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的投入可能打水漂，她心里頭更發(fā)急了：“這事還是得私底下跟杏芬姐談，她男人我是一句話不想跟他說?！?/br>
    兩?人又?在電話里聊了一會，王茹便問起鐘卉的預(yù)產(chǎn)期，“1月16號？那不是剛好趕上過小年？這孩子?以后有福氣！”

    鐘卉：“醫(yī)生是這么說的，早幾天晚幾天都不好說?！?/br>
    王茹：“你要是提前?生了，記得找人帶信給我，我去看你。”

    鐘卉：“好?！?/br>
    ……

    年底鐘家老兩?口提前?拎著一堆農(nóng)產(chǎn)品來了，父母來了，鐘卉稍稍沒那么焦慮了。

    早上出門剛好遇到潘彩鳳買菜回來，鐘卉便問起她有沒有合適的保姆推薦，“能住家的最好，不能住家的上晚班也行。”

    潘彩鳳想了想：“你這日子?剛好趕上過年，好多人這個日子?不愿意出來打工?！?/br>
    鐘卉忙道：“過年那三天我給三倍工資。”

    這年月過年就三天假，也沒有調(diào)休一說。三天一結(jié)束，都得上班。

    三天也沒法出遠門，三倍工資還是不少人樂意干的。在外頭找個半天班的保姆，工資大?概80塊左右，加上三倍工資就一百多了。

    潘彩鳳點?頭道：“我去幫你問問我家那邊的親戚?！?/br>
    兩?人在電梯口聊了幾句，潘彩鳳上樓，鐘卉還要去趟檔口。

    剛走出去幾步，就聽到身后有人喊她，鐘卉一回頭。

    潘彩鳳拎著菜籃子?站在那兒，眼?睛亮亮的：“你如果只是找晚班保姆，我可以幫你帶！”

    鐘卉以為自己聽錯，瞪大?眼?睛：“你？你不用照顧航航嗎？白天還得接送孩子?，忙得過來嗎？”

    潘彩鳳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孩大?了，覺得mama每天去接送沒面子?。上個禮拜，航航就自己上下學(xué)了。不用接送，這幾天感覺時間多了起來，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晚上我?guī)湍憧春⒆?，白天航航去上學(xué)，我剛好可以在家補覺，一點?不耽誤?！?/br>
    “這太好了！你要是來幫我看孩子?，我按市場價給你工資！”鐘卉有些興奮，不過很快她的腦子?冷卻下來：“你出來工作，你男人同意嗎？”

    潘彩鳳面色冷了幾分：“這事用不著他同意！剛好過年他要回來，一年到頭在外面，這段時間，就讓他們?父子?好好親近親近?！?/br>
    鐘卉抿唇笑了，由衷道：“你要愿意來幫我，那太好了！這段時間為這個保姆的事，可把我愁死了?！?/br>
    她和潘彩鳳認識這么長時間，知道她對?小孩挺有耐心，做飯又?好吃，屋里屋外都是一把好手。她能過來幫自己幫孩子?，鐘卉高?興得很。

    將保姆的事定下來，剩下的幾天，鐘卉便專心地安頓檔口的事。

    年關(guān)將至，之前?包租的12個檔口該續(xù)約了。新?世界的生意實在太火爆，一檔難求。最開始的租金八折優(yōu)惠已經(jīng)沒了，明年所有檔口租金統(tǒng)統(tǒng)上漲10%，鐘卉包租的那12個檔口也漲了價。

    羊毛出在羊身上，商戶們?也沒啥意見，個個交租金都積極得很。

    刨去交給市場管理處的，一個季度的租金鐘卉能凈賺1萬塊。

    這一年，新?世界的每一個商戶都賺到了錢，腰包鼓鼓的，可以過個好年了。

    年前?最后一天，市場管理辦公室要舉辦全體商戶新?春晚會，每個檔口都要出節(jié)目。

    鐘卉大?著肚子?不方便，節(jié)目就交給鐘妙去準備了。以前?在廠里，她就是文藝積極分子?，喝歌跳舞都不在話下。

    負責主辦這事的辦公室主任看鐘妙有這個特長，一口氣給她安排了三個節(jié)目。

    鐘妙直接拒絕了，白天要么在店里忙，要么外出掃街，周末還得去上成人班的課，她哪來那么多時間。

    再說她也不傻，在廠里當文藝骨干，那時候是為了混公假。在這里累死累活排節(jié)目，有啥好處？

    辦公室主任看她不答應(yīng)，便讓倪經(jīng)理出面勸她。

    倪奇正也不跟她廢話，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我這五星商戶的名?單還沒遞到區(qū)里去，你看著辦吧……”

