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74節(jié)
主院兒,花嬤嬤聽得兩人來意,心下冷哼一聲,果真如少夫人猜想的一般,面上卻畢恭畢敬。 “稟家主,少夫人臨行前,交于老奴兩個月府中的花銷,各院兒置辦東西的銀子、小廝女婢的例銀,每一筆都是算清且記了賬的,東院兒夫人不在,少夫人便把夫人與老夫人的份例都沒算在內(nèi),韓姨娘的夏衫依照府中規(guī)矩,可做兩套,若是想多做幾身,超了份例,老奴手里也沒銀子可挪用?!?/br> 聞言,韓氏期期艾艾的瞧了祝家主一眼,又一臉委屈的垂了頭。 “府庫的鑰匙呢?”祝家主問。 花嬤嬤為難道:“家主這就折煞老奴了,府庫鑰匙向來是主母掌著,便是少夫人離家,鑰匙也斷不會交給老奴保管,要不,您稍候,老奴讓人去喚少夫人院里的女婢來問問?” 祝家主皺了皺眉,卻是問:“若是兩個月后,老夫人沒回來呢,府中開銷如何?” “家主放心,少夫人與郎君給老夫人去了信,便是兩個月后,老夫人與夫人未歸,老夫人也會讓人送銀子回來的?!被▼邒咝攀牡┑┑?。 這還有什么看不清楚的,沈氏分明是防著的,事事都安排得明白,哪里像是庶女,便是被用心教導(dǎo)的嫡女,也不外如是。 祝家主嘆息一聲,也不想落了面子再問,“既如此,便把我的衣衫份例給韓氏用了吧?!?/br> 卻只瞧,花嬤嬤的面色愈發(fā)為難。 “怎么?”祝家主不悅出聲。 “稟家主,少夫人說,老夫人來信說您的衣裳左不過那幾樣,今年的夏衫和秋裳都不必做了,省下來的銀子給夫人在外用了?!?/br> “……” 作者有話說: 第85章 祝家主深吸口氣又緩緩?fù)鲁? 腮幫子都動了動,憋出一句:“二郎媳婦兒……真是能干?!?/br> 花嬤嬤贊同點頭,“老奴也說了, 但少夫人說, 受人之托自當(dāng)忠人之事, 夫人將府中事宜托付給她,她自是得全須全尾的交還給夫人, 府中便是多花一文錢, 她都愧對夫人的信重?!?/br> 祝家主心里忽的抽了一下, 有些難掩的落寞,“時辰不早, 嬤嬤忙吧,我且先走了?!?/br> 兩手空空的來, 又兩手空空的離開, 韓氏壓著心里的火氣沒出聲。 好個庶女,竟是用這般法子防著她! “你回院子吧, 不必留燈, 今夜我歇在書房?!弊<抑骱唵谓淮痪?,抬腳往前院去。 “家主……”韓氏柔弱出聲。 祝家主停下了步子, 回頭道:“兩套夏衫,再加上去歲的, 也夠穿了,不可鋪張浪費?!?/br> 說罷, 便只身往書房去了。 韓氏停在原地,恨恨的跺了跺腳, 臉色鐵青。 家里如何, 沈蘭溪不甚關(guān)心, 每日吃了睡,睡了玩兒,行在途中,雖是比在府中疲累些,但也更為自在。 一副牌,教著那倆父子花樣百出的玩兒了個遍,在生了要餓死師傅的苗頭時,總算是到了成都府。 十幾輛馬車打長街而過,引得行人紛紛駐足。 受沈蘭溪所累,祝煊新官上任還未放把火,名聲卻已大燥。那侯府出來的郎君吃不得苦,衣裳皆是綾羅綢緞,靴不沾泥,手不生繭,吃飯都用的是金碗筷。 沈蘭溪聽得這傳言,險些笑出聲來,只對面的人端坐,手里的筷箸是當(dāng)?shù)厝藧塾玫闹窨?,著實冤枉的緊。 “郎君多用些?!鄙蛱m溪體貼的給他盛了碗老鴨湯。 “母親,我也要!”祝允澄見狀,連忙道。 祝煊瞬時斜睨他一眼,“自己盛?!?