    “你說說你，為什么交白卷？”

    “覺得自己成績很好了是嗎？總分年級第一了？”

    夏知從門縫里看見一個懶散插兜站著的男生，酷得連后腦勺都寫著無所謂。

    她走進(jìn)辦公室，男生全貌漸漸顯現(xiàn)在她余光。

    黑色利落的發(fā)，冷白不羈的臉。

    男生冷淡的視線和她撞上，愣了一秒，又撇開，人站直了一些。

    夏知捧起試卷出門，身后罵聲逐漸微弱：“知道你是理綜第一，不知道的以為你總分第一了呢！？但你理綜試卷也不寫是什么意思？？??？周熾？”

    理一班班主任是個英語老師，從教二十年，愛惜每一個有潛力的學(xué)生。

    尤其是周熾，英語中上，數(shù)學(xué)、理綜第一，至于語文不忍直視，她從高一開始就苦口婆心，勸他對語文多上點(diǎn)心，不要過于偏科。

    沒想到這高三剛開學(xué)第二次月考，他英語和理綜直接交了白卷，偏偏剛剛還無所謂的態(tài)度，一句話也不說。

    她決定要周熾放學(xué)前寫篇檢討給她，“你…”

    男生突然站直身子，吊兒郎當(dāng)?shù)幂p笑一聲：“老班，別罵了，我下次進(jìn)年級一百行嗎，走了。”

    “？周熾，你站住……”你上次排名兩百五開外…忽悠誰呢？！

    老班話沒說完，周熾一個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哎。算了算了。救不回來。

    反正這孩子家里有錢，以后可以出國。

    *

    夏知抱住卷子等待電梯合上，還有兩掌快要合上的瞬間，一雙手握住門卡了進(jìn)來。

    夏知嚇了一跳，不怕被夾到嗎？

    電梯門重新打開，周熾進(jìn)來。

    逼仄的空間，兩人站在最遠(yuǎn)的對角線上，一路無話，本該就是陌生人不是嗎。

    他們?nèi)鞗]見。

    夏知那天回家發(fā)現(xiàn)門把手上掛著一個塑料袋，里邊是消腫的藥膏。她家門都沒進(jìn)，直接領(lǐng)著塑料袋扔到了樓下垃圾桶。

    夏知拉黑了周熾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補(bǔ)習(xí)也沒去。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回歸平靜的校園生活，多好。

    可是現(xiàn)在周熾一直跟在她后邊，離她兩米遠(yuǎn)。

    天橋上，他打破平靜，朗聲問：“要不要幫你拿?！?/br>
    輕飄飄的試卷，有什么好拿的。

    周熾明顯沒話找話。

    夏知繼續(xù)往前走，周熾快步流星攔住她：

    “對不起。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氣頭上?！?/br>
    “滾開?！毕闹淠此裨诳匆粋€陌生人。

    周熾被眼神一刺，抿緊嘴唇，神情緊繃，讓開了一點(diǎn)。

    夏知往前走，周熾遞過來一個東西。

    “你的筆，不要了嗎？”

    她接著往前，肩膀撞上那支筆，筆掉到地上，滾落到一邊的灰縫里。

    “扔了吧。我不要了。”

    ……

    周熾暗了一下眼神，蹲下身默默撿起沾滿灰塵的筆身。

    夏知早已走遠(yuǎn)。

    三天前，他知道她不想看見他，給她買了藥膏掛在門口，他在樓下親眼看著她丟了藥膏。

    周熾想了好久措辭道歉，斟酌著發(fā)送出去。留給他的是紅色的感嘆號和嘟嘟的忙音。

    周末太過漫長。

    熬了三天，沒想到在辦公室碰見她，放在褲子里的筆派上了用場。

    現(xiàn)在，因?yàn)樗B自己的東西也不要了。

    回到班級，胡頡皓問周熾：“你真交白卷了？都傳開了…不應(yīng)該啊，你語文都沒交過白卷…”

