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月他們也在準(zhǔn)備室門口停下，想等這幾人先走出公司大門。

    許知月心中詫異，她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厲西釗，而且這個人是從公司高層電梯里出來的，其他人她不認(rèn)識，但跟在厲西釗身后的運行副總她見過，瞬間便明白了他們嘴里說的公司新總裁，就是厲西釗。

    厲西釗的腳步忽然頓住，目光轉(zhuǎn)向她。

    運行副總見狀便與厲西釗介紹道：“這幾位都是今天航班的機組乘務(wù)組人員?！?/br>
    他接著單獨介紹了那兩位資深機長，厲西釗淡淡聽著，目光始終在許知月身上，運行副總仿佛看出了什么，笑道：“小許是我們公司第一位女機師，順利的話也將是第一位女機長。”

    厲西釗開了口，問的人是許知月：“你酒測過了？”

    許知月微不可察地擰眉：“過了?！?/br>
    公司規(guī)定飛普通航線起飛前十二小時禁酒，她昨晚喝最后一口酒時是八點，現(xiàn)在是下午四點，已經(jīng)有二十個小時了，沒有任何問題。

    厲西釗吩咐身邊人：“以后普通航線的禁酒時間也提高至二十四小時?！?/br>
    跟隨他下來的幾人愣了一下，無奈應(yīng)下，面前這些機組乘務(wù)組的人員則微微變了臉色，以為厲西釗是對他們有什么不滿。

    厲西釗的視線落回許知月：“你留下，今天別飛了，去航醫(yī)那里做個心理評估，通過了再復(fù)飛?！?/br>
    眾人愕然。

    許知月沉了聲音：“我有體檢合格證，三個月前剛更新的?！?/br>
    厲西釗沒有搭理她，示意運行副總：“跟飛行部說一聲，許知月的心理評估通過前停飛?！?/br>
    運行副總尷尬問：“是有什么問題嗎？”

    厲西釗沒有說明原因：“通知他們就行。”

    值機機長和許知月師父嚴(yán)衛(wèi)民關(guān)系不錯，想幫許知月說話，才開口厲西釗卻沒給他機會，已大步而去。

    人走之后，準(zhǔn)備室前的一行人靜默了幾秒，值機機長無奈安慰許知月：“算了，這也不算處罰，不會有什么大的影響，回頭你去做份心理評估就是了?！?/br>
    “是啊是啊，他就是想找個人開刀，挑中你了，你別太當(dāng)回事?！逼渌思娂姷?。

    許知月很快平復(fù)了心情，笑了一下：“我沒事，你們趕快走吧，別耽擱了?！?/br>
    說了幾句話，其他人趕時間，不得不離開。

    許知月只能感嘆自己倒霉，拿出手機上公司內(nèi)網(wǎng)，買機票。

    澳洲她還是得去，就算要做心理評估，也不急著這兩天。

    經(jīng)濟艙和商務(wù)艙已經(jīng)沒票了，只有頭等艙的票，內(nèi)部人員買也沒有優(yōu)惠，許知月忍痛下單，心里已經(jīng)把厲西釗罵了百八十遍。

    她真的沒有想不開，為什么那個混蛋就是不相信？

    第3章

    ===============

    出了票，離航班起飛還有兩小時，許知月去了趟洗手間。

    換掉身上的機師制服，換上襯衣牛仔褲運動鞋，盤起的頭發(fā)重新扎成了馬尾，她看著鏡子里自己略顯蒼白的臉，忽然覺得不飛也不錯，昨晚她確實沒怎么睡好。

    翻出蘇娉送的那支口紅抹了唇，給自己稍稍提了提氣色，許知月輕出一口氣，出發(fā)去機場。

    等候登機時，蘇娉的微信進(jìn)來：【你被停飛了？】

    許知月：【你消息怎么這么靈通？】

    蘇娉：【真的??？我聽跟你一班機的枝枝說的，她說是那位太子爺親自開的尊口，要你去航醫(yī)那通過心理評估再復(fù)飛，你怎么得罪他了，他要這么針對你？】

    許知月：【沒得罪過，我比較倒霉吧，他估計看我不順眼，故意找我的麻煩?！?/br>
    蘇娉：【我不信，停飛會有麻煩嗎？那你現(xiàn)在回來？】

    許知月：【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麻煩吧，不回去了，我請了假，買機票去澳洲，參加我媽的婚禮?！?/br>
    蘇娉：【啊……對了，枝枝說太子爺長得特別帥，是真的嗎？】

