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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布梅三娘 第45節(jié)

    真到打牌時,整個周家都被沐煜行帶來的人收拾得干凈。周子澹連帶著沐煜行找?guī)讉€下人隨意玩了幾把牌。

    原先沐煜行想要從周子澹這里套點話,亦或者是看看周子澹能不能對他奪走王位提出點方法。

    誰想打了好一會兒,周子澹話里話外都是:“成親好。以前想見人,得騎馬過去再騎馬回來。每天都快坐裂了?,F(xiàn)在一睜眼就能見到人?!?/br>
    沐煜行:“……”

    “你不知道她。她每天都想著怎么給我送禮。看我頭上的發(fā)帶。她親手做的。好看吧?要知道她做的可都是價值千兩的扎染染畫。我那些發(fā)帶怎么也得幾十兩上百兩。她更親手給我做了冊子。”

    沐煜行忍不了:“你不能換個話聊?”

    周子澹一張牌打出去,詫異看向人:“你來我家不聊這個聊什么?我現(xiàn)在可是成婚了,要當個好郎君的。我能陪你打牌,而不是去陪她,你知足吧?!?/br>
    沐煜行深吸一口氣,想打人。

    周子澹能夠好好活到現(xiàn)在,絕對是祖上周家積了大德。

    沐煜行起身:“不打了。你當你的好郎君去。有本事你考個科舉,讓周家光耀一下?!?/br>
    周子澹連連擺手:“這苦行僧求學(xué)治國的事讓我哥去就行了。我算了吧?!?/br>
    沐煜行憑白過來當了苦力,半點好處沒得到。他不再是進門前那仿佛發(fā)家致富了的高興樣,哼笑著問人:“你這新過門的梅郡主和沐王府關(guān)系到底算如何?”

    周子澹對上沐煜行笑了聲。

    沐煜行的目的和想法簡直藏都藏不住,連演戲都不會。

    他表示:“爹再糟心也是爹。沐王府給了那么多陪嫁,更添了兩侍女給她。她自對沐王府客氣。你這問題,問誰都是這回答?!?/br>
    沐煜行當即轉(zhuǎn)身走了。他走了兩步反應(yīng)過來周子??赡苡袆e的意思,又扭頭多看了周子澹一眼。

    然而某個愛妻瘋魔的人高高興興收了牌,連送他的意思都沒有,一副:“你走吧。我找子芝去?!?/br>
    沐煜行甩袖走人,上了馬車還憋氣。憋氣半響,他問自己身邊人:“我記得你給我打探的消息。當年要是月娘沒有決絕離開,也未必會因難產(chǎn)而死。這梅郡主就一點小恩小惠原諒了人?”

    身邊人剛才一直陪同著,安穩(wěn)回答沐煜行:“周家二郎的意思是,為人子女自當遵守孝道,尊重長輩。就像您當年在老王爺入葬時同樣悲戚交加。世子不該在面上如此對峙沐王爺?!?/br>
    沐煜行身體微微后仰,對自己身邊人再度刮目相看。他爹當年殘忍至極,常常不將人當人看。最重要的是,他與鎮(zhèn)守太監(jiān)敵對,攪合得整個沐王府險些一道陪葬。

    他遠在江南對被快馬送過來的父親遺體哭得凄慘。內(nèi)心當然極為慶幸。

    不管周家二郎有沒有其他的意思,他至少面上不該和親叔叔對峙。到時候王位沒拿到,反而讓云舒有了機會。

    “對,你說得對?!便屐闲悬c了頭,“帶點東西,我去拜見龔大人。昨天一見面都沒說上兩句話,今天總歸要親自見見人拜訪一下?!?/br>
    外人正在謀略中起起伏伏,殫精竭慮。沐子芝終于把自己常用的紙筆繩小石頭以及各種金絲銀絲馬尾線搬到書房中,將染缸放在宅中不顯眼的院子角落。

    她把晾曬布匹的竿子猶豫了半響,全搭在了角落能曬的到太陽的地方。反正她從沐王府出來了!以后她能動用自己的宅子,把做好布都放回到自己宅子里晾曬。

    有錢真好!有獨屬于自己的宅子真好!完全不會有寄人籬下的感覺。

    這些全做完,她算著去梅家一趟,回沐王府一趟,去店鋪里一趟,往后再帶白云和潭夢回宅子認認路。她再算著接下去要接什么染畫,以及去京城的話要用什么做開門紅的生意。

    沐子芝搬出了兩匹白布放在書房里,對著書桌看了半響,隨即很果斷霸占了半張書桌。周子澹讀書嗎?周子澹寫字嗎?周子澹畫畫么?周子澹有她賺錢嗎?