    “啥意思?？威脅我？”鐘妙一開始以為自己聽錯，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小臉一黑，氣得當場扭頭就走。

    倪奇正趕緊上前?jsg一把拉住她，看她黑著一張臉，也不知道說啥好。

    他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該怎么對?姑娘說軟話，憋了半晌擠出一句話：“那個，你就幫幫忙，算我欠你個人情?！?/br>
    第53章 舊人歸

    毗鄰新?世界批發(fā)市場的世界新?苑正在緊鑼密鼓地趕工, 江晟負責的兩棟高層電梯已經(jīng)封頂，電工隊進場了。

    年關(guān)將至, 工人們都想多賺點錢捎回家, 卯足了勁趕最?后這?十來天的工。

    門口?的售樓處今天格外熱鬧，簡短而不失隆重的落成典禮結(jié)束后，王暉和幾個合伙人魚貫進入售樓處。

    穿著黑色西裝套裙、白?色大蝴蝶結(jié)襯衫的售樓小姐們列成兩隊, 迎風招展地站在大廳里。

    看到領(lǐng)導(dǎo)們進來, 齊唰唰彎下腰，脆生生道：“領(lǐng)導(dǎo)們好！”

    王暉目光一個個掃過去, 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這?批售樓小姐至少個個樣貌都是蠻出挑的。

    他對售樓小姐的首要要求就是長得標致。這?年頭售樓小姐越漂亮，意味著樓盤檔次越高。

    其它的都是次要的，反正世界新?苑的房子也不愁賣。

    這?些售樓小姐自然不知道老板在想什么，她們今天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王總夫人身上。來谷暉房地產(chǎn)公司這?么久, 還是第一回 見到王總夫人呢。

    徐小谷一張白?凈的鵝蛋臉，細細的眼睛，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年紀, 穿著一件黑色的麂皮大衣, 領(lǐng)口?位置一圈毛領(lǐng)油光發(fā)亮, 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貴氣。

    許瑤清站在人群當中，努力堆起笑容, 控制著自己想打哆嗦的沖動。售樓處空調(diào)還沒安裝好了，所有售樓小姐都穿著薄薄的套裙，光著的小腿只套了一雙rou色絲襪。

    許瑤清感?覺自己踩著高跟鞋的雙腳已經(jīng)麻得快失去知覺。

    一群領(lǐng)導(dǎo)往里間的辦公室走去，江晟也在其中。一段日子沒見, 他看上去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穿著一件煙灰色的羊毛呢大衣，襯得他面?容格外冷淡肅殺。

    江晟越風光，許瑤清心里越不好受，她努力按下心底涌上來的酸澀和嫉妒。

    這?個時代變化太快，昨天還盆滿缽溢的行當今天可能就血本無?歸。就像這?男人一樣，誰能一眼就押中呢？

    許瑤清挺直身子站在那兒，短裙下的小腿纖細筆直，她知道和身旁幾個年輕的小姑娘相比，自己的風情?遠勝她們……

    經(jīng)過這?群售樓小姐，徐小谷眉頭皺了起來，轉(zhuǎn)過頭對銷售經(jīng)理道：“小劉，現(xiàn)?在還沒有正式對外銷售，先把套裙換成西褲，等空調(diào)安裝到位，天暖和點再讓她們穿裙子?！?/br>
    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又看了劉經(jīng)理一眼：“賣房子不是靠露腿就行了?！?/br>
    被徐總的眼風掃到，劉經(jīng)理頭皮一麻，額頭沁出汗來，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王暉嘴角的笑容褪去，眼底掠過一絲不悅，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到妻子已經(jīng)下起令來：“趁著今天領(lǐng)導(dǎo)都在，待會把這?些售樓小姐喊進辦公室，進行一次銷售摸擬考核 。”

