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嬌妻,勿擾[九零] 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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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楊念遠,已經快下班了,劉工這才回來。 回來了也沒時間搭理鐘卉,先是將值班長叫了進去,緊接著又把葉大姐喊進去。 鐘卉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等劉工,鬧哄哄的班組突然安靜下來。 李愛娣湊過來小聲道:“分流名單出來了,咱們班組葉大姐在名單上?!?/br> “這么快?”鐘卉十分吃驚,上輩子第一批職工分流她已經離開國棉廠了,所以并不清楚具體細節(jié)。 雖然已經預料到葉大姐因為年齡關系,這次可能會被分流,消息真的下來,鐘卉心頭突然像壓了塊石頭,直往下沉。 整個質檢室鴉雀無聲,大家隱隱猜到什么,每個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惶然和不安。 很快值班室里頭傳過來葉大姐的嚷哭聲:“我們這些老三屆,回城就進廠了,一輩子都在廠里兢兢業(yè)業(yè)地干著?,F(xiàn)在老了,不中用了,廠里就不要我們了。兒子才上大學,公婆還要我養(yǎng),讓我離開廠子,我可怎么活!” 不一會兒聽到劉工的聲音:“廠里已經成立了安置辦公室和再就業(yè)服務中心,沒門路找不到工作,廠里會幫大家一起想辦法的。” “我要去找廠長!” “砰”地一聲,值班室的門被人從里頭推開,葉大姐滿臉是淚地沖了出來。 劉工跟在后頭,沖她的背影大聲道:“葉大姐,廠長今天在給退休職工搞歡送會,你就別去搗亂了!這一批分流的職工,都會想辦法安置的?!?/br> 葉大姐轉過頭,一臉悲憤:“我們這些老工人沒文化,年紀又大,出去能有啥好工作?我男人廠里效益也不好,工資都發(fā)不出來了,就指著我一個月三百多塊錢的工資!這一旦離開了,我怎么活?劉工,你今年也46了,分流名單上咋沒你?!” 一時間質檢室好多雙眼睛都落到劉工身上,劉工捂著腫脹的腮幫子,欲哭無淚:“葉大姐,這個名單出來后,我第一時間去找廠長,主動提出我?guī)ь^離廠。是廠長堅決不肯,你要是不信,現(xiàn)在就可以去找廠長!廠里的情況,你應該也聽說了一些。去年向銀行賒賬買原材料的貸款已經到期,沒錢還銀行,廠長一次又一次跑工商局、財政局商量,磨破了嘴皮子,求銀行延長還款時間,勒緊褲腰帶先把工資給大伙發(fā)了……” 劉工說到這眼眶泛紅,葉大姐垂著頭不吱聲。她剛才說的不過是氣話,誰都知道劉工是廠里的紡織專家,廠里要繼續(xù)運轉下去,質檢部還得他來領導。 幾個年輕職工忙圍上去勸解,李愛娣出聲道:“葉大姐,劉工牙痛了一個月了,每天靠幾片止痛片頂著。我上回問他為什么不去醫(yī)院,他說現(xiàn)在廠里看病醫(yī)藥費要排隊報銷,能不給廠里添麻煩就盡量不去添麻煩?,F(xiàn)在廠里遇到難處,你就體諒一下吧?!?/br> 葉大姐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把扯下頭上的軟帽,雙眼一片猩紅:“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沒報銷成,我難道報銷成了嗎?我三個月前開刀做手術,到現(xiàn)在幾百塊的手術費還沒報銷!我不體諒工廠?