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東都 第2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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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春倒吸一口涼氣,小娘子不像是開玩笑,他沉默了,腦子里閃過各種念頭,想著哪個才是能夠全身而退的那一種: “既然如此,我出去準備準備?!?/br> 在東都,他從暗衛(wèi)轉(zhuǎn)成護衛(wèi)、跟隨小娘子以后,也常進出親兵營,這些親兵他都熟。 過不多時,呆坐在營帳里的洛泱,聽到外面鄧春花與衛(wèi)兵對話的聲音,洛泱腦子“轟”的一聲,幾乎要窒息了。 “小娘子,將軍今天根本沒去我家,他那個護衛(wèi)倒是提著一瓶酒在我家等他。小娘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鄧春花早把蘇將軍當成自己的親人,更何況他還是二郎的爹。 “你別急,我這里有封信,你半個時辰后拿去交給我二兄,他會告訴你怎么做?!甭邈蟮ǖ慕淮嚧夯ā?/br> 鄧春花接過信,鄭重其事點點頭,看著洛泱和等在外面的邵春一起走了。 “到咱們的馬車上去。”邵春遞給她一個包袱,里面是一套夜行服:“先穿這個出去,到了那邊我再想辦法?!?/br> 兩人上了馬,出軍營去“接將軍回來”,匆匆朝城門跑去。 同州關(guān)在鎮(zhèn)外,雖然出城檢查嚴格,但鬼知道邵春怎么搞到了指揮使的令牌,兩人順利出了城門。 “從現(xiàn)在開始,一切聽我的。若是情勢控制不住,無論如何你都要跟著我撤。你能答應(yīng)我,我才能領(lǐng)你走下一步。” 邵春從來都是無條件服從洛泱的指令,但今晚太特殊了,他都不知道這樣瘋狂到底對不對。 “好。我答應(yīng)你?!甭邈簏c點頭,拍拍自己的挎、腰包:“不行就放火,只要軍營里亂了,我們就有機會逃走?!?/br> 邵春:我信你才怪,這樣你都要進軍營,不找到將軍你是不可能出來。 兩人心知肚明,卻都沒有說穿,邵春把馬藏在距離敵營二里遠的樹林里,兩人順著樹林邊緣往前走。 很快,邵春拉住了洛泱,兩人矮身藏入草叢。 洛泱什么也沒看到,卻見邵春往不遠處的樹梢上看。 這還真絕,再往前的樹都被砍倒了,唯獨留下兩棵高大的松樹,那松樹樹冠不大,卻非常密,松樹秋冬也不落葉,正是哨兵藏身的好地方。 等了一會兒,樹上并無動靜,邵春確定他們沒有被發(fā)現(xiàn)。他給洛泱做了個手勢,讓她待在原地等他。 洛泱蹲在草叢里,剛才被他們打斷的蛐蛐兒又開始歡唱起來。 忽然,松樹的另一邊草叢里傳來草響,同時松樹冠也輕微的動了動,很快這兩種聲音都一并消失,四周恢復(fù)了平靜。 邵春像蒸發(fā)在夜色中。 洛泱喉嚨干得幾乎咽不下口水,焦急的看著松樹的方向,她這才體會到,邵春這樣的暗衛(wèi),最難的就是無止境的耐心等待。 終于遠遠走來兩個身影,看上去像是來換崗的哨兵。 下面的哨兵剛開口說了暗號,樹上的哨兵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來。 不,他不是跳下來,他是直挺挺的被人從樹上扔下來,兩個哨兵猝不及防的被砸倒一個,另一個被順勢跳下來的邵春一刀斃命。 黑暗中,邵春朝洛泱揮揮手,洛泱趕緊跑過去: “都、都干掉了?樹、樹上不是還有一個?”很久不說話,說起話來有些不順溜。 邵春一邊脫下他們的衣服,一邊回答: “那個還掛在樹上。” 第424章 殞命 兩人換好反軍哨兵的衣服,再把自己準備的武器藏在身上,站直身子,朝軍營走去。 洛泱心里七上八下,剛才等待的時間有點長,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父兄,好在衛(wèi)兵只看腰牌,他們順利進了軍營。 營帳外面除了巡邏的軍士,并沒有走動的人,這讓他們看上去很顯眼。 一隊巡邏兵經(jīng)過,帶頭的隊長問他們: “怎么還不回營?” “我們發(fā)現(xiàn)同州軍新動向,正急著去向?qū)④妳R報?!鄙鄞旱樋诘溃骸耙膊恢獙④娦菹⒘藳]有?!?/br> 那隊長指指他們右邊道:“大將軍不在軍帳,他到窯洞去了,你們到窯洞找他?!?/br> 窯洞? 洛泱不動聲色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看到了隊長指著的那座卡在帳篷堆里的小山。 這窯洞也太好找了,這里的石灰?guī)r山都不高,又被燒石灰基本鏟平了,只剩下孤零零一座掏空的小山,那就地取材造的石灰窯。 邵春不動聲色向他們拱手道:“多謝兄弟指點?!?/br> 等巡邏兵過去,兩人朝著石灰窯方向快步走去。 穿過幾個軍帳,他們終于看見了那個裝著扇破木門的洞口,里面透出微弱火光,門是虛掩著的,聽不見里面有什么動靜。 