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米看了江佑一眼, 心里贊許兩分，沉穩(wěn)踏實，有分寸，知進退，就是可惜，這人是鄺深的。

    她放下杯子，也沒再繞圈子：“做你們早點的生?意。”

    江佑瞬間警惕起來：“怎么做？”

    “別緊張，”郇米又給他添了點水，“我這幾天也常吃你們家早點，味道確實不錯，所以才?有跟你們合伙做生?意的念頭。你們手藝了得，每天做出來的量只局限在咱們院里兄弟這，實在是可惜了。”

    江佑沒接話，郇米也不介意，繼續(xù)往下說她的。

    “不如這樣，咱們合伙做。你們把你們做東西的用料和配方拿出來。我們這邊找齊房子和人手，以后咱們做的早點或者?糕點生?意都挪到公?社來做。安全方面的問題也不用你們多cao心，都由?我們來負責?！?/br>
    “這樣你們既省了路上奔波的時間，又避免早點放涼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這些省下來的時間都可以轉變?yōu)樽龀龅母嘣琰c。如果你們愿意的話，你們多做出來的早點也可以通過?咱們底下的弟兄們賣出去，傭金只抽兩成?！?/br>
    郇米見江佑漸漸聽入迷了，勾了下唇，“。傭金你覺得多的話，也都可以商量。這些東西以后再討論也不遲。但我們都能肯定的一點，如果我們生?意成了，在無形之?中，我們的市場是在不斷擴大的。”

    市場擴大了，賺的錢也就多了。這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從今以后，你們的早點就再也不用只局限于咱們大院了?！?/br>
    江佑被突然?掉下來的陷阱給砸懵了。完全是一磕睡都有人上趕著送枕頭。

    也太及時。

    江佑不大放心：“郇姐，這以后的利潤是怎么個分發(fā)?！?/br>
    “三七吧，畢竟你們是出的技術，我們這邊也只就提供了個場地和先?前人手。如果你們覺得不公?平或者?有需求的話，前期的投入的資金我們也是可以先?墊付。當然?，這些和后續(xù)的房租以及人手的工資也都要算在成本里的。”

    可以說是很?良心了。

    他都懷疑郇米是不是財神爺派下來點對點扶貧的。

    “你還有什么問題嗎？”郇米看了一下時鐘，略微著急時間，“要是沒什么問題，咱們就把合同簽了吧?！?/br>
    江佑聽郇米剛開始說的時候，心就不受控制地高提起來。郇米三兩句話，就把生?意拔到他們不敢想的高度。

    就憑他妹的手藝和郇米搭的梯子，這以后的利潤怕是不可估量。

    他手伸到桌子下面，很?快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咬了下舌頭，止住差點要說出口的話。

    “郇姐，這個我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當然?可以，你們有什么條件也可以提，我們都可以商量。”郇米笑?容和善，態(tài)度極好。

    江佑點頭，茶也沒喝，起身就準備走。

    “等等，”郇米想起鄺深的安排，補了一句，“另外，我還有一句想說，如果你們真準備跟我合伙做生?意，早點數(shù)量暫時還是不要再提這么多?！?/br>
    江佑微微一愣。

    郇米舉杯沖他笑?了笑?：“院里那些人都沒個定性，嘴又挑的狠。再好吃的東西天天能吃著，日日見有剩，心里就該變樣了。倒不如跟之?前一樣，回回缺一兩成。你們不用太累，他們心里反而還掛記著，不是更好？”

    江佑輕頷首，沒再說什么。

    當天回去，他就把這事告訴了江芝。江芝也很?意外。

    “傻了？”江佑問她，“你是怎么想的？”

    “二哥，”江芝聽完郇米說的初步條件，再看向江佑的時候，眼神都有些變了，“你說，郇米不會看上你了吧？”