    許知月：【呵?！?/br>
    許知月沒再回，登機廣播已經(jīng)響起，她拎著包起身。

    艙口迎客的乘務(wù)組看到許知月，驚訝非常，許知月笑著解釋：“我有私事要去澳洲，還是得跟著你們飛?！?/br>
    蘇娉嘴里的枝枝楊兮枝將她迎進(jìn)客艙，在許知月坐下幫她放行李時，壓低聲音提醒了她一句：“厲總的位置就在你旁邊，你自己小心一些?！?/br>
    許知月與她做了個多謝的手勢。

    厲西釗一行人是在關(guān)艙門之前上來的，許知月正準(zhǔn)備關(guān)機，忽覺有人在身旁停下腳步，冷冽的男士香水味沁入鼻尖，她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尷尬抬頭時，厲西釗的目光正掃向她，他的臉上無甚表情，許知月的反應(yīng)則是沒反應(yīng)。

    目光交錯而過，厲西釗進(jìn)了走道另一邊的座位。

    頭等艙的座位都寬敞，所謂旁邊，也隔了一條走道，互不打擾。

    許知月不再多想，關(guān)了手機，閉目靠進(jìn)座椅里。

    飛機進(jìn)入巡航階段后，客艙開始派餐前飲料，楊兮枝推著飲料車過來，先服務(wù)厲西釗，給他倒了杯咖啡，加四分之一塊方糖，小心翼翼遞過去。

    厲西釗在看平板，全程沒抬頭，接過咖啡直接抿了一口，眉峰輕蹙，楊兮枝看著心跳到了嗓子眼，好在之后厲西釗又接著喝了第二口，并未挑刺。

    楊兮枝偷偷松了口氣，轉(zhuǎn)向許知月，笑問她想喝什么，許知月稍一猶豫，回答：“冰檸汁，加小半勺蜂蜜?！?/br>
    楊兮枝立刻給她倒檸檬汁，加冰加蜂蜜，正要遞過去時厲西釗忽然抬了眼，視線落到了楊兮枝手中飲料上。

    見他神色沉冷，楊兮枝的笑容僵在臉上，厲西釗開了口：“冰檸汁給我。”

    楊兮枝賠笑：“厲總您想喝這個，我再給您倒一杯。”

    厲西釗：“不必，我就要你手里這杯?！?/br>
    楊兮枝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愈發(fā)尷尬。

    許知月笑著沖她示意：“枝枝，這杯你給我倒的，先給我吧?！?/br>
    楊兮枝猶豫之后還是將飲料給了她，厲西釗目光落過來，涼聲問：“蜂蜜過敏也敢這么喝？”

    許知月維持著標(biāo)準(zhǔn)的露齒笑：“不勞厲總費心。”

    她上高中那會兒，有一段時間確實喝不了蜂蜜，不只是蜂蜜，那會兒體質(zhì)不好，很多東西都不能吃，后來年紀(jì)漸長，做了飛行員，那些亂七八糟的毛病反而都好了，別說過敏，她上一次上火都已經(jīng)是大半年前的事情。

    難為厲西釗還記得，雖然許知月懷疑這位太子爺突然說起這個，其實是為了奚落她。

    楊兮枝從他倆這一來一去的對話中，嗅出了些不同尋常的意味，將驚訝按下，她反而放松下來，公式化笑問厲西釗：“厲總，需要再給您倒一杯冰檸汁嗎？”

    厲西釗冷淡收回視線，丟出句“不用”，再不搭理任何人。

    楊兮枝推著飲料車?yán)^續(xù)往下一位客人去，許知月喝著冰檸汁，心情莫名有幾分愉悅。

    之后十一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許知月除了用餐，全程在睡覺，昨晚沒睡好的那一覺全補了回來。

    身旁是否有人不時將視線落向她，她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落地是當(dāng)?shù)貢r間清早八點，許知月轉(zhuǎn)機去了附近的另一座城市，下午她mama將在這邊山上的教堂里，舉行第四次婚禮。

