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么?說?，讓我們做好你們的出院工作?和心理疏導(dǎo)?！睂幋竽餂]好氣道，“人醫(yī)生?護士沒得罪你們，你們干什么?跟他們過不去。還真不怕以后有個危難中病的時候，人記仇不幫你們?！?/br>
    “他們敢？他們是本來干的就是就人命的工作?，我們錢都花了，他以后敢不給?我們治?！弊＠隙搹埪晞?，“再說?了，我娘那就是生?病了，都是被樓下氣的。樓下必須得賠我們錢。不都是一?封舉報信嗎？跟誰不會寫似的?！?/br>
    “現(xiàn)在還是個舉報信的事么?？是你們家持強凌弱、故意傷人、破壞內(nèi)部團結(jié)！”寧大娘快被他們一?家給?氣死了，沒腦子的糊涂東西，扶都扶不起來，“我告訴你們，現(xiàn)在這第一?趟是我們來，咱來就得是工會的了。要是工會協(xié)商不了，你們就得去警察局了！故意傷人是要蹲進去的，你們知?不知?道？到時候可不會有人聽你們講年紀(jì)大不大了！”

    說?完，寧大娘也沒坐，拎著自己的小?布包，起身就走了。

    祝大嫂忙跟出來送她，很不好意思：“對不住，大娘，我回頭跟我們當(dāng)家的再商量商量?！?/br>
    就是再親的兄弟兩，一?旦結(jié)婚，那也就生?分了。沒有多?少嫂子愿意家里有個游手好閑的小?叔子。

    尤其?還是個家里婆婆偏疼的小?兒子，什么?苦都受不了。之前家里說?要給?祝老二花錢打點關(guān)系，讓他們幾乎一?年都沒摸過工資。

    之前想著小?叔子以后有工作?了，家里互相幫襯著，就慢慢好起來了，祝大嫂才憋著氣同意?，F(xiàn)在工作?沒了，家里還鬧出一?堆事，幾乎人盡皆知?。

    在醫(yī)院伺候婆子，祝婆子住院住的不痛快，心里存著氣，也沒給?過她好臉色?；氐酱笤?，路上都有三五成群的人，對著她背影指指點點?，F(xiàn)在單位領(lǐng)導(dǎo)也找找她談話了，單位里的同事雖不至于落井下石，但也不免成為人的飯后談資。

    寧大娘嘆口氣：“你是個懂事的，回頭好好勸勸吧。你們家人多?，孩子也多?。這以后要是真沒了工作?，以后日子可難著呢?！?/br>
    祝大嫂是真覺得這家不分是過不下去了，但也沒想到要到丟工作?這步。

    她險些失聲：“寧大娘，您別嚇我！怎么?就到這了呢？”

    “我這也是瞎猜的?！睂幋竽锿聰[擺手，“別當(dāng)真，但是孩兒他娘，你也聽我一?句勸。”

    祝大嫂忙上前，態(tài)度恭順：“您說??！?/br>
    “我跟你娘年紀(jì)差不多?，不虧心你喊我一?聲大娘。”寧大娘苦口婆心，“咱們都是多?少年鄰居了？說?句不好聽的，老大小?那時候我還抱過他，都是我看著長起來的孩子。我還能?害你們不成？現(xiàn)在都是什么?時候了？”

    “你婆子年輕的時候吃過苦，現(xiàn)在年紀(jì)又大了。在咱們大院兒，有時候跟人起了沖突，人家都愿意讓著她，可現(xiàn)在擺明是領(lǐng)導(dǎo)要查這件事情，領(lǐng)導(dǎo)要查，你們你們不想著避一?避，還跟個愣頭青似的往上撞，非得拿你們的頭去碰到石頭，那能?管用嗎？不是我這個大娘偏幫誰？要是能?息事寧人，就此算了，花再多?錢，那也是劃算的。他娘，你細想想?！?/br>
    寧大娘做過多?年的家屬院工作?，最?擅長找到一?點松軟的跡象，直直往人心口戳。

    “你公公婆婆不管怎么?說?，好歹是把老大，老二這倆孩子拉扯大了?？赡隳呛⒆佣歼€小?著呢，你不得為他們想想？非得趁著醫(yī)院施壓的關(guān)鍵時候，把事兒鬧得這么?僵，給?領(lǐng)導(dǎo)擰著頭干？那你們這以后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祝大嫂似乎聽進心里去了，眉頭緊皺起來，一?言不發(fā)?。

    忙活一?晚上的寧大娘終于順了口氣，滿意的走了。

    在這個夜晚中同祝大嫂一?樣神思憂慮，心不安穩(wěn)的還有趙大姐一?家。

    傍晚，他們下班回到家，趙大娘在客廳，坐立不安。

    她一?見到趙澤坤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忙迎了上去，跟受了多?大委屈般。

    “澤坤，咱對門兒的那個小?媳婦要害我！”趙大娘滿臉委屈，手指著對門的方向?恨的牙癢癢，把今天下午的事從頭到尾說?了遍。

    末了，還咬牙切齒。

    “那小?媳婦竟然敢說?我欺負(fù)她！就她那個潑辣樣子，到哪不都是鬧一?出子！在整個大院，她馬上都要橫著走了！”