    場地、人手、資金、安全等等，前期所以需要考慮到的東西，人都提前給考慮齊全了。

    還能有什么想的？

    她現(xiàn)在覺得郇米要么是看上他哥了，要么就得是菩薩下凡歷劫來了。

    江佑：“…好好說話?！?/br>
    “好好說話…就是我覺得郇米不像個合作伙伴?！?/br>
    江佑緊張起來：“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了？她不像合作伙伴，像什么？”

    江芝擺手，認真且虔誠：“像能被我日日供奉起來的活菩薩?！?/br>
    江佑：“……”

    而被他們所談論的菩薩本菩薩現(xiàn)在正從工地里溜號，換了身衣服，坐上來接他的自行?車，翹了班。

    “人找到了么？”

    “找到了?！蓖碇罆r間緊，也沒廢話，“是個小倒爺販子，他說是從一個女的手里買了五十斤細面和一百斤玉米面?！?/br>
    “是徐翠嗎？”

    “遠遠帶過?去看了一眼，認不出來，但有些細節(jié)能對上。最關?鍵的是，”童枕壓低了聲音，“糧食品質一樣?！?/br>
    鄺深簡短“嗯”了聲，并沒有太大反應，穩(wěn)得一批。

    童枕收到信兒的時候都嚇了一跳，本以為鄺深跟他一樣，就是不被嚇也得變變臉色。可誰知，他哥一如既往地，讓人看不出來。

    他憋不出了：“哥，你說這么多糧食那女的是從哪兒弄出來的？”

    “不知道。”鄺深反應很?平淡，語氣一如往常，似不為所懼，“但總有知道的一天?！?/br>
    被葛仲請過?來的人是個矮小男人，三十多歲，尖嘴小眼，一臉油滑樣?？慈藭r眼神畏縮躲避，不像是個硬骨頭。

    鄺深不是喜歡這樣的人，但現(xiàn)在這樣的人無疑更好撬開嘴，能讓他知道他想知道的東西。

    他走進屋里，隨手拎起凳子放到男人對面。

    “趙三麻，是吧？”

    凳子四角落地，發(fā)出“噔”地一聲響。趙三麻渾身縮了下。

    “說說吧，你能供你貨的人是怎么聯(lián)系的？”鄺深沒坐，隨手解開外套搭在椅子上，單手按著椅子后背，眼睛淡淡掃過?他。

    趙三麻哭這個臉，手往上托了托，恨不得指天發(fā)誓：“大哥，我剛都跟那小兄弟說過?好幾遍了，我真不認識那女的。買她糧食也是覺得她價格低，質量好，想著趁現(xiàn)在多賺一筆才?買的。真不知道是擋了大哥們的路。要是知道……”

    鄺深沒時間聽他瞎胡扯，拿過?童枕寫的問詢結果，看他：“第一次買她糧食？”

    趙三麻下意識抬頭，眼睛撞上鄺深不見波瀾的目光中，額頭沁出汗意。

    他不知道為什么同一個問題在面前男人這里就變了重量。明明他沒有罵沒有吼甚至連聲音都不曾變大，可他還是感到一陣陣的心慌。

    “第一次買她糧食就敢買這么多，而且還確你買下來的將?近兩百斤糧食品質絲毫不摻假？”鄺深把手里的紙卷起來，握在手里，輕而慢地敲了敲椅背。

    一下一下地，像是敲在他心上。

    他額頭汗已經開始順著臉頰往下流了，還沒來得及強扯出諂媚地笑?，就聽見面前男人淡笑?開口。

    “你膽子挺大啊?！?/br>
    “就是不知道你這么大膽子有沒有遺傳到你兒子身上?！?/br>
    話音未落，趙三麻猛然?抬頭，眉毛上都是虛汗，眼睛迸射出紅意。

    鄺深視線居高臨下掃過?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隨意彈了下，慢條斯理地對折：“你在這慢慢想，剛好也給我點時間，讓我親自去找找你那個膽大的兒子?？纯词遣皇钦嫦褚粯幽懘蟛慌滤?。”

