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坐在車里等紅燈時, 何啟光意外看見溫氧和何勁曦。

    很詫異他們?yōu)楹螘霈F(xiàn)在這里，何啟光視線一偏，落在門店的招牌上。

    屋里相vr體驗館。

    何啟光輕哂，何勁曦真是轉(zhuǎn)了性了，竟然會來這種地方，從前他可是從不出來娛樂的。

    看來奶奶這回找的人, 本事很大。

    兩人站在店里, 不知道因為什么, 溫氧忽然拉住了何勁曦衣服的下擺。

    之后, 何勁曦打開手機，兩人湊在一塊，不知道在說什么，總歸是開心的模樣。

    在外人看來，這分明就是一對小情侶在約會。

    難怪溫氧會對何勁曦如此忠誠，錢的誘惑都無動于衷。后來就算自己被罵，也要幫他拿回設(shè)計署名權(quán)。

    原來是這樣。

    何啟光收回視線，問助理：“何勁曦今天去心理咨詢了嗎？”

    助理：“下午去了，然后就來了這里。”

    何啟光再次望向不遠處的何勁曦，微微瞇起眼睛。

    這個溫氧，不會真的讓何勁曦開心起來了吧？他的抑郁癥不會因為情緒好轉(zhuǎn)而康復吧？

    *

    何勁曦向來睡得晚，一方面原因是工作多，常常忙到深夜；另一方面是他的睡眠質(zhì)量不大好。

    心里好像總裝著事情似的，就算在睡覺的時候也無法完全放松。

    夜色融融，何勁曦睡不著，半躺在床上，翻看手機。

    下午因為溫氧的那句“我求求你”，他心軟了。于是當著她的面，親手將照片刪除。

    但她到底是太過單純，不知道刪了的照片會在回收站里停留。

    這會，何勁曦將回收站里的照片一一復位。

    他在相冊里新建了個文件夾，將溫氧的所有照片都放了進去。

    然后望著文件夾的名字“新建文件夾1”陷入沉思。

    片刻后，何勁曦選擇修改文件夾的名字。手指在屏幕上停留數(shù)秒，隨后輸入了“傻子”二字。

    “傻子”文件夾里的照片很多，千奇百怪。有大笑的，尖叫的，驚恐的，咧嘴的，打拳的……每一張都能回想起溫氧當時的模樣，好像還停留在下午的那短短時光中。

    何勁曦的唇角在照片的翻閱中，無知無覺地上揚。

    最后笑得連自己都無法控制住神色，只好放下手機，平復心情。

    臥室里只開了一盞小臺燈，橘黃色的燈光鋪陳出夜的靜與謐。

    他笑自己，明明二十八歲了，怎么還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對著別人的照片傻笑。太幼稚了。

    可是人又怎么騙自己呢？

    溫氧帶給他的快樂，那樣清晰。像氧氣，融入每一個細胞中，是任何理由和借口都難以消弭的。

    *

    八月下旬是何老太太八十二歲的壽辰，何勁曦一早便同高峻一道，趕去香港給老太太祝壽。

    離開前，他沒有和溫氧過多解釋，只說自己要去香港幾天，辦點事。

    溫氧一向有眼色，不該問的從來不多問，只笑著對他說：“一路平安。您放心，家里交給我，我會好好看門的?！?/br>
    看不看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好好照顧自己。

    但何勁曦思忖片刻，這句話還是沒說出口。最后一如既往地留下一句沒有感情的“我走了”，才轉(zhuǎn)身離去。

    走到門口，又回頭看。

    溫氧還站在門邊目送他，見他回頭，笑著朝他揮手。

    何勁曦不言一詞，上了車。

    去香港的路上，他交代高峻：“這幾天別墅的人都不許休假，有什么事要立刻向我匯報。”

    高峻對他的擔憂了然于心，寬慰道：“何先生放心，我交代過了，他們會照顧好溫小姐的?！?/br>
    何勁曦看他一眼，不再說話。

    窗戶開了一個小口，?窗外的風寂寂吹來，將他心里的一點擔心也吹散了。

    *

    因為不是大生日，何老太太便沒有大cao大辦，只叫兩個孫子回來，陪她吃頓飯，便算是圓滿。

    何老太太愛漂亮，骨子里還留存著舊時富家小姐的習慣。即便是在家里，也要梳妝打扮，穿戴精致。她常年穿著旗袍，即使八十有余，體態(tài)依舊優(yōu)雅。

    今天是生日大日子，老太太特意換上了新做的旗袍，在房間里聽戲，一邊聽一邊跟著學。

    臨近中午，平叔走來，打斷了她的戲曲：“小何先生來了?！?/br>
    老太太慌慌張張地關(guān)了戲曲，“快快，我的輪椅呢？”

