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室難為 第10節(jié)
“你回去睡吧,不必在這兒守著我?!弊l釉俅蝿裾f她。 說罷,他忽的想到什么,又遲疑的詢問,“或是上榻來與我一同擠擠?” 沈蘭溪順著他的動作瞧去,暖和的被子被他掀開一角,他往里面挪了挪,給她留出了一塊,似是還冒著熱氣兒。 她向來不是心志堅定之人,立馬被這暖和的被窩勾了去。 隨手把裝著蜜餞兒的食盒放在椅子上,脫了披風(fēng)鞋襪便要上榻與他一同睡。 卻是被人伸手?jǐn)r了一攔。 沈蘭溪:“?”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出爾反爾?! 她不悅的瞧他,似是他若敢說一句反悔的話,她便要抽他。 祝煊對上她的視線,指了指那挨著床榻的食盒,支使道:“放到外間桌上去?!?/br> 酸甜可口,讓人口齒生津,如何能安睡? 沈蘭溪一副‘嫌他事多,但又不得不做’的嫌棄之色,不情不愿的抱起那食盒往外走。 夜里便是點了炭盆也冷得很,她縮著脖子踮著腳跑回來,踢了鞋子便手腳麻利的鉆進了他的被窩。 暖烘烘的,身后的人也好暖和! 沈蘭溪眉眼一轉(zhuǎn),沒掖緊身后的被子,而是不要臉的往后蹭一蹭,再蹭一蹭,直到她的后背貼上他才停休,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 床帳被放了下來,榻上光線暗的瞧不清。 祝煊平躺著,手臂貼著她的后背,毫無睡意。 她方才悄悄的靠近自己,是在害怕嗎? 也是,她一個剛出嫁的姑娘,在府里沒有一個親人,出了西院兒,性子都收著,乖順柔和,便是如此,今夜也還是被祖母訓(xùn)斥了一番…… 祝煊嘆口氣,動作輕微的翻了個身,二十幾年來頭一遭沒平躺著睡,伸手把她抱進懷里,手腳都僵硬的厲害。 沈蘭溪剛要睡著,忽的腰間一沉,思緒清明了一瞬。 祝煊抱住了她?! 罷了,左右兩人都是夫妻了,隨沒有恩愛兩不疑的甜蜜,但他既是給她取了暖,她也大氣點,給他抱抱吧。 沈蘭溪重新合上眼,瞌睡蟲再次襲來。 祝煊思索片刻,還是出聲安慰道:“你不必害怕,安心睡覺,萬事——”有我在。 “啪!” 那攬在人腰上的手臂挨了一巴掌。 “睡覺!”語氣兇巴巴的。 祝煊:“……哦?!?/br> 翌日一早,外邊剛傳來些動靜,祝煊便睜開了眼睛,垂眸掃過身上的掛件兒。 他無語的嘆息一聲,伸手推推自己胸口上的腦袋,“沈蘭溪,你該起床了?!?/br> 呼吸綿長,紋絲未動。 “沈蘭溪,醒醒?!彼^續(xù)喚。 “別吵……”沈蘭溪趕蚊子似的動了動手,腦袋一轉(zhuǎn),換了一邊繼續(xù)睡。 祝煊瞧她這般,忽的生出幾分意趣,手捏上了她的耳朵,心念一轉(zhuǎn),道:“沈蘭溪,祖母要到了?!?/br> 靜默一息,他胸口上的腦袋動了下,繼而那睡得紅撲撲的臉揚了起來。 一頭烏黑長發(fā)有些糟亂,眼皮沉沉,但是一張臉像三月桃花般粉嫩,唇不點而朱,帶著些rou感的翹著,一副不設(shè)防的純粹模樣。 祝煊瞧著,一時微怔。 “嗯?”沈蘭溪睡眼惺忪的咕噥一聲,下頜撐在他的胸口,沒骨頭似的,不愿出一點的力,“祖母什么?” 祝煊回神,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方才的愣神,“祖母快要過來了,你起床吧。” 