難道史承雄已經(jīng)離開了? 里面沒有人,那阿爹又被帶到哪里? 兩人對視了一眼,邵春示意她留在門外,她卻搖搖頭,拔出了靴筒里藏著的匕首。 就知道你不會聽話。不過把她留在外面他也不放心,邵春點點頭,輕輕推開了窯洞的門,兩人左右看看,閃身進去。 窯洞底部有火光,反而顯得門口這里很黑。 兩人腳底都踢到了軟軟的東西,邵春不用看就知道,那些都是尸體。他心中暗叫不好,難道他們已經(jīng)來晚了? 洛泱更是愣在那里,她渾身上下都微微顫抖,害怕一低頭就會看見她熟悉的面容。 忽然,洞里傳來輕微的聲音,邵春迅速拉著洛泱隱蔽到石壁的陰影里,里面的聲音還沒弄清是什么人,窯洞外面喧嘩了起來。 “走水啦!” “抓jian細!” “別讓人跑啦!” 各種喊聲遠近都有、此起彼伏。這是怎么回事?邵春只想拉著洛泱快些離開窯洞,門一旦被堵上,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殺得出去。 他心一橫,吹亮火折子,朝地上那幾具尸首面部照去。 萬幸,地上死的的反軍!那就是說,窯洞里的人逃出去了!洛泱面露喜色,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但只要阿爹或是阿兄能逃出窯洞,那就有生還的希望。 兩人正要離開,里面?zhèn)鱽硪粋€熟悉的聲音:“殿下,殺了我……” 五兄? 邵春和洛泱都聽出了這個聲音,是五郎蘇元橋! 洛泱不顧一切的沖進去,里面只點著一盞油燈,白色的窯壁借著微弱的火光將里面的情形照的清清楚楚。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的表情扭曲起來,邵春追上去抓住她手臂,眼前一切太詭異,就算站在前面的人是齊王,他也不會讓她再向前跑一步。 李奏也看到了洛泱,先是驚喜,很快臉色變得難于言表。 他腳下躺著兩個人,一個是腹部全是血,死不瞑目的蘇四郎,一個是剛才擠出一句話,便昏死過去的蘇五郎,還有一把出鞘的刀。 而李奏身上,正好掛著那把刀的鞘。 “你……殺了他們?” 洛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這里沒有別人,除了躺在地上的阿兄,就只有這個和他們一樣,穿著反軍鎧甲的愛人李奏。 “不,你聽我解釋……” 此時外面沖進來幾個人,他們不認識洛泱和邵春,拔刀就向他們砍去,邵春護著洛泱往后退。 “自己人!” 李奏大叫,向著洛泱奔過來。那幾個人停了手,急忙道:“殿下快走,外面已亂,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把他們也帶走?!崩钭喑睦?、五郎一指。那人卻道:“現(xiàn)在只能就活人,尸首以后再想辦法?!?/br> 外面的聲音似乎離窯洞越來越近,為首的那軍士有些著急,沖過去拉起李奏就走:“屬下的任務(wù)是保護您沖出去,顧不得那么多沒用的東西!” 說話間門口已經(jīng)有人開始動手,所有的人都知道必須走,再等敵軍聚集過來,那就一個也跑不出去。 “走!快走!” 外面的人在急切催促。 李奏沖過來要拉著洛泱出去,洛泱卻把他的手甩開了:“我不要你管!” “殿下!你要陪上所有人的努力嗎?蘇家兄弟的尸體不會對同州軍造成威脅,但您抓住……” 那軍士叫做陳冉,他是李奏在鳳翔募兵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這個早年離開軍隊做田舍漢的男人,被李奏打動,重新披上戰(zhàn)甲。他對身后的士兵下令道: “把殿下帶出去!” “泱兒,快跟我走!邵春,帶她走!” 李奏甩開陳冉的手,鐵青著臉朝洛泱走去,哪知背后的陳冉一個手刀擊在他的脖頸處,他一轉(zhuǎn)身,已將昏過去的李奏背起: “我們走!” 洛泱早已不看他,而是奔向兩位兄長。四兄已經(jīng)魂歸九天,五兄……五兄沒了鼻息,但他頸動脈還有微弱跳動。 她立刻開始給五兄做心肺復(fù)蘇,好在他休克時間很短,按了幾十下,五郎長長出了口氣,恢復(fù)了呼吸。 可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很快醒過來。 邵春顧不上許多,將五郎背在背上,洛泱忍痛將四郎眼皮合上,回頭看了四兄的尸首好幾眼,這才跟著邵春出了窯洞。 他們這才看見,軍營多處起火,難怪不見阿凜、阿冽,他們一定是放火去了。 邵春并沒有往來時的那個路口走,他白日里來打探敵營周圍情況,已經(jīng)看好了一個地方。 他小聲道:“放火?!?/br> 洛泱從腰包里掏出一個硬紙筒,點著引線,對著身邊的營帳,引線燃盡,紙筒口蒙著的紙被點燃,竟飄飄忽忽的飛了起來。 這是那些做火器的工匠發(fā)明的東西,叫做飛火。 里面的紙都是專門制作的,燃燒之后變得非常輕,而且并不會很快熄滅,沾到物體上拍都拍不掉。 那些飛火隨風飄到周圍的帳篷上,一點點的火種,很快點燃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