    有人將輪椅推過來，老太太坐上去，然后看向平叔。平叔沖她點頭，表示一切完美，老太太才放下心來。

    何勁曦見到老太太時，神色間有了點點喜悅。

    奶奶對他好，他自然知道。而他的在世親人，也只剩下奶奶一個。

    “奶奶，生日快樂！”

    何勁曦將提前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遞過去。

    禮物是他親自設(shè)計的的一款項鏈，他知道奶奶喜歡珠寶首飾。

    老太太笑呵呵地打開，滿眼驚喜，“這是你設(shè)計的？”

    何勁曦點頭。

    老太太：“真好看，奶奶喜歡。快給我戴上。”

    祖母綠項鏈和她暗灰色的旗袍極為相配，更襯出她的氣色，讓所有人贊不絕口。

    老太太：“還是小曦孝順?！?/br>
    半小時后，何啟光也趕到。他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一個限量款的包，全球只有兩個。

    雖然價值不菲也確實稀有，但老太太看了一眼便放在一旁，招呼道：“既然來了就先吃飯吧?！?/br>
    何啟光看一眼她脖頸上的項鏈，又看一眼被隨手放在沙發(fā)上的包，冷笑一聲。

    午飯倒也還算溫馨，幾人聊聊近況，吃了蛋糕，吹了蠟燭。

    飯后，老太太說要去午休，何勁曦走到露臺，望著眼前的一花一草。

    這里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這么多年一直沒變。

    西邊的畫室已經(jīng)被修繕好，當年他就是和母親在那里遭遇火災。

    何勁曦回憶著從前的點滴，沒注意到何啟光已經(jīng)走到了身旁。

    何啟光點一支煙，在煙霧繚繞中問：“最近病好點了嗎？”

    何勁曦淡淡的：“就那樣，反反復復的。”

    “還是要堅持治療?！焙螁⒐鈬诟?，“那個新來的溫氧，你好像對她挺滿意的？我聽說她工作做得很好，讓你開心許多。”

    何勁曦不動神色地問：“大哥你聽誰說的？”

    何啟光一怔，轉(zhuǎn)瞬笑道：“我就那么一說。”

    “還行?！?/br>
    何啟光抽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又說：“我知道溫氧是奶奶找來的。但奶奶年紀大了，用人的時候不太注意。但你自己還是要多注意，不干凈的人盡量別用?！?/br>
    何勁曦神色微變，“大哥想說什么？”

    “你還不知道呢？”何啟光笑起來，“你別看溫氧看上去挺老實本分的，實際上欠了一屁股的債，聽說借的還是地下的錢莊高利貸。這樣的人，你得防著點?！?/br>
    見何勁曦不說話，何啟光目的達成，滅了煙，抬腳就走，“我先回了，公司還有事?！?/br>
    煙味漸漸散去，空氣里有淺淺的花香?？珊螁⒐獾脑拝s重重壓在何勁曦心里，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溫氧真的欠了高利貸嗎？她一個小姑娘，要那么多錢干嘛。

    他立刻吩咐高峻去查。

    這件事并不難查。當晚，高峻就查到了結(jié)果。

    “何先生，溫小姐確實欠了高利貸?！?/br>
    何勁曦的心一緊，“原因。”

    “當年她母親生病住院，因為家里拿不出錢支付手術(shù)和化療的費用，于是溫權(quán)就去借了高利貸。后來溫權(quán)出了意外，這些年，是溫小姐一直在還錢?！?/br>
    淺淺幾句話，交代了原因和過往，卻深深印在何勁曦的心上。

    他忽然明白了溫氧這么在意錢的原因，大約是生活所迫吧。

    高峻還發(fā)來了金胖子的照片。何勁曦看著這張人臉，猛地想起那回他去溫氧家找她，在樓梯上碰見的人。

    一切都有了解釋，那天溫氧所有的偽裝和不自在，原來是因為這個。

    何勁曦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見一個堅韌的女孩，背著幾十萬的欠款，努力生活。

    他無法想象，這些年她究竟是怎么堅持過來的……

    生活明明都這樣苦了，為什么她還能一直帶著笑。

    他要感謝何啟光。要不是何啟光，他還不會去查這么細，就不會知道溫氧這些年過得有多辛苦。

    “這樣的人，你得防著點?！?/br>
    何啟光的話還在耳邊，何勁曦苦笑著搖頭。

    需要防嗎？心疼還來不及。

    *

    何勁曦不在的時間，溫氧自然沒有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