    見半個書桌不是很夠用,沐子芝再看了看書房大小,吩咐白云:“……過兩天去找人敲個新桌進來。”

    白云應(yīng)聲。

    她剛吩咐完,聽到一陣快速的腳步聲,以及很快冒出頭的周子澹。

    周子澹探出半個身子,再整個身子冒入書房,走到沐子芝身邊頓了頓,還是沒忍住環(huán)住人,語氣帶上了點埋怨:“你都不陪我打牌?!?/br>
    明明新婚,明明之前也貼身過。沐子芝不爭氣耳廓燙了起來:“……我在想。這幾天麻煩你家里人了。我給你們書院扎染一塊牌子怎么樣?用你爹或者你哥的筆墨。我再給你娘做一件衣服吧?!?/br>
    周子澹將腦袋擱置在沐子芝肩頭:“哎,不要用‘你’。是我們家里人。我們爹我們哥,我們娘。”

    其次他再度感慨:“成親真好?!便屐闲胁恍?,他就不懂。

    作者有話說:

    第68章

    文/乃兮

    光明正大擁人入懷, 感受與尋常不同。周子澹松開時依依不舍:“我去找我爹要一幅字。你等著?!?/br>
    沐子芝內(nèi)心有一種深刻的意識,清楚知道面前的人獨屬于自己。她點了頭后,不由又抱了一下周子澹才松開。

    只有自己可以抱著。

    沐子芝面上看著不顯, 內(nèi)心的小雀躍已經(jīng)和街頭雜耍式的翻了八百個跟頭。

    她這一輩子獨屬于她的東西不多。當然沒有說周子澹是東西的意思, 也沒有說他不是東西的意思。

    目送周子澹出了書房,她坐在椅子上盯著白布看了半響, 最后情不自禁低頭用頭抵住了桌。成婚是說好的事,猝不及防的是假戲真做。

    但如果不是心里早有想法,又怎么可能只是周子澹說一聲,她就同意假戲真做。

    她重新抬頭, 伸手拍了拍自己:“清醒點!清醒點?!?/br>
    歡喜上了頭, 也不能妨礙干事。

    現(xiàn)下不知道周子澹會帶幾個字回來。她先將手上的布比劃著,給祝氏做衣服。祝氏來到本地有一段時間,穿衣多還是按照江南風(fēng)情穿。

    做一套周城富貴人家逢年過節(jié)穿戴的艷麗衣裳,回頭要是過星回節(jié)能穿出去熱鬧一下。就算不過星回節(jié), 平日去蝴蝶谷參與個蝴蝶會,與本地一些大家喝口茶也不錯。

    她手一頓, 突然尋思著,現(xiàn)下日子即將適合踏青品茶穿衣,做藍曬也不錯。衣服以純色為主, 裙則可扎染與藍曬并用。她起身走出書房,視線落于周家的花花草草。

    周家不愧是書香門第,才搬來沒多久, 宅里的花花草草看上去就相當有形。要知道大多的綠植現(xiàn)下都才剛剛扛過冬日, 緩慢冒出一些個綠尖尖。

    她回書房拿起一個筐帶上剪刀, 非常殘酷準備嚯嚯院里的花草?;ㄟ^于珍惜, 她必然不敢隨意折騰。但剪一兩片自己認識的葉子肯定沒事。

    就和她所想那樣, 周宅的綠植價格不菲,為確保各個時節(jié)院中都有景致,好些是常青特意栽種在院里。也為了防止宅子里像周子澹隨意采摘花葉,特意都種了一些沒毒的。

    這邊一片滾圓的葉,那邊一片尖葉。見某一棵綠尖尖出現(xiàn)的多,她也裝作若無其事剪下幾片,打算當做零星裝飾裝點衣裙。

    周子澹才嚯嚯了他爹的筆墨折回書房,一回來就發(fā)現(xiàn)三娘把自家院子嚯嚯了,硬生生裝了一筐的綠葉子放在桌上。

    他內(nèi)心由衷驚嘆:不愧是三娘,也能在家里造反。

    他們不愧是會成親的。

    他把筆墨交給三娘:“不急慢慢來。”

    沐子芝應(yīng)聲,很快低頭忙起來。

    沐子芝忙,周子澹見她慢慢從只動用半張桌子,到逐漸將整個桌子霸占,干脆坐在遠離書桌的椅子上,閑來無事翻看一些信件。

    按照設(shè)想,他哥很快會動身前往京城,進京赴考。他和三娘一并也要去京城。要籌備的事很多。

    ……

    書房里各忙各的,而正如原先安排的那般,沐子芝除了做扎染的布之外,得按照規(guī)矩先回了一趟梅家。她回梅家當然不可能大張旗鼓,說是什么梅郡主回去。

    讓一堆祝氏準備好的回門禮先進門,沐子芝才和周子澹坐了馬車回去。

    梅家染布坊眾人才被各種禮淹了,都沒見著三娘呢,三娘已經(jīng)和人一塊兒進了屋。梅家全家都在,梅菊更是坐在了位置當中,親自給周子澹泡了三道茶。

    苦茶,甜茶,以及人生酸甜苦辣夾雜的最后一碗茶。

    梅菊年歲大,光是看兩人一眼能看出三娘對婚事是樂意的。梅菊對這場婚事自是沒有什么說不的權(quán)力,也不會去說不,只是說著:“周家沒這樣喝茶的習(xí)慣。在我們這兒有。喝了便是自家人?!?/br>
    周子澹見過三娘烤茶,少見安分將三道茶喝完。