讓我買集資券,我每年一買就是1000。讓我三班倒,我也二話不說。工廠什么時候體諒我?我現(xiàn)在就去找廠長!憑什么讓我走?!” 劉工知道葉大姐脾氣不好,怕她惹出事來,忙跟著去。 鐘卉一旁看了半天,這下終是沒忍住,上前一把拉住他,“劉工……” 劉工轉過頭看到是她,生氣道:“你就別跟著添亂了!你那辭職信,我不會批的!” 鐘卉將劉工拉到一邊,小聲道:“劉工,我想替葉大姐頂她那個分流名額?!?/br> 剛才她想好了,既然已經決定辭職,不如主動接下攤到葉大姐頭上的名額。這樣葉大姐也就不用走了,還能在廠里干一段時間,說不定可以撐到內退。 劉工捂著臉“嘶”地一聲,瞪了她一眼 :“你以為這個指標是飯票電影票???說轉讓就轉讓?你多大年紀,葉大姐多大年紀?這次的政策是分流老職工!” 鐘卉今年28歲,是質檢部年紀最小的,按慣例也是干活最多的。年輕人能吃苦,又懂工藝,腦瓜還靈活。誰走,劉工都不想她走。 鐘卉趁這個當口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倒出來:“劉工,我這不是沖動。我跟您說句實話吧,前些天我就打算跟廠里提辭職?,F(xiàn)在剛好趕上這一撥分流,葉大姐這個情況,讓她離開工廠,不是割她rou么?再熬兩年,她就是可以辦內退了。您要不好說,我去跟廠長說!如果到時候廠長不答應,我再直接提辭職就是了?!?/br> 劉工牙疼疼得腦門突突的,狠狠一跺腳:“你們這些年輕人?。∠胍怀鍪且怀?!這要走的,不肯走。該留的,不想留。這都啥都啥!” 第11章 頂名額 國棉廠門口今天格外熱鬧,鎏金的廠牌前圍了一群人。 幾個胸口帶著大紅花的老職工站成兩排,手里抓著個大紅橫幅,上面寫著“光榮退休”四個大字。廠長何桂珍和幾位廠干部,穿著靚藍色的制服站在正中間。 廠里的宣傳干事舉著相機對著他們:“都笑一笑!大家是光榮退休,是喜事!” 何桂珍用力搓了搓臉,綻出一抹笑容。身旁幾位廠領導也得體地露出了八顆牙齒。身后的老師傅們舉著橫幅根本笑不出來。 宣傳干事“咔嚓”了幾下:“好了,再拍幾個歡送的鏡頭就行了?!?/br> 廠門口那輛黑色的桑塔納汽車洗得锃亮,車身系上了大紅花,正整裝待發(fā)。這輛車是前幾年工廠效益好的時候花大價錢買的,專門用來接待各級領導和來廠參觀的貴賓。今天何桂珍特意讓司機開來歡送這些退休的老師傅們。 門口的攤販、店家和經過的人群,無不駐足停下來打量著這輛氣派的轎車,這可是有錢都買不到得托關系的進口汽車! 胸著帶著大紅花的老師傅們站在車旁,戀戀不舍地回頭望著工廠大門,看著這座待了幾十年的工廠,忍不住濕了眼眶。 一個戴著眼鏡的老師傅一把抓住何桂珍的手,顫著嗓子道:“廠長,你是嫌我們不用中了嗎?當真是一點用場也派不上了?” 身后幾個老師傅也紛紛出聲:“我們一餐能吃三碗飯,身體好著呢!咋就不要我們了呢?” 何桂珍強忍著眼眶里的酸意,笑道:“我代表工廠感謝大家為廠里做出的貢獻!五十五,按政策可以辦理提前退休了,剩下日子大家好好回家享輕福吧!” 宣傳干事趕緊趁機抓拍幾組照片,幾個老師傅抹著眼淚上了車。 何桂珍和幾個干部站在門口,目送著汽車駛向了街道盡頭,直至消失不見。 何桂珍佇立良久,半晌,她轉過頭吩咐身后一個工作人員:“明天讓司機,一大早直接把車開到二手市場,趕緊賣了!” 圍觀群眾都愣住了,工作人員也是一怔:“不是吧?廠長,過兩天紡織部領導要來主持砸錠儀式,jsg賣掉就沒車去接了?!?/br> “都要砸錠了,還有啥好接的。”何桂珍語氣有些蕭瑟,抬著望了望陰沉的天,又要下雨了。 她深吸一口氣,很快便恢復了一貫的鎮(zhèn)定自若,“這車現(xiàn)在還能賣18萬,我已經跟二手市場說好了,明天一手交車,一手交錢,工人們都等著這筆錢報銷醫(yī)藥費呢!” 