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ejie
雨連下了好幾天,好在鐘意是自由職業(yè),恰好趁這段時間躲在屋里準備工作室的材料。 她是那種極專注的人,圖紙可以從早畫到晚,哪怕外頭雨打風吹,天雷滾滾。 等某一天掀開窗簾,外面早已雨過天晴,拉開窗戶,空氣混著泥土和青草香。 這場雨,從三月躲到了四月。 鐘意放下手頭的工作,縮在陽臺的搖椅里,點開微博一個個察看關注列表。 她微博發(fā)的都是自己設計的珠寶,關注的人也大多是同行,唯有一個永不更新的賬號和一個自己從沒上過的大學,在里頭顯得格外突兀。 應清大學頭像上有個小紅點,鐘意點進去,官方一天前發(fā)布了一條博文。 大意是宣傳著名物理學教授今日來校訪談,會有一個講座,歡迎同學去聽。 本來是個看過就劃走的消息,但鐘意注意到了字里行間的“平行世界”,突然攥緊了手機。 二十分鐘后,她一副學生打扮出現(xiàn)在門口。 來來往往都是至少小她5歲的孩子,也多虧她心態(tài)好,臉皮也厚,沒什么年齡焦慮,高馬尾白短袖牛仔褲穿梭在人群里,比滿課趕場的學生還要有活力。 一入場,講座進行大半,已是座無虛席。 鐘意站在最后排,沒聽兩句就到了提問環(huán)節(jié),當她看到青澀的學生接過話筒,緊張又興奮地向臺上正中央的教授發(fā)問時,恍惚間又想起了第一次見裴嶼川時,也是這么一個場合。 他站起來身姿筆挺,白襯衫襯托出他的冷靜與從容,在人群里極為顯眼。 當時她走錯了場,進來剛好撞上這副畫面,后來她一個設計學的學生站在最后聽了兩小時的物理講座。 時間切回現(xiàn)在,她再次聽著自己下輩子都不一定能搞懂的術語,不是為了求知,不是為了追愛,只是想有個科學的幻想。 裴嶼川出事前,她認定自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裴嶼川飛機失聯(lián)后,她突然看起穿越重生的小說,甚至會觀察天象,猜測是不是真的有另一個世界,裴嶼川就在那里。 而他們就像一個在x軸,一個在y軸,投射的點永遠是0,所以永遠見不到。 她承認她魔怔又瘋狂,很多時候她寧愿官方報道飛機墜落粉身碎骨,這樣一切都還干脆些。 講座她沒聽完就走了,她想,或許下次去街頭找個算命瞎子更能安慰到自己。 出來后踏上一條林蔭道,道路兩旁種滿了香樟樹,驕陽穿過枝葉在柏油路上投下細碎的剪影。 人來人往,談笑聲不斷,鐘意從包里掏出藍牙耳機,低頭邊走邊找首歌聽。 耳朵里有聲音,路就不會顯得漫長又孤獨。 “小心!” 鐘意思緒還伴隨著歌詞亂飛,整個人突然被一股外力一推,音樂戛然而止,她捂住小臂咬緊牙,眼睜睜看著耳機滾進排水板。 周圍的人慢慢圍攏過來,撞他的男生單手撐地,一手護著胸前的黑色背包,搖搖晃晃站起來。 他一瘸一拐到鐘意旁邊,蹲下身,攬過鐘意的肩膀把人扶起來,“你沒事吧?” 鐘意搖搖頭,轉(zhuǎn)了下手臂,上頭有幾道紅色的劃痕,“沒事。” 男生戴了黑色口罩,此時只能看到他微蹙的眉頭,“我送你去處理一下吧,我本來就要去醫(yī)院?!?/br> 說著轉(zhuǎn)過身把他倒地的小電驢立起來,但鐘意看他小腿一片濃重的青紫,還有血往下滴,有些擔心地問:“你確定你還能開?” 快要相撞前這個男生極力拐彎,大部分傷害都到他身上了,她只是些擦傷。 “可以?!?/br> 但鐘意不理會男生的回答,闊步上前,一個跨步騎上座椅,自顧自研究起這輛車的構(gòu)造,“后面去。” 真新鮮,上一次騎小電驢還是在高中,為了載喝醉的老爹回家。 