    “你別動?我兒子！”趙三麻的臉色已經變成暗灰色，隱約透著一種無力的蒼白，嘴唇蠕動?幾下，終是屈服了：“你，你想問什么就問吧?！?/br>
    ……

    等鄺深問完出來，天都已經黑了。他走出院子，腦子里還在回想趙三麻說過?的話。

    “一開始我只是偶然?在她這買過?幾斤面。后來覺得東西質量好，價格低，便一直在她這買。只是她出來時間不穩(wěn)定，我一度以為她是不賣了。但最后還是不死?心，又找了好幾個地方，才?又在大路口黑市遇見了她。遇見的時候，她正在買東西，我當時也不太確定，試著問了句。她說有，問我要多少??！?/br>
    “本來想著是多買點，囤家里。后來逛黑市逛的多了，見倒爺們個個兜肥腰胖的，就起了心思，也想著自己?倒賣點東西?！?/br>
    “我問過?她，她說她不在北面。然?后，我就說我要一百斤細面和一百斤玉米面。她說細面給不了我這么多，先?給我五十斤，讓我先?賣著。后來的事兒，你們就都知道了?！?/br>
    “我真不知道她長什么樣，也沒見有什么特殊的。付完定金之?后，她就讓我找個角落等她。等她把糧食背給我，我把錢付了就走了，沒敢多留，心也虛著?！?/br>
    “我確定她買東西了，我去的時候正見她買雪花霜，手里還握著水果糖，看著像是采買東西的。”

    “我真就知道這么多，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求求你別碰我兒子，別找我家人，他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br>
    “哥！”

    童枕走鄺深前面，打著手電筒，玩心大，走路也不安穩(wěn)，差點沒被石頭給絆地上。

    鄺深抓著他后領子，把人提了下，松手揉著他衣服，拍了下他后背：“會走路不？”

    “會會會。”童枕猛點頭，安分走了兩步，又開始問。

    “哥，你咋知道他有個兒子的？”

    他們可還沒查到那份上的。

    “猜的?！?/br>
    童枕懵了，愈發(fā)好奇：“哥，你怎么猜的啊？也教教我。”

    “觀察?！?/br>
    “觀察什么？”童枕來了精神，跟在后面眼巴巴問。

    “年齡、眼神、打扮、選擇倒賣的東西…等等吧，”鄺深揉了揉太陽xue，有些心不在焉，“剩下的自己?想?！?/br>
    童枕跟他哥走一起的時候，最不耐煩動?腦子了，可又怕鄺深生?氣，憋了半天才?道：“不就是一中年男人么？也觀察不出什么啊?！?/br>
    鄺深還在想事情，沒搭理他。后跟上來的葛仲聽鄺深的話，想了下，笑?道。

    “你哥應該是這個意思。一個男人三十多歲才?開始做倒爺，選的還是最穩(wěn)妥的糧食生?意，可見不是個冒險膽大的。眼神躲避，膽小怕事，偏又做風險高的一行?，多半是家里有需求了，可能是求兒子多年終于心想事成了?！?/br>
    “可為什么是家里有孩子而不是家里人生?病了？”

    鄺深不太想討論這些沒什么意義的話題，只解釋了一句，“他袖口上有奶漬?！?/br>
    “cao，”葛仲努力回想半天，一丁點兒印象都沒有，最后笑?著搖頭，手搭在鄺深肩膀上，徹底服氣，“你觀察力是真的強。”

    鄺深側了一步，沒讓他搭，看向童枕：“郇米那邊什么情況？”

    “江二說要回去商量商量，合同還沒簽?！?/br>
    “嗯?！编椛畹蛻寺暎白屰讕У脑拵У搅嗣?？”

    “她說了。”

    鄺深微微放下心來，身影隱入深不可見的夜色中，漸漸與黑夜融為一體。

    “走吧?！?/br>
    ————

    該說說，該鬧鬧，等第二天時候，江芝還是跟著江佑一起去了公?社。她確實有些問題要跟郇米面談。

    知道江芝來了，郇米不算很?意外，更多的是好奇。她終于有幸見見一直藏在江二背后的人，也是被鄺深護的這么深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