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東都 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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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公子要除掉王家,還是蘇家要除掉王家這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立功的愿望,相去不遠了。 阿冽在射了箭之后,悄悄退了出去,而唐弘帶著外圍戒備的龍武衛(wèi)圍了上去。 當御醫(yī)對著那支箭鏃一籌莫展的時候,唐弘稟道: “啟稟陛下,末將這到這箭鏃的來歷,也知道誰人能治?!?/br> 驚魂未定的圣人連聲問: “快說,是什么人?膽敢行刺朕?” “末將最近在皇城中巡查,忽然看見一個官員隨從,長得極像朝廷欽犯,微臣為陛下安危著想,跟蹤了這個誰從,由此發(fā)現(xiàn)一位朝廷重臣,竟然豢養(yǎng)了一群門客,射箭之人,亦在其中?!?/br>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 圣上才會生出抹不掉的疑心。 蘇知遠慢慢跪了下來,聲淚俱下: “陛下,您還記得,當初相公武元衡是怎么死的嗎?只怕有人想效仿李師道也未曾可知! 這支箭,與射向微臣小女的箭,一模一樣。” 宰相武元衡在上朝的路上被人刺殺,就是政敵李師道所為。 最后那門客遠走高飛,朝廷至今未能抓到。 想不到,他竟玩了個燈下黑! 第一六九章 適逢其時 蘇知遠的話、唐弘的證據(jù),再加上剛剛被宣進宮的顧允之證明,他在東都正好遇上蘇小娘子的隨從為她擋箭受傷。 “這次是在肩上,動刀取箭頭不難,蘇府那護衛(wèi)箭頭深入肺腑,幾乎是命懸一線。” 顧允之父親、祖君、岳父幾代人都是太醫(yī)署御醫(yī),而他以要閉門寫醫(yī)書為由,沒有入太醫(yī)署。 可這并不影響大家對他的信任,他是個自由醫(yī)師,那些皇親國戚、王侯將相反而更好請他了,當著他面說話,也沒太多避諱。 回到大明宮里的圣上,拿著顧允之取出來的箭頭,喃喃道: “好大的膽子,解散了的梅花內(nèi)衛(wèi)、禁用的武器,刺殺過朝廷重臣的欽犯,全都出現(xiàn)在王相公的門客里!這樣的人,天天出現(xiàn)在朕左右……王守澄,你怎么看?” 王守澄哪還敢怎么看? 剛才在興慶宮,圣上已經(jīng)褒獎了唐弘: 龍武軍只是負責(zé)舉旗子,身上的佩刀都是華而不實的儀刀,他卻能像一個真正的皇家護衛(wèi)一樣有責(zé)任心,發(fā)現(xiàn)可疑的人也能跟蹤到底。 畢竟是老親王一脈雖然已經(jīng)凋零了,但朕會好好論功行賞。 圣上表揚佩儀刀的龍武衛(wèi),不就是批評佩橫刀的神策軍嗎?王守澄又不傻,這都看不出王家救不得?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神策軍一定會配合大理寺查個水落石出,好在東都王家已經(jīng)被蘇將軍清理了一遍……陛下,蘇將軍提出,讓蘇三郎入金吾衛(wèi),您怎么沒有當場答應(yīng)?” “蘇家已經(jīng)有一個兒子去了鳳翔軍,再來一個兒子進金吾衛(wèi),你以為朕是傻子?把自己里里外外都交給蘇家?” 圣上站起來踱了幾步,見李好古遠遠站著,手揣在袖子里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便問道: “李卿,洛陽軍護著你走了一趟幽州,怎么也不見你為他們說過一句話,難道洛陽軍竟如此不堪?” 李好古趕緊作揖道:“陛下并未讓老奴打探洛陽軍,老奴實在是沒有留意。再說洛陽軍護送的是圣旨,老奴豈能托大。至于蘇家……陛下考慮得確實周全,不能京師內(nèi)外都交給蘇家。老奴記得……” “記得什么?” “蘇元楓是進士榜二十七名,您當時就說,他進士科出身,回洛陽軍可惜了,應(yīng)當讓他入兵部做個文官。只是蘇三郎離家十年,歸家心切,這才回了洛陽。” 對啊,朕是說過這句話。兵部雖沒什么實權(quán),朕給他提上兩級,也算對得住他今夜的護駕之功。 至于金吾衛(wèi),就讓唐弘那小子做,不能讓那些武將覺得,有了點功勞,就在朕這里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 八月十六一早,蘇知遠他們正準備出門,傳旨太監(jiān)來了: 蘇元楓護駕有功,升任尚書省兵部右侍郎。即刻入宮謝恩。 與李奏算的有點差別,李奏算著提了一級給個兵部郎中,頂替兵部王恒的位置,沒想到,皇兄竟然給他升了兩級,讓蘇元楓做了兵部右侍郎。 清除王家勢力的行動開始了。 王相公直接罷官回鄉(xiāng),尚書省里的幾個直系族親,全部貶到中、下州做刺史、縣令。 戶部承擔起清查度支使王琦的責(zé)任,這種得罪人的事誰愿意干?萬一王家哪天死灰復(fù)燃,給他家挖坑的人,還不埋了自己? 可除了他們戶部,又沒人懂清查賬務(wù),那就讓新來的侍郎去,人家是大長公主的兒子,不怕事的愣頭青,查賬正合適。 裴煊假意推托一番,拿著送來的賬本,一頭扎進了度支司衙。 