沈蘭溪嘆口氣,不情不愿的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哆嗦著套上冰冰涼的衣裳。 她剛穿戴好,不等她整好頭發(fā),門口就傳來了動靜。 烏泱泱的一撥人進來,老夫人帶了兩個女婢,一個提著溫補的湯,一個提著清淡的菜食。 后面進來的是祝夫人,也是帶著兩個女婢,阿年捧著藥碗跟著。 沈蘭溪不由看得發(fā)愣。 一大早的便這般陣仗? 不過,祝煊這個孫子,倒是熟知自己祖母的習(xí)性。 “祖母安好,母親安好?!鄙蛱m溪屈膝行禮。 老夫人因昨夜的事還氣著,此時也不給她一個好臉,哼了一聲不做搭理。 祝夫人倒是與她招招手。 沈蘭溪碎步上前。 “照看了二郎一宿,你也累了,好孩子,回去歇息吧,吃了飯補會兒眠,晚些再過來。”祝夫人拉著她的手道。 沈蘭溪有些心虛的慚愧,實話實說道:“倒也不覺得多累。” 做夢能算累嗎? 祝夫人笑了笑,“去吧,這兒有我和你祖母照看著呢,你去歇歇。” 沈蘭溪沒再推拒,識相的不再打擾他們祖孫三人,帶著元寶和綠嬈走了。 祝夫人瞧著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出門,無奈的嘆了口氣。 昨夜老夫人那話,還是嚇到這孩子了。 第10章 “人都走了,莫要瞧了,快嘗嘗這湯,這可是花嬤嬤五更天就讓人燉上的。”祝老夫人伸手探了探他額頭,催促道。 祝煊從門口收回視線,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微微發(fā)燙的臉,伸手接過湯碗,“勞祖母掛念,是孫兒不孝?!?/br> “不必與我說這些虛的,摸著是退熱了”,老夫人擺擺手,又悄聲問,“昨夜沈氏照料你可用心?” 其實,這話她問得多余,只自己孫子方才眼睛像是長在了那沈氏身上一般,便瞧的出來,小夫妻倆是生了些情愫的。 祝煊斂著眉眼,眼前閃過昨夜那人坐在他床邊吃蜜餞兒的模樣,后來被他哄上床榻相擁而眠的模樣,面色不改的‘嗯’了聲。 嘴里的湯咽下,他又開口,“祖母,沈氏剛進府幾日,難免疏漏,祖母便莫要與她計較了,年關(guān)將近,母親那里忙得厲害,讓她去幫幫母親可好?” 祝夫人站在一旁,面露詫異。 先前澄哥兒他娘在時,言行謹(jǐn)慎,內(nèi)宅之事照料得妥帖,難有錯處,二郎也不插手內(nèi)宅之事,夫妻倆相敬如賓。如今換作沈氏,雖也規(guī)矩,但到底是沒對二郎上心,母親昨夜說的話不無道理,但這會兒瞧來,二郎這是護上了? 老夫人有些吃味,瞪眼瞧著自己的乖孫,酸道:“這才幾日,你便替她說話了?昨夜那話我可是替你說的,轉(zhuǎn)過頭來,你倒是自己先心疼上了,反倒你祖母我成了惡人?!?/br> 祝煊想起方才喚她起床,直至他搬出了祖母,那人才醒神,便覺得祖母最后一句話說的沒差。 他汗顏道:“祖母和善,沈氏心里是知道的。她初為人婦,身邊沒有血緣親人幫襯、疼惜,若是她沒顧及到什么,或是做錯了什么,還請祖母、母親提點一二,她膽子小,本就在后院謹(jǐn)小慎微,祖母便莫要再嚇?biāo)?、?xùn)斥她了?!?/br> 祝老夫人哼了聲,不覺得翻了個白眼兒,“就你是長了心肝兒的,不愿與你說了,自己在這冷屋里挨餓受凍吧,我與你母親就是多余來瞧你?!?/br> 她說罷,氣哼哼的起身,被女婢攙著走了。 