    趙大姐沒說?話，看著自家男人，面色一?沉。

    他們白天都是是都聽到過祝老爹被帶走問話的事情，沒想到，這么?快都快到他們家了。

    那天，他們都還在怕對門的粗暴無禮，上門找事，慌不及地?送去一?袋水果，希望就此翻篇。這兩天，對門那邊毫無動靜，他們都以為這事到此為止了。

    沒想到，對門直接接著祝婆子醫(yī)院的事，捅到了領(lǐng)導(dǎo)們面前。

    趙大姐心下一?沉，也有點埋怨對面不是東西：“那家人也太過分了，咱們都道過歉了?！?/br>
    趙澤坤沒有出聲，這段時間他沒少跟著鄺老一?起干活。

    鄺老為人謙和善談，豁達講理，看他們永遠都像是再看幾個小?輩。

    他確實耍了心眼，也確實再摸準(zhǔn)鄺老這一?點，才讓媳婦兒上門賠不是。對門的除了鄺老，他能?搭上話。其?他的要么?是不當(dāng)家，說?話沒分量；要么?就是不好惹。

    尤其?是長得跟一?朵花似的江芝，那得是個玫瑰花，帶長刺的那種?。誰碰都是一?手的血。

    這事到她手上，那才是完了。趙澤坤想的很好。

    按理，在鄺老那邊過了，這事也就結(jié)束了。

    怎么?還會把他們家牽扯進來？趙澤坤有些想不明白。

    “對啊對啊，”趙大娘附和自己媳婦，“真不是個東西，虧得那天還不識好歹敲了我們一?沓煤票。我呸。果真應(yīng)了祝婆子說?的那話，從鄉(xiāng)下來的泥腿子眼皮子最?是淺，見了東西是一?個樣，沒有東西又是一?個樣。也不想想哪兒有只過初一?，不過十五的好日子！呸！”

    見著自己兒子兒媳婦回來了，趙大娘就跟找到底氣般，摟著小?孫子，細看了下孩子臉上的傷，又心疼的不行。

    “可憐見的，平白被那個沒爹娘教的狗崽子打了把。那家從老到小?，真真的不是個東西?！?/br>
    “一?個人也打不成架?！壁w澤坤皺了下眉，私心真覺得兒子被趙大娘慣的不成樣子。

    但他現(xiàn)在也不是跟趙大娘細說?這個時候，抓著她的上幾句話的關(guān)鍵詞，問出聲：“媽，你剛說?什么?煤票？”

    他可不認(rèn)為趙大娘對上江芝一?家能?有多?少好臉色？還給?他們送煤票，不克扣他們的就不錯了。

    克扣？

    趙澤坤腦子突然閃過什么?，再一?看趙大娘一?臉心虛，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媽，你是不是克扣人煤票了？我不都說?了么?，人給?了咱們面子，咱么?就跟人好好相處了?！?/br>
    “沒有！”趙大娘像是被誰踩著了痛腳，差點要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怎么?可能?克扣他們東西！那家小?媳婦有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辦公室的人都要被她哄得跟我不一?心了！”

    “媽，那你倒是跟我說?，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趙澤坤漸漸沒了耐心，“現(xiàn)在這事已經(jīng)鬧到領(lǐng)導(dǎo)那了。最?遲明天，領(lǐng)導(dǎo)就該找我談話了。但在那之前，你至少要讓我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才好應(yīng)對?！?/br>
    看著兒子焦急的臉色漲紅，兒媳眉頭皺著不展，趙大娘身子矮了下去，坐在凳子上，吞吞吐吐地?說?了煤票事情經(jīng)過。

    “我就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沒真想卡他們什么?，就是想挫挫他們威風(fēng)。”趙大娘也覺得自己沖動了，迎著兒子兒媳責(zé)怪的目光，下意識想把責(zé)任往祝婆子那推，“祝婆子不也說?了么?，得讓他們知?道誰不好惹，以后對咱們才能?客客氣氣的。”

    “他們跟咱們客氣什么?，咱們又不是領(lǐng)導(dǎo)！在館里，鄺老年紀(jì)在那放著，見了面，我都在站起來問好！”趙澤坤額頭上的青筋已經(jīng)按不住的彈起來，“媽，我求你以后少跟祝婆子來往?！?/br>
    他甚至都想說?，要不趁著天暖和，讓趙大娘回去看看他姥娘吧。