    梅菊沒強求人拜本主。各家有各家的習(xí)俗規(guī)矩,于公于私周子澹都不需要跪拜梅家先祖和梅家拜的本主神。

    她身為長輩本沒多少話要對小輩說,但三娘的身份特殊:“你們先去外面忙,備下晚飯。我和他們有些話說,說完早些回去。”

    梅家夫妻以及三娘兩個兄長互相看看,都紛紛借著這個理由離開。

    當屋子里只剩下梅菊和兩個新人,梅菊才望著兩人開口:“我和沐王府約定讓三娘在沐王府里住一年。要是她樂意當梅郡主,往后就是梅郡主。要是不樂意,便作罷。這么多年來他欠月娘也欠三娘,不管他對三娘多上心,三娘你都不用心中有愧?!?/br>
    一條人命,一個本該有十六年王府生活。換成僅僅一年加上一些嫁妝,對于沐王爺來說確實是在還債。

    沐子芝沒說什么。

    梅菊聲音放低:“梅家養(yǎng)了三娘十六年,只是喂了一口飯多做幾身衣服。段家家主對我們一向來照顧,三娘也從小染布干活。三娘你也不用想著還我們什么?!?/br>
    沐子芝當即開口:“可是……”

    “沒有可是?!泵肪沾驍嗔巳锏脑?,“你只是被叫梅郡主,在府上以郡主的身份生活,但沐家族譜上沒有你的名字也不會有月娘的名字。你要是不想以郡主身份活著,一年后穿戴住行上往后便要時刻謹記不能越了去。這才是重要的事?!?/br>
    梅菊是過來人。她活得夠久,見得夠多:“你念著你娘沒事。你想以月娘的名字去外頭做生意也沒事。但你不能總看著前面的事。往后你一輩子那么長,你得往前看?!?/br>
    她頓了頓:“你成婚后,得好好過日子。再來梅家就是回娘家。”

    沐子芝對峙著梅菊,無聲看著人抗議,面上神情不甘。

    周子澹在邊上聽著,看見三娘一臉不甘,慢悠悠開口:“我有個想法?!?/br>
    一老一少同時看向周子澹。

    周子澹太清楚老百姓過日子需要的是什么。他非常簡單開口:“祖母,讓子芝真的不在意梅家,不可能的。她過些時日要和我進京,也不可能常來家里看你。十六年的養(yǎng)恩,哪能說割舍就割舍。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三娘給梅家一筆錢,算著半年后她就不再是梅郡主,要跟著我朝前看。那她自己賺錢給自己娘家,也沒什么問題?!?/br>
    沐子芝一聽,快速開口:“我同意?!?/br>
    梅菊坐擁一家染坊:“……我不差錢。”

    沐子芝微抬下巴,終放下話:“我有錢?!?/br>
    一老一少互相瞪眼:“你能有多少錢?我開了那么多年染坊,我才叫有錢?!?/br>
    沐子芝不服氣:“我有幾千兩,不是靠的沐王府。我自己賺的。”

    梅菊還真沒幾千兩。一老一少又開始互相瞪眼。

    梅菊知道三娘在賺錢,沒想到三娘能賺那么多錢。她簡直無法想象三娘跟著那些小年輕這段時日都做了多少事,又借著月娘的名義刮了多少錢。再想到昨天結(jié)婚時,那些一年見不到幾面的大人物拿著太后賞賜過來蹭飯,往后三娘富到什么程度真難說。

    她錢少詞窮,瞪完人開始波及旁人:“你這么多錢,以后你旁邊這個敗家子不花錢?他不是吃喝玩樂樣樣要花錢。這能有止境?”

    “花錢可以,亂花錢打斷他的腿。”沐子芝相當狠心,“這是另一碼事。他不差我給梅家的這點錢。五百兩,怎么樣?你不收我就扔門口跑人?!?/br>
    突然被波及的周子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被惦記的腿。

    梅菊這輩子都沒見過五百兩。她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直拍胸脯:“哎喲,這去了一趟沐王府,手上賺了錢。錢都不當錢了。說扔五百兩就五百兩。這錢夠梅家再造一個染坊了?!?/br>
    周子澹小聲:“一家染坊還挺便宜?!彼依锏淖之嫵灏賰傻亩疾恢烙卸嗌?。

    沐子芝立刻拍桌:“要造么?那就造!做出來的貨讓我拉去別的地方賣?!?/br>
    梅菊實在頭痛:“……拍什么拍。你們兩個湊一起,簡直是麻煩湊對。你錢給我,我安排好染坊擴一擴。不是你們建了個什么女子學(xué)堂?我到時候往里要幾個人。往后做出來的貨,往你店里便宜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