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109節(jié)
到處都是嘶吼聲,倒是顯得沈青山很是沉默。 陳柯舉劍刺過來時,只覺得背后發(fā)涼,只瞧那手中刺過去的劍尖離沈青山的喉嚨不過一寸,倏地瞪大了眼睛。 大刀之下,頭身分離,馬背上的人尚且沒反應(yīng)過來,無頭尸身上,心窩正中一劍,淌著血。 戰(zhàn)馬上的丹陽縣主肩背單薄筆直,掃了眼那被馬蹄踏了一腳的頭顱,沒去撿。 沈青山倒是翻身下馬,撿起那死不瞑目的頭顱高高舉起,揚聲道:“陳柯已死,降者不殺!” 渾厚響亮的一聲,穿破雨霧,直刺中士卒胸口。 廝殺停下,一件件的武器被扔到了地上,降者一個接一個。 丹陽縣主掃了眼,點了人打馬自長街過,不見一人。 直至行到午陽門,廝殺又生。 丹陽縣主翻身下了馬,手起刀落,一顆腦袋落了地。 她手中的大刀染了血,不知積攢了多少亡魂,殺紅了眼。 身上的絳紫色衣袍變得如這黑沉沉的天兒,濕濡濡的,不是雨,是血,有她的,也有旁人的。 她的右肩傷了,猩紅的血rou露了出來,背上衣裳破了,左腿也被刺傷了,卻渾似無覺無痛一般,踩著那些尸首踏進了宮門,拾階而上。 宮里三千精兵,殺不完似的。 護在丹陽縣主身邊的侍衛(wèi)勸道:“主子,咱們帶的五百人已折了一半,怕是頂不住了,還是先撤吧?” 丹陽縣主恍若未聞,赤紅的眼盯著那明宮大殿,渾然不覺自己揮出去的刀慢了許多。 饒是身邊有兩人護著,在踏上最后一個石階時,后背又中一刀,蒼然得跪在了地上。 “主子!” “丹陽??!” 兩聲急呼,一前一后。 丹陽縣主循聲望去,冷眼瞧著奔赴而來的人,干澀的眼再次涌上了淚。 “丹陽!”褚睢安面色急切,半跪在玉石階上,雙手抓著她雙臂,察看她的傷勢。 “好疼……”丹陽縣主囁喏一聲,又道:“我父親死了……” “別哭,我先帶你出去?!瘪翌“舱f著,伸手要將她打橫抱起,卻是被一只冰涼的手壓在了手臂上。 “不走?!钡り柨h主吐出兩個字,抬手抹去臉上的冰涼,仰頭瞧著那亮著燭火的大殿,一雙眸子滿是寒光。 褚睢安也不勸,握著長槍起身,抬步便往她瞧的方向走,一道輕而涼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褚睢安?!?/br> 他腳步頓住,回頭,抬手接住朝他扔來的嗜血大刀。 “殺了他!”恨意滔天,卻又平靜。 褚睢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回首闊步往那明殿走,抬了抬握著的大刀,朗聲回:“定不負,卿之愿!” 作者有話說: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秳汀焚Z島 第103章 ‘啪’的一聲, 殿門被人一腳從外面踹開,蕩了兩下。 群臣列位上朝之地,空蕩蕩的, 只那把龍椅上坐著一人, 左手撐著額頭, 似是睡著了一般。 褚睢安面色冷肅,提著刀一步步的上前。 走了不過百米, 四個身著玄甲的暗衛(wèi)出現(xiàn), 握著劍刺來。 殿外, 驟雨漸大,澆在一具具死尸上, 宮人逃竄,士卒廝殺, 梁王府養(yǎng)出來的侍衛(wèi), 與瘋狗一般,以一當十。 丹陽縣主被身邊的侍衛(wèi)扶起, 帶到了遮雨的檐下。 身上的傷處還在淌血, 面色蒼白,只那雙眼, 恨不得將李乾景飲血啖rou。 侍衛(wèi)替她上了藥,勸道:“主子, 您傷得實在重,此處有梁王殿下在, 我們先送您回府吧?” 丹陽縣主搖搖頭,“不走?!?/br> 片刻后, 沈青山匆匆奔來, 身后帶著一身著黛藍粗布衣、頭戴斗笠的男子。 “丹陽!” 丹陽縣主聞聲瞧去, 寒著臉沒應(yīng)聲,只那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張素凈的臉。 “丹陽,是五哥對不住你。”李珩緩緩在她身前跪下。 丹陽縣主抬手抹去滑出眼眶的淚珠,聲音如寒露,“跪我做甚?折我壽嗎?” 她深吸口氣,伸手扶他,“此事怨不得你,我父親自己愿意的?!?/br> 她是先太子一脈,父親承襲爵位,她出生便是縣主,這大嬴朝政本與她父親無關(guān),但那天地正主卻是要她父親協(xié)理政務(wù),用人但又疑心,只她父親殫精竭慮,良弓未藏,折了。 沈青山不知他們之事,只是應(yīng)丹陽縣主的話,去了長鳴寺將人帶了出來,此時聽見大殿內(nèi)的打斗聲,問:“誰在里面?” 