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月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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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嚴衛(wèi)民閉著眼有氣無力地回答:“沒事,我歇一會兒,你們不用管我。” 許知月隱隱有些擔憂,但嚴衛(wèi)民說沒事,她只能勉強把心放回肚子里。 兩小時后,夕陽余暉已度染整條漫長的天際線。 許知月正盯著儀表盤,身邊副駕駛忽然驚呼出聲:“嚴教員!” 許知月立刻回頭,就見她師父蜷縮起被安全帶勒住的身體,已滿頭大汗,痛苦捂住了自己心口。 “師父!師父!” 許知月大聲叫他,嚴衛(wèi)民卻給不出反應。 副駕駛解開身上安全帶去后面把人扶住,緊張道:“像是突發(fā)心梗,得趕緊急救?!?/br> 許知月回神立刻打內(nèi)話聯(lián)系乘務組,讓外面的人進來,再接著聯(lián)系地面管制,申請去最近的機場備降。 安全員和乘務長很快進來駕駛艙,看到嚴衛(wèi)民的情況都嚇了一大跳。 許知月剛與地面管制對話完,冷靜吩咐他們:“快把師父移出去,立刻進行心肺復蘇,乘務長你問一問機上乘客里有沒有醫(yī)務人員,請他們幫忙,并且通知乘客我們要備降懷城,記得安撫一下乘客的情緒?!?/br> “星野5407,請飛往懷城機場,左轉航向060,雷達引導?!?/br> 無線電里傳來地面管制的聲音,許知月回答的同時跟著調(diào)轉航向。 一旁的副駕駛配合,轉頭瞥見許知月壓平的唇線,心知她在擔心被移出了駕駛艙的嚴衛(wèi)民,又見她跟隨指令的動作卻沒有一絲錯亂,這個時候還能維持鎮(zhèn)定理智,著實叫人佩服。 十分鐘后,乘務長打內(nèi)話過來告知駕駛艙,機上乘客里恰巧有位外科醫(yī)生在,第一時間為嚴衛(wèi)民進行了心肺復蘇急救,暫時的情況還好,但得盡快送醫(yī)。 許知月稍松了口氣,回答:“十五分鐘后,備降懷城機場,做好準備?!?/br> 飛機落地時,救護車已經(jīng)在停機坪上等待。 嚴衛(wèi)民被送下飛機,許知月也走出了駕駛艙,見嚴衛(wèi)民已昏迷不醒,她心臟高高吊著,一手都是冷汗。 從前哪怕遇到故障、特情,她都能配合其他人從容應對,但今天在高空中突然倒下的是她師父,即便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來,剛才有一瞬間她確實擔憂得差點慌了神。 乘務長過來輕拍了拍她后背,提醒她:“許機長,你跟著嚴教員一起去醫(yī)院吧,剛接到公司來的通知,之后會換機組飛去昌都?!?/br> 許知月緊繃的神經(jīng)驟松下,點了點頭。 剛才在飛機上確認了要備降懷城后,她已經(jīng)讓副駕駛打衛(wèi)星電話把事情告知了公司的運控中心,好在星野在懷城這邊也有基地,可以讓其他機組來替換他們。 嚴衛(wèi)民一進醫(yī)院就被推進了搶救室,許知月背靠著門外走廊墻壁,渾身都已脫力。 上一次……上一次這樣是她爸爸,也是在飛機上發(fā)生意外,她和mama收到消息趕到醫(yī)院,在搶救室外等到的卻是噩耗,她爸爸沒再睜開眼睛。 許知月慢慢攥緊拳頭,以為早已淡去的噩夢,又一次被喚醒,她才驚覺自己其實一直在害怕。 晚上八點,飛機落地懷城機場,厲西釗腳步匆匆走下舷梯。 他是搭乘公務機來的,在知道嚴衛(wèi)民出事許知月跟著去醫(yī)院后,立刻找人臨時申請航線,第一時間飛來了懷城。 許知月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微信消息發(fā)過去也沒有回應,厲西釗助理不得不先聯(lián)系懷城這邊的基地。 到醫(yī)院時得知,嚴衛(wèi)民已經(jīng)被送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 厲西釗快步上樓,卻在看到走廊盡頭獨自站在那里的身影時,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許知月一個人守在重癥監(jiān)護室外,身上只穿了一件飛行員夾克,背靠著墻低著頭,單薄身體籠在燈光暗處的陰影里,顯得很疲憊。 厲西釗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許知月,在他的認知里,許知月倔強、要強、好勝,有著與長相不符,比絕大多數(shù)女人都更堅毅的個性,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抓不住她,只能被動被她牽著走,這是第一次,他親眼看到,原來許知月也會有這樣脆弱無助的時候。 他沒有慶幸,只有心疼。 像是有所感應,許知月轉頭朝著厲西釗的方向看了過來。 眼神交會,厲西釗看到她微紅的雙眼,和眼中藏不住的擔憂,大步走過去。 被厲西釗拉進懷里時,許知月眼睫微微顫動,好似這才回過神,意識到突然出現(xiàn)過來抱住她、給她安慰的人是誰。 “我來晚了,”厲西釗輕拍她的背,溫聲道,“別怕,不會有事?!?