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風暴總是在放松警惕的時候突然襲來。

    又一個上課日，當我拿下耳機，踏進教室，便敏感地注意到週遭奇怪的氛圍。

    班上的同學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看到我出現(xiàn)便交頭接耳地說個不停，有些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有些則是帶著八卦的興奮，還有一些人的眼神明顯不太友善。

    有鑑于不久前類似的經(jīng)驗，我放下書包后，立刻拿出手機想要查看班上的群組，還沒來得及看到，一股力量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肘，不由分說地將我往外拖，害得我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不要理那些人?！拐Z寧拉著我，氣呼呼地說。

    「什么人？等等，語寧……」我掙脫她的手，在樓梯轉(zhuǎn)角停下腳步，無奈地扶額，「你好歹也讓我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沒有，就那群人又再發(fā)神經(jīng)而已啦！」

    「發(fā)……什么？」

    語寧氣得碎碎念不停，「那群人一定是太間了，每天除了八卦別人還會做什么！嘴巴這么壞，真的很煩……齁，你還笑！」

    「抱歉，」我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笑意，「難得看你火氣這么大，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我可以看手機了嗎？」

    她噘起嘴，猶豫了下，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我打開手機，點開群組的對話，滑過一連串不重要的未讀訊息，直到日期來到星期六那日，好幾張照片一下子佔據(jù)了整個版面。

    一開始，因為照片的背景是在晚上，畫面有些模糊不清，我還沒意識到是怎么回事，不過看得越久，其中的主角就越眼熟……

    照片串的最后是一則影片，我猶豫了下，手指移過去，按下播放鍵。

    ──嘈雜的街道中，男孩半擁著女孩，間適地走在夜色里，他臉上的溫柔神色，她臉上的眷戀依賴，都是那樣的明白，而后，不知道是誰說了什么，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而底下的討論尤其熱烈。

    danny：天?。〈蟀素?！

    黃小歡：我有沒有看錯？這不是班長跟我們最近的superstar嗎？

    alexlee：(驚嚇貼圖)

    黃小歡：我還以為班長跟副班長會像偶像劇情節(jié)一樣在一起耶，好可惜～

    施硯聆：果然愛情是沒有先來后到的！

    danny：所以是真的有在一起嗎？@慕帆@yolanlin兩位大大快出來解答一下嘛！

    小妍：有沒有搞錯？林祐嵐你這樣對嗎？出來說清楚！

    莉莉：就是??！心機女欸！噁心！

    小妍：林祐嵐真的太過分了，你有考慮過琳琳的心情嗎？

    小靜：早就說了她超賤，我還特地跟她說過琳琳跟慕帆的事情，居然還去勾搭慕帆，有夠噁心的！

    莉莉：傻眼！

    ……

    ……

    「不要看了，你管他們講什么！」

    語寧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漂亮的面容滿是怒火，而我抽了抽嘴角，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有些僵硬，剛剛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樣的表情，才讓語寧以為我很生氣。

    但其實，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不是生氣，而是感到遺憾。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彷彿幻境般的日子，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害怕煙消云散的時光，似乎還是到了盡頭。

    不屬于我的，終究不會屬于我。

    苦澀地嘆口氣，腳跟一轉(zhuǎn)，「走吧，我們回教室。」

    「這時候回去看那些人臉色干嘛呀？我們等打鐘了再回去啦！」

    我搖搖頭，逕自往前走，「沒關(guān)係，無所謂了。」

    「什么無所謂……哎，祐嵐，祐嵐你等我一下！」

    語寧匆匆跟在我后頭，硬是勾著我的手，一起進了教室。

    幾乎是踏進去的那一瞬間，我就后悔了。

    不少人圍在洪怡琳的桌子周圍，語氣輕柔地說著話、輕拍著她的背，見到我出現(xiàn)，不善的眼神接二連三地朝我射過來，兇狠得像是想把我伸上戳出幾個洞，我慢了半拍才發(fā)現(xiàn)原因。

    ──她在哭。

    洪怡琳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顫抖，看起來柔弱又傷心，多惹人心疼。

    我瞬間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她還有臉出現(xiàn)……」

    「看她那個樣子，根本一點懺悔的樣子都沒有吧？」

    「噁心死了……」

    「慕帆的眼睛是瞎了嗎？怎么會喜歡這種人??？」

    「想也知道一定是林祐嵐故意纏著慕帆的吧？」

    「對啊，她一定是為了接近慕帆才進熱音社的，心機真重……」

    「我們琳琳哪里比不上這種人??？」

    那些惡意的文字一下子全部跑到了現(xiàn)實，變成再立體不過的聲音傾瀉而出，讓人無從逃避，我壓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用力咬了下臉頰內(nèi)側(cè)，逼自己保持木然而不受影響的樣子，保持自己僅有的自尊。

    語寧倒是氣得滿臉通紅，比我還像當事人，好像隨時都會衝上前去找人理論，我拉住她，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

    「算了?！刮业穆曇粑⑷醯脦缀踔皇庖簟?/br>
    她噘起嘴巴，委屈地看著我，我扯了下嘴角，沒力氣再管她，沉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隨便抽出一本課本，垂下眼簾，假裝他們談?wù)摰膶ο蟛皇俏遥傺b所有事情都與我無關(guān)……

    砰地一聲，門板用力撞擊墻壁的聲音倏地響起，強制截斷所有的雜音，我也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起頭，安靜到極點的教室里，周慕帆就站在門邊，一手握著門把，嘴角微微彎起，眼中卻隱約閃著火光。

    「啊，抱歉，不小心太大力了?！?/br>
    他嘴上說著道歉，嗓音卻涼颼颼的，連帶著他整個人的氣場也冷了幾分，向來溫和的眉眼多了一些銳利。

    那群碎嘴的人詫異得停滯了片刻，在這樣的他面前，氣焰都不自覺收斂了些，雖然眼神仍舊帶著不滿與氣憤，總算不再像剛才那樣刻意大聲嚷嚷地讓我聽見。

    教室表面上恢復了平靜，氣氛還是暗潮洶涌，微妙而壓抑，慕帆反手將門關(guān)好，在轉(zhuǎn)頭的那瞬間，與我視線交錯，擔憂的情緒立刻出現(xiàn)在他臉上。

    我抿了抿唇，不曉得是出于什么心情，偏頭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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