    胡頡皓見周熾在看手中的筆，盯得入神，“咋了，被老班罵傻了？”

    周熾不語，胡頡皓覺得不對勁，很貼心地問：“受啥刺激了？讓哥幫你分析分析。”

    周熾轉(zhuǎn)筆，低聲詢問：“我惹她生氣了怎么辦？”

    草。這深情又自憐自艾的表情。這個她絕對不是老班吧。

    胡頡皓嘴巴張得都能咽下一個雞蛋，樂了，撞他肩膀，“你那神秘的寶寶啊？”

    胡頡皓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吧，當(dāng)即拍大腿，呵道：“能咋辦，哄唄！”

    切。周熾嗤笑了一聲，斂平嘴角，目光定定地看著手里的筆。

    “哄不了，她討厭我。”

    “??？？？有多討厭？”胡頡皓傻了啊，就他兄弟這皮相、這身材、這家世，追他的人排不到法國，起碼也能排到校門口吧。

    周熾幽幽看向他：

    “大概就是…這輩子都不想見到我…怎么辦？”

    ……

    胡頡皓：“那你可能…得重新去投胎…”

    周熾沉默了，按照以往他的性格，現(xiàn)在胡頡皓已經(jīng)在他的鎖喉之下了，他會惡狠狠地威脅，類似“滾，不會說話就別說”、“芝麻官，你還是閉嘴吧”這種。

    但現(xiàn)在他沉默了。

    胡頡皓咽了咽口水，心想到底哪位仙女啊，看不上周熾還把他變成這樣。

    男生之間就喜歡調(diào)侃男女關(guān)系，他們幾個以前可沒少說過。

    因?yàn)楫?dāng)事人周熾就在他們之中，他在高一入學(xué)的時候就被好幾個漂亮的學(xué)姐和同級女生表白。

    周熾不止一次地擰眉拒絕：“不談戀愛。不收禮物，不收情書?！?/br>
    就，還是有人送。

    胡頡皓當(dāng)初在看見周熾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長成這樣，女朋友肯定一個月?lián)Q一個。

    后來，看了幾次周熾拒絕人的臉色。他甚至驚悚地想他是不是喜歡男的。但是據(jù)他觀察，周熾絕對是24k直男，因?yàn)樗液么跤行‰娪啊?/br>
    而一些識時務(wù)為俊杰的少女們選擇地下暗戀，既然他不收，那就把禮物和情書偷偷塞到他桌子里好了，萬一他哪一天心血來潮地看了呢。

    一開始，周熾對抽屜里的東西都視而不見，直接扔了。直到后來，打完球折返，他看見清潔阿姨小心翼翼地?fù)炱鹉切〇|西，很是惋惜。

    后來他就只扔情書，把快塞滿的禮物放到講臺，上交給值班巡邏的后勤老師，合適的禮物會獎勵給學(xué)校辛勤工作的教職工們。

    胡頡皓問過他，“你說你，可以隨便交個女朋友擋擋桃花的。你到底喜歡啥樣的啊…”

    當(dāng)時怎么說得來著，噢，周熾拋下一個球隨口說了一句：“讓我魂?duì)繅衾@的行了吧?！?/br>
    胡頡皓當(dāng)時回道：“不知道的以為鬼呢哈哈哈哈哈…”

    現(xiàn)在，胡頡皓回神過來。居然不是鬼，是真實(shí)存在的妹子。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輪到萬人迷嘗上愛情的苦酒，胡頡皓嘆氣。

    “兄弟，你說說你是不是栽了…”上次回來嘴巴全是血痂…他非說是自己咬的……

    大情種嘴硬：“沒有、好吧?！?/br>
    “啊對對對、沒有…”

    我信你個鬼，胡頡皓決定仔細(xì)觀察蛛絲馬跡，要找出那個妹子，瞻仰一下這位能人。

    必要時，他會助攻，要是能把能人變成公開嫂子就更好啦。畢竟，守著秘密不能說對他這個八卦小能手來講實(shí)在是太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