窗明幾凈,蓮花金盞上燭火正好,只地上橫著七八具尸身,褚睢安提著刀,踏上了最高處,聽見殿門被推開也未回頭,抬手便要劈下。 金龍椅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掀起的眼眸瞧他,“你一個異姓王,殺皇家子弟,還不夠格?!?/br> 說罷,抽出身后的寶劍擋住砍來的大刀。 只是身子,未曾從椅子上離開。 “他不夠格,那我呢?”丹陽縣主咬緊后槽牙,一把搶過沈青山手里的劍,飛掠而起。 褚睢安側(cè)眼瞧了下身邊沖上來的人,將手中的大刀與她的長劍換了,安撫似的說了句,“歇著?!?/br> 男人不似往日般和煦,出招又狠又快,戰(zhàn)場上廝殺過的,一招一式都欲要將人弄死,與李乾景那般被精心教導(dǎo)了許多花招式的不同。 誰占上風,一目了然。 沈青山瞧著那戰(zhàn)況,雙手抱臂靠在門邊,絲毫沒有上前的打算,與他并立的是李珩,冷眼瞧著那龍袍被劃破,再到被血染紅。 金碧輝煌的大殿,多少人想坐上去…… 過招片刻,褚睢安手里的長劍直穿李乾景右胸口,將人釘死在了那把龍椅上,穿著皮靴的腳踩著他大腿,絲毫不管鞋底的泥濘。 他朝丹陽歪了歪頭,道:“來吧?!?/br> 丹陽縣主出手極重,剛上過藥的傷口再次滲出血來,戾刀砍在了李乾景的前胸,深可見骨。 又一刀砍在了李乾景的眉骨,直劃到下頜。 再一刀斷了他的手臂。 褚睢安也不攔著,神色淡然的欣賞那張?zhí)鄣锚b獰的臉。 血染金黃,臟污不堪。 整整十八刀,李乾景才睜著眼睛斷了氣,嘴唇動了動,終究是沒吐出一個字。 丹陽縣主垂眸瞧著那面目全非的人,眼皮沉了沉,手中的刀‘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聲響在這空蕩的大殿顯得格外沉悶,整個人不受控的倒下。 “丹陽……”褚睢安動作極快,一把抱住了她。 這一夜,耳邊的廝殺怒吼似是噩夢,翌日晴光滿天,街上的商販悄悄冒出頭來打探狀況。 經(jīng)過一夜,血戰(zhàn)的尸首被收拾干凈,地面被大雨沖刷干凈,如清空一洗。 朝堂上,群臣rou眼可見的蒼老了許多,那些文臣武將此時也不再嗆聲,能和和氣氣的問聲好。 傳言中的三份先帝遺詔,此時也都拿了出來,李珩被眾人恭請繼位。 剃了度的人緩步入了殿,卻是沒坐到那把椅子上,一身粗布衣立在一旁,在眾人疑惑的神色中緩緩開口,“諸位抬愛,只我生性怯懦,擔不起這天下之責?!?/br> 沉靜一瞬,似有什么轟然倒了地,眾人詫異,紛紛開口相勸。 李珩抬了抬手,“父皇膝下余我兄弟四子,李乾景狼心狗肺,殘害忠良,現(xiàn)已伏誅,四皇兄雖被降為郡王,但乃父皇血脈,文韜武略,皆是我們兄弟中的佼佼者,最適宜——” 話未說完,褚遂安在袖袋里掏啊掏,摸出一封信,打斷道:“殿下,成安郡王來信了。” 眾人瞧得傻眼,這又是哪一出? 伺候在身邊的小太監(jiān)趕忙上前接過褚遂安手里的信,雙手奉上。 李珩瞧著信封上的‘小五輕啟’的字樣,氣得舔了舔后槽牙。 他四哥真雞賊! 宣紙展開,上面龍飛鳳舞的只有三個大字。 ——我不要! 倒是蓋著私印的左下角處,有一排小字。 ——李小五,別讓我揍你。 李珩深吸口氣,慢條斯理的將宣紙折好,塞進了自己的袖袋里,又道:“四皇兄勞苦,快馬加鞭的趕去漠北,將企圖攻打我們北境的邊沙禿子趕了回去……” 就在那些夸贊之詞聽得眾人頭昏腦暈時,只聽他將話茬子轉(zhuǎn)到了年僅三歲的奶娃娃身上,“小七雖是年幼,但他出生時霞光漫天,欽天監(jiān)當日也說是吉兆,有太傅與諸位大臣看顧教導(dǎo),想來不日便能主理朝政……” 褚遂安本是出神想著屋里那個尚且昏睡未醒的,卻硬生生被這話扯回了心神,嘴角抽了抽,簡直替他感到羞愧。 那是三歲??! 不是十三歲! 這得養(yǎng)多少年才能主理朝政?! 怕不是得把滿頭花白的太傅都給送走了! 好在李珩也要臉面,想到那昨夜窩在自己懷里哭唧唧的小孩兒,難得良心發(fā)現(xiàn),又補道:“當然,父皇既是留了此遺詔,我自該聽從皇命,在七皇弟能主理朝政之前,暫為代理?!?/br> 眾人頓時狠狠松了口氣。 剛經(jīng)了三皇子那一遭,大嬴朝著實需要一位能安邦定國的皇上,若是個奶娃娃…… 先前政務(wù)紛雜尚未處理,奏稟的事宜很多,退朝時時辰已然不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