說罷,何桂珍對一旁幾個車間負責人道:“走吧!去會議室繼續(xù)接著開會!” 一行人轉身往廠里走,迎面撞上質檢部的葉大姐。 何桂琴看到她,大概知道是為了什么事,仍然問道:“葉大姐,你找我有事?” 葉大姐像霜打的茄子,剛才站在后頭,把廠長說的話全聽了去。 廠里已經到了要變賣小汽車的地步!葉大姐喉嚨滾動了幾下,嘴唇哆嗦著哭訴道:“廠長……” * 劉工和鐘卉倆一前一后到了廠長辦公室,卻吃了個閉門羹。 劉工背著手在走廊來回走動,冷冷道:“你提辭職我是不會答應的。質檢部留人的宗旨跟廠里是一樣的,年輕、踏實、能干。現(xiàn)在部門就你歲數小,你不留下誰留下?” 鐘卉有些犯愁。印象中上輩子辦辭職手續(xù),劉工很快就答應了,怎么這下死活不松口呢?辭職不行,頂替葉大姐的分流指標也不行。 她心一橫,直接破罐子破摔:“劉工,有個事,我沒跟廠里任何人說。我懷二胎了,這個孩子我打算生下來。按照廠里的政策,都不用我辭職,違反計劃生育肯定要被開除?!?/br> 劉工愣住,盯著鐘卉半晌沒說話。一時間不知道她說的是實話,還是臨時找的理由誆自己。 他悶聲道:“廠里的政策是雙職工違反計劃生育,開除一個。江晟當初辦的是停薪留職,他的編制和關系還在廠里。這事你先回去和他商量一下,他如果已經決定不回來,超生開除他不就行了?不用拿你干刀?!?/br> 劉工知道江晟90年辦的停薪留職,兩年期限快到了。聽說他下海后在外面干工程賺了不少錢,這架勢看來是不會再回來上班了。 要開除也是開除江晟! 劉工越說越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好,“這事你現(xiàn)在不要跟廠里說,到時候我領著你去找廠長。哪有超生兩口子都開除的?” 鐘卉被劉工堵得說不出話來,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在跟江晟辦理離婚,便看到廠長跟葉大姐兩人一前一后走了過來。 何桂珍看到劉工和鐘卉,沒多問什么,直接將他們幾個領進辦公室。 “你們倆先等等,我先跟葉大姐說?!焙喂鹫涫疽馑麄儍扇讼仍谝慌缘戎?/br> 何桂珍四十出頭,一路從擋車工、弄長、值班長干到廠長,在工廠群眾基礎很好,很能服眾。 葉大姐還未開口,何桂珍已經把她的情況如數家珍般地說出來了,“葉大姐,你家里的情況我是了解的。你男人現(xiàn)在也分流了吧?兒子剛上的大學,聽說上的省城醫(yī)學院?我知道你們兩口子負擔重。你放心,廠里正在想盡各種辦法,解決這一批分流職工的就業(yè)問題。目前已經聯(lián)系了幾個單位……” 葉大姐伸出手抹了一把眼淚,哭道:“廠長,廠里的難處我知道,我沒什么文化,也沒啥技能,一輩子就是跟紗線和紡織機打交道,讓我干別的我也不會。這要離了工廠,我感覺活著都沒啥意思了?!?/br> 葉大姐花白的頭發(fā)早已經亂了,臉上眼淚縱橫,任誰看了都十分不忍。 她是老三屆,初中還未畢業(yè)就下了鄉(xiāng),回城就進了紡織廠,經歷了國棉廠的黃金時代。大好青春都是在計劃經濟中度過的,老了卻要去社會上闖,一時難以接受再正常不過。 幾個人都沒了聲,偌大的廠長辦公室安靜下來,只有葉大姐的啜泣聲和墻上掛針的滴答聲在耳邊響著。 鐘卉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后太陽一點點斜下來。 她垂眸想了一會,站起來,走到葉大姐旁邊,對何桂珍道:“廠長,本來我今天是來向您提辭職的。我剛才想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頂替葉大姐的分流名額。