    但當(dāng)著媳婦兒的面，趙澤坤忍著沒說?，松了領(lǐng)口，跟趙大姐交代。

    “去把家里藏得那瓶酒就拿過來?！?/br>
    跟趙澤坤生?活了都快十年了，他一?抬手，趙大姐就明白了他意思，幾不可聞地?嘆口氣。

    心里難免抱怨婆婆，耍個威風(fēng)平白惹出一?堆事。

    上次是人家來他們家賠罪，這次是他們?nèi)﹂T家賠罪。

    雖是這么?想，但她拿酒的時候，還是去廚房拿了瓶蜂蜜。

    “上次我弟送來的，這瓶都還沒拆，一?起帶上吧?！?/br>
    拿出蜂蜜的時候，家里兩小?孩瞬間不樂意了。

    他們也只有在表現(xiàn)好或者爹娘不在家的時候，才能?喝上甜滋滋的蜂蜜水，就著米餅吃，可甜了。

    別說?兩孩子鬧著不愿意，就是趙大娘都不太高興。

    “你們這是干啥呢？拿這么?多?東西，不糟踐??？”

    “去對門道歉，”趙澤坤重新穿上外套，看向?趙大娘，神色疲憊，“媽，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去！”

    她都一?把年紀(jì)了，還上門去跟對門的道歉，傳出去她臉還要不要了。再說?了，她現(xiàn)在可在居民代表會工作?，威風(fēng)著呢。

    大院里誰見了她不都得笑臉相應(yīng)。

    她才不會去給?你一?個剛搬來的一?家上門道歉?？山裉彀l(fā)?生?的事又使得她虛著心，聲音干巴著，沒多?少力道。

    “要去你們?nèi)ィ也蝗??！?/br>
    趙澤坤無奈拉起趙大娘：“娘，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鬧到領(lǐng)導(dǎo)那里，工會領(lǐng)導(dǎo)都對門看過了，咱們于情于理也得過去看看?！?/br>
    趙大姐挺著個肚子站到趙大娘另一?邊，半哄半勸道：“娘，咱們都是鄰居。不說?道歉，就是吃完飯去串個門子也是正常的。咱們放下東西就回來?！?/br>
    趙大娘被兒子跟兒媳婦一?左一?右夾著，終于低下了她一?直高高抬起的頭顱，不情不愿地?趁著天黑往對門走去。

    他們到的時候，客廳里只有江芝跟晚歸的鄺深，正坐在一?起吃飯，兩個凳子挨的極近。

    鄺深起身開門，巨大的身影投到門口，襯的對面本就直不起腰的三人越發(fā)?矮小?。

    “有事？”他記臉。

    即使樓道烏黑不見光，他看個輪廓就能?認(rèn)出個大概。

    趙澤坤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鄰居，淡泊冷漠，看他們?nèi)缒吧?人無異。

    “在館里，我跟鄺老是在一?個組的。又是湊巧，咱們還是對門鄰居?！?/br>
    趙澤坤刻意提了句，舉起手上掂的東西，笑了笑：“這不聽說?周大娘生?病了，我們想著過來看看，有沒有什么?能?搭把手的？都是鄰居，可千萬別客氣?！?/br>
    鄺深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的下著逐客令，絲毫沒有讓他們進來的打算。

    空氣瞬間冷了下來，趙澤坤都快笑不出來了。

    一?旁的趙大姐笑著搭話，緩解氣氛。

    “對了，我們這還帶著有野生?的蜂蜜，滋補又養(yǎng)身，最?適合病人用。我們這聽說?周大娘身體不舒服，想著特意送來給?大娘補補。大娘要是休息了，麻煩您幫著轉(zhuǎn)交一?下?！?/br>
    這年頭蜂蜜都還算個新鮮貨，尤其?她這還是野生?的。她弟弟費了好大勁兒才得了一?點，年頭過來送也只送了兩罐。

    給?的時候趙大姐都有些心疼。

    適合病人用？

    鄺深一?手握著門把，眼睛從趙澤坤身上轉(zhuǎn)到趙大娘臉上，意味不明笑了下：“不用。”

    而后，便毫不留情地?關(guān)上了大門。

    “咚”的一?聲響，直接震碎了趙大娘心里僅存的一?點兒不安心思。

    她瞪了一?眼自己兒子，甩著袖子，自己回家去了。

    趙澤坤對著趙大姐，無奈一?笑。

    他本以為只要自己搬出了鄺老，態(tài)度和善些，再加上手里拎著東西。他們怎么?著也會坐下來聽自己說?兩句話，賠個不是。

    萬萬沒想到，連人家門都沒能?進的去。

    他看了眼緊閉的鄺家門，回想起鄺深剛剛的態(tài)度，聽見自己說?帶來的蜂蜜和酒，竟是看也沒看一?眼。

    不屈于利，不畏于居。要么?性格使然，自強不息；要么?手中富貴，不委于行。

    他希望鄺深是第一?種?，可他隱隱覺得這不安于一?池水的男人多?半是第二種?。

    趙澤坤摸了摸自己的胡茬，事情越發(fā)?棘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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