/br> 視線掃過他衣擺上的泥斑,又問:“上午又去田里玩兒了?” “隔壁的肖春廿喊我去的?!?nbsp;祝允澄嘟囔一句。 肖春廿是知府肖大人的長子,虛長他兩歲,雖是長得黑,但兩人一見如故,十分合得來。 說罷,他又興沖沖的與兩人道:“今日他們在挖水塘,說是快到黃梅雨時節(jié)了,要早早挖好儲水灌溉用,這樣田里的稻苗才能長得好,我還去幫忙啦!那田里還有魚,肖春廿說,等夏收時那魚就長肥肥了,不貴還好吃!到時我買三條來,一條紅燒,一條糖醋,還有一條燉湯喝……” 一張嘴嘰嘰喳喳的不得閑,還抽空扒兩口飯,沈蘭溪被他念得頭疼,剛想開口,忽的外面?zhèn)鱽硪坏缆暋?/br> “澄哥兒!走,去打鳥!” 那說得眉飛色舞的少年也回應(yīng)一聲,“就來!” 說罷,幾口把碗里的飯扒了個干凈,起身后還不忘與父母見了一禮,只那規(guī)矩模樣不過一瞬,便撒腿往外跑了。 祝煊瞧得額角跳了跳,評價道:“野得不成樣子了。” 沈蘭溪對他這話充耳不聞,她要如何說,她幼時也如此,怕是能把這俏郎君嚇壞了。 “一會兒給我拿幾兩銀子,得快些給他把學(xué)堂定下來,束脩交了去?!弊l訜o奈道。 沈蘭溪托腮瞧他,笑得有些壞,“郎君想要銀子?求我呀~” 祝煊賬上的銀子都交給了沈蘭溪打理,身上僅有的一些,也被她那滿是花樣的牌贏了去,如今荷包掛在腰間,里面卻是空空,只填了些驅(qū)蚊趕蟲的藥材。 外人只瞧見他錦衣玉食,卻是不知他身無分文,衣食皆依賴家中賢妻。 只這賢妻,著實愛使壞。 祝煊略一挑眉,透出幾分野,桌下的長腿猝不及防的勾住了她的,牢牢夾住,“鬧?” “青天白日的,郎君這是做甚?”沈蘭溪故作矜持道。 祝煊輕笑一聲,也順著她的話,“不是要我求你?這樣不夠?要昨夜那般?” 一連三問,他的面皮著實長進許多,沈蘭溪也不遑多讓,被夾住的腳蹭掉了繡鞋,踩上了他的皂靴,挑釁道:“是啊,郎君敢嗎?” 終是烈火燎了原,那人無師自通的用她紓解后,整好衣冠去府衙了,只余一身燥火的沈二娘無能狂怒,恨恨捶床。 那個混球! -- 迎來黃梅雨時,祝煊才把上一任按察使東丟西扔的獄案整完,成日瘋玩兒的小胖子也被他扔進了學(xué)堂,每日晨起練武后便往學(xué)堂跑,直至他下值時才回,養(yǎng)了一個冬的rou漸漸失了蹤跡。 沈蘭溪羨慕的緊,一個勁兒的追問他如何減肥的,還不忘往嘴里塞兩塊臘rou,嚼得噴香。 祝煊聽得發(fā)笑,靜坐桌前看書。 祝允澄無語到崩潰,“我這是累瘦的!要給我多補補啦!” 沈蘭溪立馬搖頭,“不行!” 這倆字兒說得果斷又響亮,著實傷小少年的心。 祝允澄立馬委屈的癟嘴,“果真,你只喜歡父親,都不心疼我……” 祝煊眉頭動了下,抬起眼來,清淡的‘嗯’了聲,那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委實噎人。 祝允澄剛喝完湯還油亮的嘴兒立馬閉上,負氣的扭過身子不瞧這氣人的夫妻倆,拿了書冊嘟嘟囔囔的背書。 新學(xué)堂的老先生說,若想見解獨到,便要先讀書,讀先人大拿的名作,以面窺骨,瞧他們對問題的思考,奈何他記性不好,讀過就忘,只得苦哈哈的去背。 祝煊在一旁,手握書冊,一副全然不受打擾的模樣,只不過待他讀一段,便會教考其中含義,不時糾正兩句。