我還年輕,想去外面闖一闖,把位置空出來讓給更需要的人?!?/br> 葉大姐瞪大眼睛看著鐘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緊緊抓住她的手腕,眼中迸出激動之色:“小鐘,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當真愿意頂了我的名額?” 鐘卉拍了拍葉大姐的手,溫聲道:“葉大姐,能頂你的名額最好了,不能頂我也打算辭職。” 葉大姐一臉期盼地看著何桂珍:“廠長……” “你想好了?” 何桂珍抬頭看著鐘卉,重又上下打量起眼前這個年輕女工。她對鐘卉的印象還停留她剛進廠的時候,很清爽伶俐的一個小姑娘。因為長得漂亮,還拍過工人海報。每年的業(yè)務比賽也很積極,總能拿到幾個名次。結婚生娃后,她的精力明顯轉向家庭,何桂珍對她的印象漸漸淡了。 鐘卉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想好了?!?/br> 何桂珍沉吟片刻,道:“你要替她就替吧。不過這事你們就不要在廠里大肆宣揚了?!?/br> 聽到廠長松了口,葉大姐長舒一口氣,再也撐不住地癱軟在地上。 一旁的劉工仍然堅持己見:“廠長,這事我不同意!小鐘是我部門最年輕的,能干也吃得了苦,要留也是留她。這事先緩緩,我再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鐘卉還未得及開口,便聽到廠長嘆息道:“算了,你還是放她走吧。你現(xiàn)在不放她走,她會恨你一輩子的。小鐘還不到三十歲,應該去外面,經風雨,見世面?!?/br> 劉工咳地一聲,耷著腦袋再不言語——他何嘗不知道廠長說的是對的呢?只是心里頭總還留著一絲念想,萬一有一天廠里光景又好起來了,總要留下幾個年輕的骨干吧。 鐘卉細細回味著廠長剛才的話,朝她鞠了一躬,臉上綻出一抹由衷的笑容:“謝謝廠長。我還年輕,我先出去趟趟路。不管趟沒趟出來,到時候也能給姐妹們打個樣?!?/br> 何桂珍沖她點了點頭:“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替廠里省了一筆錢?!?/br> 葉大姐在廠里干了25年,買斷工齡要5萬塊。而鐘卉工齡只有10年,買斷只需2萬塊。作為廠長,何桂珍腦中想的是更現(xiàn)實層面的事情。 看著鐘卉疑惑的目光,她卻并不想多做解釋。 葉大姐一天之內經歷了大悲大喜,幾近虛脫,緊緊地抓著鐘卉的手,嘴里不停地說著“謝謝”。只有劉工目光發(fā)愣地看著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桂珍看著他腮幫子腫得老高,擠得眼鏡都快要掉下來,既心酸又好笑,“老劉,你這牙找個時間去看看。明天廠里能拿回一筆錢,把這幾個月壓下來的醫(yī)保全給報銷了。你也趕緊趁著這次一起報銷了吧。” 劉工瞪大眼睛看著何桂珍:“廠長,咱欠銀行的錢不是還沒還嗎?這是哪來的錢?” “我把那輛桑塔納賣了!” 劉工愕然呆立在那兒。 第12章 二五眼 雖然何廠長希望盡可能低調,但工廠人多口雜,本就不是個藏得住事的地方。 晚上葉大姐便帶著男人拎了麥乳精、餅干和水果上了門,兩口子千恩萬謝。鐘卉一看就知道是他們平時攢下不舍得吃的,哪里肯收,又讓他們拎了回去。 像葉大姐這樣一輩子在工廠的老職工,習慣了什么事都有工廠管著,分流對她來說是天塌下來的大事。而對于多活一世的鐘卉來說,離開工廠是早晚的事,她并不覺得自己幫了葉大姐多大的忙。 葉大姐剛走,王茹領著一群細紗車間的姐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