她重新轉(zhuǎn)了下車鑰匙,搗鼓的差不多后見男生還直直站在她面前,忍不住催道:“你不是急著去醫(yī)院嗎?還不快點坐上來?” 男生攥緊拳又松開,“謝謝?!?/br> 圍觀的人漸漸散開,鐘意一邊觀察路況一邊問后面的人,“去人民醫(yī)院?” “不是?!蹦猩⌒牡乩_背包拉鏈,一只橘貓的頭竄了出來,他趕緊把它按下去,“寵物醫(yī)院。” “……指路?!?/br> “出了南大門左拐直開,在第一個紅綠燈口右轉(zhuǎn),有家店叫一貓一狗,就那個。” 鐘意無奈地記下來,不得不感嘆現(xiàn)在的小孩子真是愛心爆棚。 到了目的地,鐘意車還沒停穩(wěn)這小子就跳下來,渾然不覺疼痛般跑向店門。 鐘意兀自嘆了口氣,快速把車停好跟上去。 “許醫(yī)生!許自清!” 推開門,許自清單手插兜,食指放在嘴唇上,淡淡道:“寵物醫(yī)院也是禁止喧嘩的,周鶴立?!?/br> 鐘意進來時剛好聽到最后三個字,頓時,她看向周鶴立的眼神都變得意味不明。 周鶴立把包擱在桌上,拉開拉鏈,里頭的橘貓滾了出來,露著肚皮朝周鶴立撒嬌,周鶴立沒管它,指著一塊地方,道:“它肚子這里有個硬塊,也吃不下東西,好幾天了,你幫我看看?!?/br> “你不是說不會養(yǎng)寵物了嗎?” “學校的,一直黏著我,總不能看它死了?!?/br> 許自清抱起貓,余光瞥到他身后的鐘意,“那是誰?” “她被我撞了,手臂劃了幾道,我?guī)齺砟氵@清理一下?!?/br> “……老地方,自己去吧?!?/br> 周鶴立側(cè)過身看向鐘意,鐘意剛好也在看他,那眼神無端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好了嗎?”鐘意朝他笑了笑。 “應該要等一段時間,拍個片什么的?!?/br> 鐘意點點頭,“那我們走吧?!?/br> “走?去哪?” “去醫(yī)院,你不會指望寵物醫(yī)院給人看病吧?” “其實你的傷自己處理也可以,這里需要的都有,不過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就去醫(yī)院看看吧,醫(yī)藥費我來?!?/br> 說罷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你加一下我微信,我把錢……” 他用力按了按開機鍵,一片黑屏。 鐘意走到他身旁,瞥了眼他被摔出裂痕的手機,“我確實沒必要去醫(yī)院,我說的是你?!?/br> “我?”周鶴立愣了下,“我也不用。” “以防萬一?!?/br> 見周鶴立還在猶豫,鐘意直接抓過他的手腕,拉著他往門外走。 他的手腕上有處紋身,一串英文,但花體太潦草看不出意思。 鐘意直接叫了輛車,想著這樣在車上能多講些話。 他們在后排分兩邊靠窗坐著,中間空出很大一塊,但空氣中濃烈的拉扯揮之不去。 “我叫鐘意,時鐘的鐘,意境的意。” 本以為會看到預想中的驚訝,但鐘意失算了,周鶴立只是平靜地點頭,說了自己的名字。 “周鶴立,鶴立雞群,我媽的意思?!?/br> 鐘意聞言笑道:“聽你的語氣你好像不是很喜歡?” “嗯……”他話到嘴邊又止住了,可能覺得對一個陌生人沒必要交代太多。 見此,鐘意也將視線移到窗外,對面車窗上仿佛倒影出過往的畫面。 讀大學時,她偶然間在學校里見過和周鶴立極為相像的臉,是一個女人,和裴嶼川并肩走在一塊,裴嶼川向她介紹學校,她連連贊揚,笑容從未下過唇角。 她以為那是裴嶼川的mama,畢竟這世界上最為孩子感到驕傲的,也就父母了。 結(jié)果等她上去打了招呼,裴嶼川才解釋,是他的阿姨。 