    徐總一來，屁股還沒坐下來，就提出要考核新?人，劉經(jīng)理嘴上應(yīng)了下來，心里卻七上八下直打鼓。

    剛才努力保持微笑的售樓小姐們，聽說要考核，笑容都僵在臉上。

    一直默不作聲的江晟這?才抬起眼皮看了旁邊幾個女孩一眼。

    許瑤清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冷不丁和他驟然抬起的視線撞個正著。

    她沒有挪開視線，反而沖他露出一抹清淺的笑容。

    ……

    徐小谷平時很少來公司，但?只要來一趟就能讓王暉煩躁好幾天。

    好好的售樓處落成典禮，妻子非要出席，還提出一堆意見，簡直是當公司人面?打他的臉。

    徐小谷是從建筑設(shè)計院出來的，嚴謹古板，而王暉近幾年早已經(jīng)轉(zhuǎn)向銷售和市場這?塊。兩人的矛盾和分歧日益加重。

    公司幾個部門的負責人扮成顧客，對這?些售樓員進行了銷售實境考核，結(jié)果八個售樓員，只有兩位勉強合格。

    徐小谷臉色難看至極，辦公室里一片難捱的沉默。

    江晟也沒吭聲，這?兩口?子早就不和了，他可不想摻和到夫妻倆的爭執(zhí)當中。

    徐小谷將手里的一摞評分表扔到劉經(jīng)理面?前，語氣冰冷而嚴厲：“業(yè)務(wù)能力這?么糟糕，怎么接待客戶？”

    劉經(jīng)理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老板不僅進行了筆試，還進行了銷售情?境模擬考核。

    如果說筆試還能勉強糊弄這?去了，這?一進行實境考核，幾個新?人回答得磕磕巴巴，基本房子信息說不全，稅費，貸款年限和按揭金也算不清楚。有的干脆一問三不知。

    徐小谷翻了翻幾個售樓員的背景資料，淡淡道：“我看這?里面?下崗女工占大多數(shù)啊，有些女工在國企干了幾年吃大鍋吃習(xí)慣了，早混成了老油條。還不如招剛畢業(yè)的高中生，一張白?紙，反而好帶一些?！?/br>
    王暉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你?好久沒來公司，不知道這?里頭的彎繞。安置下崗女工就業(yè)是上頭派下來的政治任務(wù)。咱們公司也攤派了指標，這?些下崗女工都是協(xié)保人員，公司不用為她們繳納社?保。招她們進公司，每個月都能省下一筆錢。再說這?里面?也不是全不合格，剛才那個小許跟江晟以前是一個工廠的，她就答得很好?！?/br>
    說罷，王暉轉(zhuǎn)過頭看向江晟，“江晟，你?說對吧？”

    剛才許瑤清的表現(xiàn)?確實還不錯。江晟扯了扯嘴角，頂著徐小谷犀利的目光回了個“對的”。

    王暉沖妻子揚了揚下巴，就差將“你?看吧”寫在臉上。

    徐小谷板著面?孔：“那也不能為了省些社?保錢，就招些老油條進來?。?個售樓員6個都是下崗女工，只有1個合格的，這?個合格率太低了！”

    眼看兩公婆就要當著大家的面?吵了起來，劉經(jīng)理忙道：“徐總，您放心！年前我會對她們再進行兩輪培訓(xùn)考核。兩輪考核都不過關(guān)的，進行淘汰。”

    徐小谷想了想：“那行，開盤前我會來售樓處驗收的。不合格的售樓員，不能接待顧客。”

    ……

    好不容易開完會，王暉請合伙人和公司高管去火鍋店吃火鍋。

    最?近清荔突然流行起一種火鍋，一邊是白?湯，一邊是紅湯。一頓火鍋可以涮兩種不同的湯底，生意火爆得不得了。

    江晟知道那家火鍋店在哪，便?沒跟王暉的車子，自己開車過去。

    剛走到車旁，江晟聽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他轉(zhuǎn)過頭一看，是許瑤清。

    清荔的冬天陰風刺骨，許瑤清穿著那身薄薄的西裝套裙，踩著細細的高跟鞋搖曳地走過來。

    “給你??！彼f過來一個紙袋，笑道：“早就想還你?了，這?些天一直沒看到你?。每天隨身帶著，睡覺都睡不安穩(wěn)。”

    江晟接過來看了一眼，又掂了掂，沖她揚了揚眉：“謝了?！?/br>
    許瑤清輕聲道：“應(yīng)該是我謝你?。如果不是你?借我這?筆錢，我爺爺后事還不知道怎么辦。那會剛離婚，兜里也沒錢……”

    江晟只知道她離婚了，倒不知道她爺爺去世了。想到自己前陣子因為鐘卉，又找她補了個借條，不由有些尷尬：“那個欠條我沒帶，改天帶來還你??！?/br>
    許瑤清抿唇笑了：“不用。我信你?。”

    江晟略一頷首：“你?趕緊進去吧，天太冷了?！?/br>
    說罷，他便?鉆進汽車，將手里的紙袋扔到后座，發(fā)動汽車離走了。

    江晟透著后視鏡看著那個紙袋。這?筆錢，最?好給鐘卉。得讓她知道，他借許瑤清的錢，人家已經(jīng)還了。

    他和許瑤清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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