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103節(jié)
歇晌醒來時,祝煊穿好外裳,扣好大帶的手挪到荷包上,扒開。 “……” 嗯,沈二娘是言而有信的,確實給他填了銀子。 孤零零的一顆碎銀,不比他指尖大。 -- 云香寨似是散了,卻又沒散。 族長與寨中長老都入了獄,肖萍以官府之名,將趙五水一群人送去了那老弱婦孺的寨子,兩撥人互相嫌棄。 “大哥,我們不是去石頭寨嗎?怎的來了云香寨?”一個小弟搔著腦袋,瞥一眼盯著他們直瞧的婦孺,渾身似是長了刺,哪哪兒都難受的緊。 這寨子沒多少人,但他們一頭扎進婦人堆里,夜里出來撒個尿都怕被瞧見,著實住著不爽。 那些老弱婦孺也不遑多讓,在她們瞧來,寨子都交給了外來人,云香寨要沒有了。 趙五水裸著上身,蹲在河邊挑水,面上也不自在,被瞧得如芒刺背。 聞言,在那小弟腦袋上敲了一下,“快挑水,李二還等著水做飯呢?!?/br> 小弟被敲得縮了下脖子,不敢再吭聲,挑著水往回走時,兇兇的瞪了一眼下游盯著他使勁兒瞧的婦人,桶里的水一走一晃,不過幾步就沒了一半。 那腳步,如何瞧都像是在落荒而逃…… 趙五水肩上也挑著水跟在他后面,有些無語的搖了搖腦袋。 來這兒之前,肖萍問過他,云香寨如今一盤散沙,他愿不愿意來這兒當(dāng)族長。 自然,這族長與先前不一樣,要聽命于官府,但這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肖萍也與他坦然的說了,待得秋收后,難民營里的百姓都會被分去各個寨子里住,畢竟之前住的地兒已經(jīng)住不了了,至于屋子,這些時日各個寨子里已經(jīng)修葺,無需他們出銀子。 但若是有不愿的,也可自尋一塊兒地搭建屋子、重建村寨,只需與官府報備一聲便可,只這修葺屋子的銀錢,與官府無關(guān)。 而肖萍尋他,給這恩惠,是因那晚他們一眾兄弟纏斗賊人,他無所嘉獎,以這法子來補償他們。 趙五水猶豫幾瞬,還是應(yīng)了。 先前說是要去石頭寨,但是接觸過后才知,其中相斗的不只是原族長的三子,還有一個伺機而動的黃雀。 只見一次,趙五水便生了退意。 那人學(xué)富五車,卻與學(xué)堂里的先生不同,瞧著笑瞇瞇的,說話也柔和,但做事手段卻與祝大人像了五六成,果斷又強硬。 只那笑著的模樣,還挺…… 哼哧哼哧在前頭走的小弟回頭,瞧那沒跟上來的人,不解的問:“大哥,你怎的臉這么紅?” 倏地被打斷回想,趙五水沒好氣的兇他:“天兒這么熱,怎的就不能紅了!” 聞言,那人愈發(fā)不解,“哪兒熱了,這都入秋了啊,早上時還冷呢……” 趙五水闊步上前,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話真多,桶里的水都晃悠沒了,去,折回去重提!” “啊……別啊大哥……那些女人盯得我害怕啊……”唧唧賴賴的老大不情愿了。 趙五水嘴角抽了抽,眼神嫌棄,“你是男的??!” “男人也擋不住我慫啊!” “……” -- 府衙里,祝煊屁股剛坐定,門外顛顛兒跑進來一人,懷里抱著大團東西。 祝煊見怪不怪,拎著茶壺的手都未抖,“又有族長送銀子來了?” 肖萍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嘩啦一聲,那布兜里的東西都攤在了祝煊面前的案桌上,金銀散了開來。 肖春廿對自己父親這般模樣有些沒眼瞧,一點都不穩(wěn)重,瞧瞧人家祝阿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不過,這金銀還怪閃的誒! 自云香寨的領(lǐng)頭羊被處置之后,其余寨子的族長人人自危,更何況還有肖萍派人去他們寨子里搭建屋舍,更是心慌慌。 沒過幾日,便有族長按捺不住,跑來給他送銀錢。 有一就有二,其余的人聽聞這事,更是怕自己落后,著急忙慌的收拾家財。 得了銀子,肖萍這段時日容光煥發(fā),笑瞇瞇的像是給人發(fā)銀子的財神爺,眉眼間哪還有先前苦兮兮的痕跡? “來來來,老規(guī)矩,登名冊?!毙て嫉馈?/br> 祝煊從抽屜里翻出一本冊子給肖春廿,看著他們父子倆將那些財物一一寫上注明。 