或者說直白點,是繼母。 梁市的人民醫(yī)院恍若一座白色巨塔,直通云端。 鐘意讓周鶴立坐著等她一會,她先去排隊掛號。 “你別亂跑啊,這里人多,丟了我找不到你。” 話音剛落,周鶴立旁邊的女人把裝著吃食的塑料袋、水壺塞進小女孩懷里,一邊翻包里的就診卡一邊叮囑,“mama去掛個號,你在這等我,記住不能和陌生人講話,不能跟陌生人走,走了就見不到mama了知道嗎?” 小女該很認真地點頭,還朝周鶴立這笑了笑。 周鶴立怔愣了下,也朝她笑笑。 他移過視線,那抹藍白色身影在隊伍里時隱時現(xiàn),他一時覺得好笑,大家差不多的年紀,怎么就把他當小孩了。 同一時刻,他又有種莫名的享受,說不上來為什么。 “好了,在三樓,我們上去吧?!?/br> 鐘意把掛號單夾在病歷本里,見周鶴立和旁邊的小孩干瞪眼,伸手在兩人中間揮了揮,“走了?!?/br> 小女孩本分地守著她mama交代的東西,猶豫一會朝周鶴立道別,“哥哥拜拜。” 周鶴立回以一笑,“再見?!?/br> 上了三樓,鐘意特意跑在前面,想去占個位置,結(jié)果候診大廳別說座位了,擁擠到甚至有人特意帶了小板凳坐在角落里。 “你還好嗎?” 鐘意擔心周鶴立站不住,他小腿上破開的皮rou還往外冒血,覆蓋住了干在皮膚上的血痂。 周鶴立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張餐巾紙,按著擦了擦,“沒事,剛摔到的時候有些疼,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很多了。” 周圍一時找不到垃圾桶,他把紙團成一團攥在手心,余光又瞥到鐘意的小臂,見上面沾了些塵土,把剩下的一小包餐巾紙遞過去,“要擦擦嗎?” “嗯?”鐘意看到他遞來的紙,意識到他的意思,轉(zhuǎn)了下手臂,手指在臟的地方抹了抹,“太干了……得拿水沖一下才行?!?/br> 她往衛(wèi)生間看了下,女廁所的隊伍好像都排出來了,“算了。”她垂下手,“不礙事,回去處理一樣的?!?/br> “21號,周鶴立,請到5號診室就診?!?/br> 醫(yī)院的廣播一下讓人警覺起來,鐘意下意識握住周鶴立的手腕,擠過重重人墻,“到你了,快走快走,別過號了……不好意思讓一下不好意思……” 周鶴立跟在她身后,被她握住的那只手下意識想逃脫,卻在嘗試的過程中驚覺她的力量是如此之大。 上一次被人緊緊握住,還是母親和父親搶他時。 力氣大到可怕。 就好像如果抓不住,就要永遠失去了。 他們過去的時候里頭的病人剛好出來,鐘意站在門邊等人出去后關上門,然后上前把周鶴立的病歷本放在醫(yī)生桌上。 “鐘意?” 聲音說不出來的熟悉,鐘意抬起頭,愣了半晌。“白……白津遙?” 白津遙轉(zhuǎn)了下手里的圓珠筆,低頭看病歷本的封面,“周、鶴、立?!?/br> 他抬起頭,一張陽光燦爛的臉因為那若有所思的表情變得精明,但他什么都沒有說,重又翻開病歷本,“哪里不舒服?” 周鶴立不懂兩人之間的過往,坐在座位上講了下自己的癥狀。 “皮外傷,一會去把傷口消毒包扎,注意不要碰水,開的藥按時抹?!?/br> 說著又按下叫號的按鈕,把病歷本遞給周鶴立。 剛按下門就被打開,一位大娘拿著拍好的片子急急跑過來,二話不說直接橫在白津遙面前,“醫(yī)生醫(yī)生,快看看,這是怎么了。” “行行,您別慌,別慌好嗎?” 看急診的隊伍永遠很長,鐘意自然沒有機會在這兒敘舊。 她很意外能在這里見到白津遙,如果按照他計劃的發(fā)展,他現(xiàn)在應該在各大電影節(jié)走紅毯,怎么會出現(xiàn)在醫(yī)院。 