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林子瑜睡得不深，迷迷糊糊地聽到有雜音，眼睛慢慢睜開，看著眼前的一片黑遲疑了一會兒，認真地聽了聽周圍的動靜。

    掀開被子，林子瑜在黑暗中踩在自己脫鞋上穿好，動了兩步之后往對床看，沒看清，林子瑜壓低聲音喊了一句月亮，意料之中的沒有回應(yīng)。

    陽臺外傳來細微的嘔吐聲，林子瑜拉開遮光的窗簾走出陽臺外，陽臺外月光正亮，照的白色瓷磚泛起一片白光，林子瑜緩步地朝發(fā)出聲響的廁所走。

    走到門口探頭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廁所里蹲著一個黑影，林子瑜揉了一下眼睛，衣服樣式讓林子瑜看清了里面的人。

    “月亮，你怎么了？”她快步走上去，彎腰碰了碰李月亮的肩膀。

    干嘔的聲音后是有些短促的喘息，李月亮咳嗽了幾聲，轉(zhuǎn)過頭仰視林子瑜。

    廁所里光芒黯淡，可是林子瑜還是看清了李月亮眼里泛起的水光。她心口一揪，立馬單膝跪地伸手攬上她的肩膀，問她是哪里難受。

    李月亮伸手揪住她胸口的衣服，整個人往她肩膀上靠，聲音因為嘔吐而沙啞，之外還要一種病態(tài)的虛弱感，混著哭腔說疼。

    “疼，好疼，疼——”疼痛讓李月亮幾乎拽著林子瑜的衣服貼向她。

    林子瑜的手碰到她的背，背后衣服的布料都被汗水浸濕了。手上濕膩的感覺，耳邊李月亮虛弱的哭泣，林子瑜在著瞬間一下也急得幾乎要哭出來的喊著宿舍的人來幫忙。

    黑暗的宿舍里立馬響起手忙腳亂的聲音，很快就有舍友拿著臺燈出來，林子瑜和蔣月怡兩個人將李月亮架了起來，林子瑜看著另一個走上來的舍友，叫她去找宿管聯(lián)系班主任。

    很快，宿管就和舍友一同上來。

    手電筒和臺燈的光芒映在李月亮臉上，是一張因疼痛而蒼白表情扭曲的臉，她靠著林子瑜，意識模糊地一直說疼。

    宿管和幾個舍友一同將人先背下宿管值班辦公室，等了一會兒后，班主任就來了。

    班主任背著人走了一段距離，救護車也開進了校園，坐上救護車，班主任讓她們其他人都回去宿舍，林子瑜不肯，最后幾個女生一起說情，班主任就只帶上了林子瑜一個人。

    急性腸胃炎，救護車上的醫(yī)生收起聽診器，初步判斷道。

    林子瑜坐在一旁，握著李月亮的一只手，看著李月亮疼得發(fā)白冷汗不斷的臉，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落了下來。

    到了醫(yī)院之后，做了些檢查，大致確定了是腸胃炎，將李月亮安置在病床上喂了一些藥，護士過來給她掛起了點滴。

    班主任和林子瑜就一直這樣守到天亮。

    吃了藥，掛著點滴，李月亮很快就睡過去了，只不過睡容還是很不安穩(wěn)的整張臉都皺著。

    早上，班主任先買了早餐提上來后讓林子瑜先在這里守著，他要回學(xué)校處理事情，林子瑜沒什么異議，喝了一口豆?jié){后和班主任說了再見。

    窗外的天光越來越亮，林子瑜看著病床上的李月亮，明明不過一夜過去，她卻覺得李月亮消瘦了很多，回想起半夜在廁所里李月亮仰頭抓著自己和自己說疼的眼神和虛弱的語氣，林子瑜突然想起一個詞。

    肝腸寸斷。

    原來悲傷到極致，真的會肝腸寸斷，痛苦不堪。

    林子瑜伸手撥了一下李月亮額前的劉海，指尖劃過她額頭的時候，林子瑜看見她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后看見她瞇著眼睛睜開。