    許知月到的時候婚禮開始只剩半小時，她mama已經(jīng)換上婚紗，正在準(zhǔn)備室里試項鏈。

    從落地鏡中看到許知月進(jìn)門，林靜語笑著轉(zhuǎn)身：“小月，你可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趕不上了呢?！?/br>
    許知月看著面前人過中年、第四次嫁人依舊如少女一般嬌羞喜悅的母親，深覺無力：“婚禮主角又不是我，我就算真沒趕上，也不重要吧?！?/br>
    “很重要，”林靜語過來挽住她手臂，“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結(jié)婚你怎么能不在場見證，一會兒我給你介紹你叔叔，我們一起拍張照。”

    許知月無所謂地點頭，她的“叔叔”已經(jīng)換到第三位了，這一次能堅持多久，大概她mama自己也不清楚。

    見來的只有許知月一人，林靜語好奇問她：“你之前不是說交了個男朋友，怎不一起帶過來？”

    許知月干笑：“分手了?！?/br>
    林靜語：“那一定是他不對，我這么漂亮的女兒他也留不住。”

    許知月覺得這話又無賴又好笑，順著她媽的話道：“是啊，當(dāng)然是他不對?！?/br>
    林靜語安慰了女兒，拉她過去幫自己挑項鏈。

    婚禮開始時，許知月終于見到了她那位新叔叔，這次是個白人大叔，個子很高，微胖，面相很溫和，看她mama的眼神里充滿愛意。

    許知月忽然安下心，或許這次她mama能堅持得久一些吧。

    她還在婚禮賓客中看到了個熟人，坐在賓客席前排的男人雖只有一個側(cè)臉，那副裝模作樣的性冷淡臉，除了厲西釗還有誰？！

    許知月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厲西釗怎會來了這里？

    儀式結(jié)束林靜語叫她去拍照，厲西釗正在與她那位新叔叔交談，她mama笑瞇瞇地幫他們介紹，新叔叔很熱情，對著許知月一通夸，許知月察覺到他身邊人落在自己身上、叫她無法忽視的目光，分外不適，終于開口問：“這位是……？”

    新叔叔高興介紹道：“厲是我的老朋友，特地趕來參加這場婚禮。”

    許知月笑道：“叔叔交友廣闊，一定是喜歡熱鬧的人，我mama也是，你們很相稱。”

    她裝作不認(rèn)識厲西釗，厲西釗也不揭穿，手中捏著紅酒杯，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她與人說話時巧笑嫣然的模樣，不時往嘴里倒一口酒。

    許知月暗自慶幸，當(dāng)年她跟某人偷偷早戀時，她mama并不知道，要不今天可真的尷尬了。

    之后林靜語要拋手捧花，開始前特地提醒許知月：“你去那邊站著，一定要接住啊?！?/br>
    許知月想溜，被林靜語一把拉?。骸安辉S走，乖乖聽話，今天我結(jié)婚，你得讓我高興高興?！?/br>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去了人堆里，盡量往后躲，以免真的被那手捧花砸中。

    “躲什么，真這么不情愿直接走就是了。”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些哂意，許知月回頭，果然是厲西釗，她剛一直往后退，差點撞這人身上了。

    厲西釗目露譏誚：“真不想要那手捧花，還是口是心非？”

    許知月歪了一下頭：“厲總，與你有關(guān)嗎？”

    她轉(zhuǎn)回身看向前方，她mama與那位新叔叔站在臺階上，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叔叔抬手幫她mama撥了一下耳邊發(fā)絲，她mama側(cè)頭沖對方露出燦爛笑臉。

    許知月有一瞬間的恍神。

    來這里之前，對她mama再嫁，她其實一直心有不滿，這種不滿從十年前持續(xù)到現(xiàn)在，始終藏在她心底，她從未與任何人說過。

    她的長相隨了mama，性格卻分外肖似爸爸，她爸媽曾經(jīng)是人人稱羨的一對愛侶，青梅竹馬、年少夫妻，他爸爸還是名空軍，可惜去得早，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時發(fā)生意外，不幸葬身在天空下，那時她只有十四歲，從那天起，她和她mama的天也一起塌了。

    但僅僅三年，她mama改嫁，帶著她來了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