折騰了半晌,兩人各捧一杯熱茶。 肖萍整個人都舒坦了,“趙義那廝的欠條都還了,建造屋舍的工錢也發(fā)了,城南的吊橋也修建好了,這些銀子留著做甚好呢?” 祝煊瞥一眼那美滋滋的臉,“明年春耕時,且等著銀子用呢。” “???”肖萍瞬間被從美夢中拉回。 “今年受災(zāi)的百姓,明年春耕時,手里沒有農(nóng)具不說,就連買青苗的銀子怕是都不夠。”祝煊慢悠悠的道。 聞言,肖萍也反應(yīng)了過來。 鹽鐵專營,鐵器為當(dāng)權(quán)者所控,留給農(nóng)具的本就不多,是以平日里的價格就高。而青苗,各處都受了災(zāi),明年怕是供不應(yīng)求,到時自然漲價,比往年要貴許多。 肖萍重重的嘆了口氣,“活著好難?!?/br> 祝煊眉梢一動,淡聲道:“我倒是有個法子?!?/br> “什么?”肖萍立馬被吸了注意。 肖春廿也豎起了耳朵,模樣認(rèn)真的聽著。 “趁著冬日,派人去收些折損不用的兵器回來,讓打鐵匠熔了打農(nóng)具,來年租用給百姓,可幫他們解燃眉之急?!弊l訉⒆约合肓藥兹盏姆ㄗ勇掏痰恼f出。 肖萍一雙眼睛唰的亮了,急急的問:“那青苗呢?” 那顆聰慧腦袋搖了搖,“尚且未想到法子,等我回府問問我家娘子?!?/br> 肖萍:“……” 這好好的茶怎的酸了呢? 作者有話說: 第98章 祝煊吃了茶, 回去時屋子里活似遭了賊,金銀玉器鋪了一軟榻,幾口箱子堆在地上, 讓人無處下腳。 畫面似曾相識, 祝煊眉心一跳, 脫口而出一句:“這是要賣了?” 出了何事,竟是要開始變賣家財了! 立在軟榻前, 對著一堆物件兒挑挑揀揀的沈蘭溪回頭瞪他, “休要壞我財運!這都是我傍身的寶貝!舍了誰都會心疼得我睡不著覺!” 這倒是實話, 畢竟價格不菲,她心疼的緊。 綠嬈與阿芙在旁邊幫忙, 正把箱子里的東西一一翻出來。 聞言,綠嬈憋笑, 細聲替沈蘭溪解釋:“三娘子將要成婚了, 娘子是在為她挑選新婚賀禮呢?!?/br> “不是前幾日上街去買了?”祝煊邊問邊走到沈蘭溪身邊,與她一同垂首瞧那一堆東西, “這個不錯, 鴛鴦玉佩?!彼噶艘粔K合為鴛鴦的青玉道。 沈蘭溪皺眉,“意頭雖好, 但她不愛這些東西?!?/br> 與她貪錢愛財不同,沈蘭茹不在乎這些, 畢竟她自幼手里沒缺過銀子,想要的東西第二日就會送進她的屋里, 唯一求而不得的,怕是就那陸三郎了。 只她瞧著, 老天都是偏愛沈蘭茹的, 那樣軟弱不堪的郎君, 確實非她良配,這才沒成了那姻緣。 哪里像她,碰見那道貌岸然的陳宴希,豁出去自己的名聲才罷休。 不過,做人要知足呀,遇見祝煊,成為他的娘子,是她除卻銀子之外最大的幸事! 祝煊對上她突然亮晶晶的眼,心虛一瞬,還是老老實實將偷藏進荷包里的一小塊金子掏了出來。 沈蘭溪:“??” “真的沒了?!弊l訜o奈道,扯開自己的荷包自證清白,“這個銀子是你前幾日給我的?!?/br> 這話說得可憐巴巴的,綠嬈與阿芙抿嘴偷笑。 沈蘭溪捏著那塊小金子與他算賬,“這個哪兒來的?” 祝煊嘆息一聲,抬手指向一枚花簪。 “!”沈蘭溪瞬間腦子冒了煙,“祝二郎!你竟敢將我的玫瑰花瓣掰斷!” 祝煊被她這一嗓子喊得心口一跳,趕忙道:“不是我,我也是方才瞧見的!” 他哪里敢啊?! 沈蘭溪輕輕的把那金子打的玫瑰花簪捧在手心,癟著嘴險些哭出來。 甚是顯眼,外側(cè)的缺了一瓣花瓣,禿得有些丑了。 要緊的是,她還沒來得及簪發(fā)呢! 祝煊瞧她模樣,趕緊哄道:“我讓人拿去修補一下……” 沈蘭溪輕輕搖頭,腦袋都沒抬,似是在為手里的花哀悼,“哪怕修好了,也還是會有痕跡?!?/br> “那……讓人再打一支?”祝煊問。 “好!”沈蘭溪立馬應(yīng)聲,抬起的臉笑得比她手上的花還要嬌俏,“既是郎君說的,那就用郎君的銀子吧!” “……” 祝煊瞧著那禿了一瓣的花簪,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得到了什么? 晚膳時,祝允澄還未到,祝煊與沈蘭溪坐在桌前閑話。 “莫不是被先生留堂了?”沈蘭溪咬著一塊桃干疑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