可有什么能處處盡如人意呢? 鐘意有挺多想細問的,但看他這么忙,再加上其實別人的事情不該多干涉,想想還是算了。 但她轉(zhuǎn)身準備離去時,白津遙叫住了她。 “鐘意,你沒換手機號吧?” 鐘意側(cè)過身,愣了下,“沒有?!?/br> “好,有機會我們聚聚。” “嗯。” 處理傷口的時候,周鶴立忍不住問道:“你認識剛才的醫(yī)生嗎?” 鐘意還陷在回憶里,被周鶴立突然喚回來,一時有些卡殼,“啊,你不認識他嗎?” 周鶴立覺得有些奇怪,“不認識他是一件很罕見的事情嗎?” “有點吧,因為我覺得他還挺火的,不過想想他火的時候你還是看動畫片的年紀,不知道也正常。” “……” 鐘意瞧了眼周鶴立想反駁又說不出話的樣子,偷偷憋著笑。 “我其實和他不算熟,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也是有一年他來英國工作,才因緣巧合認識了下,但也就朋友圈點贊的交集?!?/br> 說著她喃喃道:“但我后來也不愛看朋友圈,不知道他發(fā)生了什么,可能娛樂圈實在更新?lián)Q代太快,但沒想到他會回梁市重新當起醫(yī)生?!?/br> “他原來是學醫(yī)的?” “嗯,聽說是陪同學去面試,結(jié)果反而選上他了,上了個節(jié)目小火了一把?!?/br> 周鶴立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他應該放棄的徹底一些。” “嗯?”鐘意見周鶴立臉色突然暗下來,有些驚訝,“為什么?” 反應過來自己戾氣過重,周鶴立又笑著解釋道:“我是覺得醫(yī)生熬出頭太難,三十歲再撿起荒廢幾年的東西,有點晚了吧?!?/br> 鐘意聞言嘆了口氣,很無奈地道:“在你們這群小朋友看來,我們這種奔三人士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br> “也不是……”周鶴立突然意識到什么,“我們?” “對啊,我都二十七了,三十也快了?!?/br>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應大的學生……” “這話還中聽?!辩娨庾旖俏⑽P起,“謝謝啊,希望我三十歲的時候還有人把我認成大學生?!?/br> 即使心知肚明,鐘意還是順著話題問下去,“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快畢業(yè)了。” “好吧?!辩娨夂軣o奈地笑道,“我是你可以叫jiejie的人了?!?/br> 說著又半開玩笑調(diào)侃,“你要叫一聲嗎?” 誰知空氣頓時陷入了沉默,還好傷口在這會處理好了,交代后續(xù)的護士無形中緩解了這場尷尬。 鐘意在心里感嘆,周鶴立和他哥似的,禁不起調(diào)侃,只是裴嶼川被調(diào)侃后是臉紅,這小孩,臉好像有點臭。 回程的路上鐘意特意找話題聊天,但周鶴立好像興致缺缺,于是兩人各自坐著,一路無言。 回到寵物醫(yī)院,橘貓也檢查好了,沒什么事,就是吃多了,硬的地方不是什么腫瘤,純粹是屎,通一通就好,現(xiàn)在縮成一團趴在許自清大腿上睡覺,呼嚕聲吵到許自清被迫戴上了耳塞。 “既然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辩娨饩驼驹陂T邊,伸手就能碰到把手,門剛開一條縫,又被人關回去。 