七日后,度支司終于重新開賬,不管查出什么,圣上都松了口氣。度支使、戶部尚書、鹽鐵使,三司統(tǒng)管大唐經(jīng)濟,哪一個封賬,圣上都頭痛。 看著整齊的賬目,和被挑出來的假賬、錯賬,圣人看著自己的親表弟笑道: “看來,你這探花郎在戶部都算是被埋沒了,不如這空著的度支郎一職,就由你來做吧?!?/br> 裴煊行禮謝恩。 朝堂上只有李好古、王守澄知道,圣上已經(jīng)找了李宗閔,讓他領(lǐng)度支使,李宗閔自知這個位置要面對各種伸手要錢的人,權(quán)力大,也容易得罪人,婉拒了圣上。 再又找了戶部尚書,他力薦裴煊,理由無外乎和推他去查賬一般。 趁著彈劾王家這股勁風(fēng),李好古又遞上了一疊折子:“陛下,這些都是御使們彈劾于太常的折子?!?/br> “于太常?他向來本本分分,怎會這么多御使彈劾?” 李好古弓身笑道:“老奴怎會得知?按照奏折所寫,那都是他兒子惹的禍?!?/br> 這事不大不小,于太常的官品雖高,沒什么涉及到其他官員的利益?,F(xiàn)在朝堂上沒人敢說話,個個擔心王家的事與自己有牽連。 突然出現(xiàn)一個可以說話的彈劾案,人人都變得活躍起來,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指責(zé)王太常過于縱容親兒,殘害鄉(xiāng)里。 子不教,父之過。 太常怎能有過? 可憐于太常在京城如履薄冰、兢兢業(yè)業(yè),他的敗家兒子在家嘴皮叭叭兩下,就把他爹的職務(wù)給丟了。 他的弟弟雖說是駙馬,但這也架不住滿朝文武都來指責(zé),一副不罷官必遭天譴的架勢,也只能忍氣吞聲,給他求了個東都戶部主事之職。 從西京三品于太常,到東都八品于主事。 有人傳說,于程屁股被他爹打爛了,反正東都街上,很久都沒見過于郎君的身影。 玩偶世家的木偶娃娃又上新衣裙啦。 買新裙子的小娘子,每人送了一個和娃娃同款的小手包。 “我已經(jīng)有四個不同的娃娃了。丹娘告訴我,九月授衣假的時候,許多在西京做官的洛陽人都會帶著家小回來,到時會有換裝比賽。” “對啊,我堂姊也會回來。每次她都說我們洛陽是鄉(xiāng)下,這次我要讓她見識見識我們的木偶娃娃?!?/br> “換裝怎么比啊?我們?nèi)巳速I的都是一樣的?!?/br> “你是不是這兩天沒去店里?丹娘做了好多可以分開的衣裙、首飾,你可以自己搭配,我還搶到一雙高跟鞋呢?!?/br> “高跟鞋?” “就是和西京女子們穿的‘晚下’差不多的鞋子,只是前掌沒有加高,穿著它,像踮腳跳舞一樣。比她們的鞋子漂亮多了!” 閑話的小娘子們都嘻嘻笑起來: “真的么?我也要丹娘賣一雙高跟鞋給我!” 第一七零章 出發(fā) 中秋節(jié)后,蘇知遠帶著二郎、五郎去了同州。 朝堂上事情不斷,可沒人發(fā)現(xiàn)這些事情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 鏟除王家勢力的時候,除了裴煊做了掌管財政大權(quán)的度支使,蘇元楓做了選拔、調(diào)度武將,給各藩鎮(zhèn)撥軍餉糧草的兵部右侍郎。 還有原來裴煊回京時聯(lián)絡(luò)過的一些中、低級官員,他們就像龍武衛(wèi)的唐弘一樣,悄悄的種進了王家空出來的蘿卜坑里。 一切都在悄悄的發(fā)生。 唯一有點察覺的人是王守澄。 具體哪里不對勁他說不上來,就感覺李好古的存在感有點突出了,以往他都沒怎么注意,這個總站在圣上側(cè)面的工具太監(jiān)。 端茶倒水、鋪紙研磨。圣上偶爾點他名字,他就說兩句,不點名,他跟個啞巴沒什么區(qū)別。 要說李好古跟他爭權(quán),打死他也不相信。再說圣人現(xiàn)在培植的另一方宦官力量是仇士良,那才是自己的對手。 李好古算哪根蔥? 西京暫時塵埃落定。 裴煊、蘇元楓、李好古、柳青、顧允之、蕭洪,加上已經(jīng)心領(lǐng)神會上了船的,金吾衛(wèi)中郎將唐弘、刑部郎中李石、工部侍郎鄭覃等等,隊伍已經(jīng)初現(xiàn)雛形。 在朝堂上,他們不突出,但也不是糊糊,因為他們知道,有人隨時會卷起一個大浪,將他們推到帝國權(quán)利的最前沿。 東都也安安靜靜的,享受著深秋陽光,那個會掀起大浪的男子,正乖乖坐在輪椅上。 阿凜推著輪椅,向他報告著小彭莊的進展。 而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彎著腰、細細查看棉鈴的小女人身上。 “好,神闕洞里的金子暫時不要動了,莊子里的鐵鋪也都只做農(nóng)具和尋常刀劍。把事情都交給李式之后,你和李琛在小彭莊等著。” 阿凜臉上露出笑意:“小娘子準備動手了?” “嗯,下雪之前最好能做些準備。阿冽今日能回來,我們明日就出發(fā)?!?/br> 阿凜順著公子的目光看去,只見小娘子正高興的指著棉鈴,和那幾個負責(zé)護理白疊子仆婢們嘻嘻笑著。 看來,這些白疊子二次開出的棉花不錯,飽滿的種子才能種出品質(zhì)好的棉花。 花匠黎海平回長安去了。 他知道那些不起眼的白疊子,都長在哪家的園子里。他父親黎川是專門培育牡丹花的栽培師,長安城那幾株同株異色牡丹,就是他父親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