如此一來,再是晦澀難懂,這一番問答下來,祝允澄也記得七七八八了。 沈蘭溪靠坐在一旁閉眼聽著,兩人的聲音不疾不徐如清泉,著實悅耳,手邊的一碟桑葚被她吃了大半,指腹都染了黑紫,漸漸地,她往嘴里扔桑葚的動作越來越慢。 “困了?去睡?!弊l舆^來端走那碟子,輕拍了下她的手臂。 沈蘭溪朦朧的意識回歸,咕噥一聲,剛要抬手揉一揉困倦的眼皮,卻是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別揉眼,手臟了?!弊l犹嫠┥闲?,“去梳洗吧?!?/br> “哦?!?/br> 沈蘭溪沐浴出來后,屋里只剩祝煊了,撐開的竹窗被闔上了,榻上的小案桌上擺著棋局,黑白棋子對弈,那人拆了頭發(fā),寬肩窄腰的背影對著她,添了幾分柔和與清冷,此情此景,雅得似是一幅畫。 耐不住美色,沈蘭溪踩著鞋過去,直接軟噠噠的趴伏在了他的肩背上。 祝煊聽得一疊急促的腳步聲,方要回頭,忽的后背一沉,觸感溫軟,帶著沐浴后的香氣,著實考驗人。 “郎君好美呀~”沈澀狼不吝夸贊。 祝煊愣了一瞬,轉(zhuǎn)而低促的笑了聲,喉結(jié)隨之滾動,“等我去沐浴?!?/br> 這心照不宣的暗示,那人也好好的應(yīng)了,只是待他回來,卻是只見縮在被子里遮了大半張臉、睡得呼呼的小娘子。 騙子! -- 夏雨驟急,沈蘭溪撐開竹窗,懶洋洋的趴伏在窗前,閉眼傾聽那雨聲,只覺得靜謐舒服。 廊下少年低語背書,清爽朗朗。 風(fēng)聲雨聲讀書聲,聲聲悅耳,沈蘭溪今日也算是體會到了這話中意,著實舒服。 相隔兩條街的土司府衙,門敞開來,里面的人坐于案桌之后,桌上茶香熱氣裊裊,也靜賞著門外的雨。 為數(shù)不多的公案整理完,著實閑得人發(fā)慌,伺候在旁的小廝都忍不住的在打盹兒。 反觀隔壁的肖大人,整日忙得不見人影。 祝煊喚醒那小廝,“今日無事,恰逢甘霖,早些回家吧。” “多謝祝大人。” 撐開油紙傘往外走,卻還是被瓢潑的雨濕了衣衫,祝煊行的緩慢,迎面便撞上了一個戴著斗笠尚且濕了滿臉的人,對方年過三十,行來腳步匆匆,黝黑的臉上布滿了疲憊,頭發(fā)濕的打了綹,貼在肩背上,寬肩厚背濕了個透,黑色的衣袍更是在滴水。 “祝大人?!?/br> “肖大人?!?/br> 兩人互見了禮,肖萍寒暄道:“祝大人回府?” “嗯,肖大人可還要忙?若是不然,隨祝某乘馬車一道走?”祝煊問。 肖萍樂呵兩聲,身上的衣裳黏得難受,索性也不推辭,“那便多謝祝大人了。” 馬車上,祝煊從手邊的抽屜里拿了巾帕給他擦拭,一臉慚愧道:“肖大人這般忙碌,祝某日日清閑,委實有些愧對俸祿了。” 肖萍接過他遞來的巾帕,呼嚕的擦了擦腦袋,聞言立即擺手,“祝大人言重了,您是皇上親派來為咱們斷這刑獄案的,我這只能東西寨子跑跑腿兒的,哪里比得上?” 祝煊溫潤的笑了下,“不知肖大人近日在忙什么,可有祝某能幫得上的?” “啊、額……我今兒去找城北的老先生觀了天象,這黃梅雨還有得下,方才去田里瞧了眼儲水的方塘,都要滿了,再多就要淹莊稼了,得盡快讓人去把河道疏通,日夜監(jiān)守著,不然這茬兒莊稼若是壞了,夏收就要完,到時就麻煩大了。”肖萍撓了撓濕乎乎的腦袋,尷尬一瞬后不自覺的絮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