周鶴立低垂著頭,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道:“把傷口處理一下再走吧,這里有急救箱?!?/br> “不麻煩了,我家也有,我回去自己……” “我也麻煩你一天了。”周鶴立神情嚴肅,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堅決,“本來就是我撞了你,結(jié)果陪我去醫(yī)院的是你,付醫(yī)藥費的也是你,打車帶我回來的還是你,我麻煩了你一天總不能讓你還帶著傷回去。” 鐘意還被他一串話敲的腦子發(fā)懵,人就被拉到一個小房間,或者說儲物間更確切一些。 靠墻一邊放著很大的柜子,里頭存放了各種藥品,另一邊放了張木桌,看著像別人家用剩了不要的,但總體來說干凈整潔。 周鶴立從木桌抽屜底下拎出一個白色箱子,打開來是消毒水、棉簽、紗布……都是些處理傷口的。 “手臂伸過來。” 鐘意依言照做。 周鶴立倒了些生理鹽水,再用棉球擦干皮膚,期間他瞥了眼鐘意,見她沒反應,繼續(xù)拿出碘伏棉簽擦拭傷口,最后用紗布綁好。 “挺熟練的,你經(jīng)常做嗎?” “嗯?!?/br> 鐘意發(fā)現(xiàn)了,這人習慣于回避話題,他完全可以接著說下去,為什么經(jīng)常做,但他終止了,大概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吧。 “謝啦,那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 “等等?!敝茭Q立拉開另一個抽屜,胡亂翻了翻,摸出一只黑色中性筆來,“你寫一下手機號,等我手機修好了加你微信,把醫(yī)藥費轉(zhuǎn)給你?!?/br> 鐘意本想說不用了,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樣不就能有他的微信了嗎,接過筆笑道:“寫在哪?” “寫……”周鶴立環(huán)視一圈好像沒什么紙,遂伸出手,“你寫我手心吧?!?/br> “好?!?/br> 在皮膚上寫字有點滑膩,不好寫,加上周鶴立似乎還有點怕癢,手下意識就往里縮,鐘意握住他手掌邊緣,“別動,寫歪了?!?/br> “哦……” 寫完后鐘意合上筆蓋,一抬頭就看見周鶴立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忍不住笑道:“不是吧,寫個字而已,你被車甩出去的時候都沒叫一聲。” 鐘意把筆遞給周鶴立,“好啦,我走啦,等你消息哦?!?/br> “再見?!?/br> “臨走了還不肯叫我聲jiejie嗎?” 周鶴立預備放筆的手在空中一頓,鐘意知道再玩下去真要出事了,趕忙擺手道:“不逗你啦,以后叫我鐘意就行。” “反正你覺得和我一個年紀,那就按同輩的方式稱呼吧?!?/br> 直到鐘意轉(zhuǎn)身,她都沒有聽到回應。 鐘意突然想起,好像在她說了自己年紀后,周鶴立對她就有點……抵觸。 如果不是她因為他受了傷,兩人大概早說再見了。 夜靜謐無聲,因為今天出了點事,回郊區(qū)的別墅太遠,周鶴立選擇回“家”。 和其他地方相比,這個小區(qū)略顯老舊,夜晚還能聽到對面夫妻吵架的聲音。 周鶴立翹起腿倚靠沙發(fā)靠背,面前的茶幾上還擺著他們一家的照片,裴嶼川和他并肩站在爸媽后面。 “jiejie?” 他嗤笑一聲,起身把照片反扣,“我不需要什么哥哥,更不需要什么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