/br> 第44章 ================ 安靜抱了片刻,許知月的神思回籠,從厲西釗懷中退出來。 “……你怎么來了?” 她沒想到厲西釗會來,乍一見到這個人,讓她有種分外不真實之感。 “收到消息,你師父出了事,過來看看,他現(xiàn)在怎么樣?” 厲西釗的語氣平緩,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許知月心頭一松:“還不知道,醫(yī)生說要觀察兩天看看情況,幸好之前的急救措施做得到位?!?/br> 也幸好她這次等來的,不是再一次的噩耗。 厲西釗微微頷首,問她:“你吃晚飯了?” 許知月一愣,面露些許尷尬:“忘了……” 厲西釗:“走吧,先去吃飯休息,明早再來,你在這里也進不去,干等著沒用。” 許知月有點猶豫,厲西釗再次提醒她:“你也沒法在這里過夜,先走吧?!?/br> 說罷他直接牽過許知月的手,將人帶走。 走出醫(yī)院,被冷風一吹,許知月打了個寒戰(zhàn),厲西釗還帶著體溫的大衣落至她肩上。 許知月抬目看向他,厲西釗伸手幫她攏了一下衣服:“穿好,別凍著了。” 許知月:“……你怎么突然這么體貼?” 厲西釗:“我不是你男朋友?我不該對你體貼?” 許知月想想倒也是這個道理,就是厲西釗突然這樣,她怪不適應的。 厲西釗不再說,幫許知月把衣服穿好,拉開車門,攬著她上車。 厲西釗助理訂的酒店離醫(yī)院不遠,又去附近餐廳幫他們打包了晚餐送來房間。 許知月看著他助理拎來的兩大袋子打包盒,嘟噥了一句:“我吃不了這么多?!?/br> 厲西釗脫去西裝外套走過來:“我也沒吃晚飯?!?/br> 許知月聞言有些驚訝:“這么晚都沒吃?” 隨即她想到厲西釗可能一收到消息,就讓人臨時申請航線趕來了這里,顧不上吃飯吧。 這么想著,許知月心頭有些觸動,跟他說了聲“謝謝”。 “不說這個,”厲西釗似乎不愛聽這兩個字,“我一直給你打電話發(fā)微信,你沒回復我?!?/br> 許知月掏出手機看了眼,還是關機狀態(tài)。 她從下飛機一路跟到醫(yī)院再到現(xiàn)在,腦子里亂糟糟的,壓根就把開手機這事給忘了。 重新開機,微信消息里果然十幾條未讀,全是厲西釗先前發(fā)來的。 【我聽說了,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你別繼續(xù)飛了,我讓公司安排機組替換你們。】 【看到了給我回條消息?!?/br> 【我讓人申請了公務機航線,一小時后出發(fā),你別急,等我過去?!?/br> 【別想太多,會沒事的?!?/br> …… …… 許知月低著頭,把那一條一條的消息看完,酸澀涌上心頭,連鼻子也酸了。 回神她斂下那些泛濫的情緒,打了個電話給嚴衛(wèi)民的妻子,公司那邊第一時間已經(jīng)將事情通知了他家里人,許知月這會兒親口把她師父的情況告訴她師母,好叫對方放心。 “是,沒事,現(xiàn)在還在icu,觀察兩天應該就能轉普通病房?!?/br> “您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我明天也在這里,等您過來。” 厲西釗把餐盒取出,目光不時落向許知月,明明也很擔心,卻還要裝作鎮(zhèn)定安慰別人,許知月就是這樣,永遠不愿意在人前露出軟弱的一面。 看她掛斷電話,厲西釗叫她:“先吃東西?!?/br> 許知月其實沒什么胃口,勉強送了幾筷子飯菜進嘴里。 厲西釗抬眼看她,幾次話到嘴邊,最后只有一句:“多少吃點?!?/br> 許知月含糊應了聲,低了頭繼續(xù)扒飯。 一碗飯最后也只吃了三分之一,許知月去浴室洗漱,看著鏡子里自己疲憊困頓的雙眼,用力閉了幾閉。 厲西釗跟過來,倚在門邊看她,目光跟隨她的動作轉,在許知月洗臉時伸手幫她把長發(fā)撥去耳后。 許知月身形微微一頓,轉開臉:“別動了?!?/br> 厲西釗輕聲提醒她:“頭發(fā)沾濕了?!?/br> 她洗漱完出來,厲西釗還站在門邊,拉住了她胳膊,側身幫她把鬢邊沾到的水珠擦去,許知月小聲說了句“沒什么關系”,被厲西釗按住。 做完這些他盯著許知月的眼睛,許知月被他眸中的亮光吸引,愣神了一瞬,厲西釗輕撫了撫她的發(fā),溫聲道:“去睡吧?!?/br> 許知月躺上床,很累卻睡不著,閉起眼腦中不斷嗡鳴作響,交替閃現(xiàn)的畫面,一時是失去意識被推進搶救室的嚴衛(wèi)民,一時是當年蓋著白布從搶救室被推出來的她爸爸,怎么都揮之不去。 身旁大床陷下去一塊,厲西釗的氣息帶著洗澡過后的溫度覆上來,他的親吻跟著落下,許知月閉眼躲開了:“我沒心情?!?/br> 厲西釗的吻落到了她眉心,許知月細長的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眼,對上他漆黑如墨的雙瞳。 “你在想什么?”厲西釗問她,“能跟我說嗎?” 許知月有點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她爸爸的事情,當年就沒跟厲西釗說過,現(xiàn)在再說好像也沒什么意思,她只是因為師父出事一時胡思亂想,才會心煩意亂。 “沒事……” 厲西釗:“真沒事?” 許知月慢慢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