祝夫人笑了聲,過去在椅子上坐下,眉眼溫和的瞧他,“你祖母心里是知道的,她也盼著你與沈氏能和睦恩愛,早些給家里添丁進口。昨夜她也是著了急,你幼時出痘,連著幾日發(fā)熱,太醫(yī)都是住在院兒里的,幾次兇險,她不眠不休的照顧你,著實是被嚇到了?!?/br> “昨夜那話,你祖母說過了便罷了,你寬慰沈氏幾句,莫要往心里去,若是她樂意,便來幫襯我一二,這段時日,各個莊子上和鋪子里的賬冊都送來了,好多活兒等著呢?!?/br> “多謝母親,兒子記下了。”祝煊道。 話說過,祝夫人也不久待,起身道:“那你先歇著,你父親今早給你告了假,你也不必著急去上值,多歇歇,我回去了?!?/br> “好,母親慢走?!弊l狱c頭應(yīng)下。 -- 西院兒,沈蘭溪縮成一團坐在榻上,眉頭擰著。 元寶以為她是難過昨夜受了斥責(zé),一張圓嘟嘟的臉也不高興的皺著,蹲在榻前安慰道:“娘子不必難過,老夫人昨夜說得有失偏頗,郎君都那么大的人了,哪里不知道天冷添衣?明明是老夫人心疼孫子,這才怨怪娘子了?!?/br> 沈蘭溪掩唇哈了個哈欠,伸手點了下她腦袋,“撒氣是真,但話也說得不錯,我是沒進入角色。” 元寶不解,歪著腦袋瞧她,“角色是何意?” 沈蘭溪沒答,神神叨叨的碎碎念,“從前在沈家時,我是沈二娘,只要不闖禍惹事,跟著母親學(xué)好規(guī)矩,受先生教導(dǎo)識文斷字,我便能在沈家過得滋潤?!?/br> “但如今,我多了幾個身份,為人婦,為人母,是祝家的少夫人,也祖母和母親的孫媳、兒媳。晨昏定省是孝道,這個我做到了。但是旁的,確如老夫人所說,沒有上心?!?/br> 元寶聽得認(rèn)真,但也不是很懂,圓溜溜的眼睛里盡是茫然。 “我雖是替沈蘭茹出嫁,但既是拿了錢財,便要做好這份事。小郎君既是住在老夫人院兒里,那每逢十五初一,或是時節(jié)之日,送些東西過去便可,送書吧,能體現(xiàn)我督促他上進的心思。府里中饋是母親管著,無需我cao心,只要管好西院兒的賬冊便好。” “重中之重,便是為人婦這一角色了,日后要多給祝煊送東西,吃食衣裳厚被子都要送,還得讓大張旗鼓一些,讓府中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做娘子的,是關(guān)切自家郎君的。這還不夠,每月西院兒的賬冊送來時,都要讓伺候在郎君身邊的人說說郎君近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一傳十十傳百的,都會知道我沈二娘恨不得把祝煊拴在褲腰帶上,這個角色我也就做完美了。” 沈蘭溪說罷,神采奕奕的抬頭,對自己的規(guī)劃十分滿意。 元寶卻是癡了一般,兩只眼睛瞪圓,嘴巴微微張開,把目瞪口呆四個字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娘子……娘子剛剛說什么? 她要把郎君拴在褲腰帶上?! 沈蘭溪在她腦門兒上輕彈了下,“愣什么神?都記住了嗎?” “???”元寶傻眼了。 “罷了,先去擺膳,一會兒我給你寫下來,你照著做便是。”沈蘭溪擺擺手道,示意她先去。 元寶起身,一臉懵的走了。 吃飽喝足,沈蘭溪就開始干活兒了。 宣紙平鋪在桌上,素手執(zhí)筆,一手簪花小楷寫得甚是秀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