    瞳孔適光之后才慢慢睜大，李月亮手先摸了摸腹部，隨后眼睛茫然的打量了四周一圈，最后視線定格在林子瑜臉上。

    林子瑜見她醒了，立馬湊過來，問道：“月亮你醒了，感覺還好嗎？肚子還痛不痛?！?/br>
    痛不痛？

    李月亮抿著唇，咽下口中的唾液，往自己腰腹看了一眼，放在腹部的手動了一下。

    “好多了?！崩钤铝粱卮穑曇羰值母蓡?。

    “嚇死我了?！绷肿予ば挠杏嗉碌卣f道，說話間哭腔都出來了。

    李月亮看著林子瑜伸手抹眼淚，垂睫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晚的情況，低聲說了句抱歉。

    “你道什么歉??？”林子瑜聽到她的道歉后心里更加的不好受，說：“不許道歉，你又沒有做錯什么，趕緊好起來才對?！?/br>
    李月亮被她這一通說，乖巧地點了一下頭，低低地嗯了一聲。

    林子瑜問她要不要吃早餐，說著將班主任買的粥提起來給她看，李月亮本來沒有胃口，可是看見林子瑜紅紅的眼睛，還是回答了吃。

    林子瑜給她扶起身，架起小餐板，將粥放置在她面前，李月亮伸手去拿勺子的時候，林子瑜伸手過來，一臉關(guān)切的說：“要不還是我喂你吧？”

    李月亮搖了搖頭，說不用。

    說罷，拿起勺子，安靜地開始喝粥，期間林子瑜一直緊盯和她，生怕她又有什么突然的狀況。

    中午的時候班主任和張斐宏一起過來了，還帶來了午飯。吃完午飯后，張斐宏一邊從背包里拿出書本一邊和林子瑜說他下午守李月亮，讓她下午回去上課。

    剛才吃完飯班主任就出去了，這會兒回來，進門就和他們說李月亮應(yīng)該沒有什么事了，掛完下午的點滴如果再沒有出現(xiàn)腹痛的癥狀就可以回學(xué)校了，還說他下午會來醫(yī)院接人，讓他們兩個都回去上課。

    結(jié)果是兩個人都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不動如山，林子瑜和張斐宏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幾個回合后，張斐宏說：“林老師，我跟老班已經(jīng)請好了下午的假，下午出院的時候我再跟您一起回去?！?/br>
    張斐宏畢竟不是他們班的他也不好管，現(xiàn)在高叁重要時刻，班主任還是覺得學(xué)習(xí)才是至關(guān)重要的，給了一個眼神給林子瑜。林子瑜直接一扁嘴，眼睛里立馬就水波泛起，鼻音很重的說不回去。

    班主任無奈嘆氣，只能說好。

    李月亮本來也想跟著班主任的話頭讓他們兩個人回去，卻在發(fā)出一個聲音后被他們兩個人看出意圖，兩個人都凝了她一眼，李月亮又慢慢將頭低了下去。

    下午回到宿舍，坐在李月亮床上的李青柳看到李月亮進門，立馬小跑上來抱住她，李月亮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告訴她沒事了。晚上李月亮沒有去晚自習(xí)，從下午吃完飯一直睡到了她們晚自習(xí)下課。

    晚上大家收拾好了準備睡覺的時候，李青柳抱著個枕頭下來，要和李月亮睡，李月亮遂了她。

    生病住院的事情班主任之前打電話和張?zhí)m說過，所以這次周末回家，張?zhí)m也只是像以往一樣看向她沒有多少表情，但是沒有吩咐她做家務(wù)的事情，連李陽明過來鬧她的時候都被張?zhí)m提開。

    下午李青柳過來找她出門，李江華和李國宇也在院門外等著，李國宇手上還提著一個紅色袋子，里面裝了一些東西。

    四個人一同往山的方向走，兩個男生在前面帶路，很快就走到了一個新墳面前。

    李月亮站在墓碑前，低頭望了許久，其余叁個人都站在一旁不敢打擾。

    “不是帶了東西上來嗎？”李月亮移開視線，轉(zhuǎn)頭朝他們說到。

    李國宇才回過神，蹲下身將袋子里的香燭和紙錢拿出來，幾個人一同將所有東西點好。

    李月亮將最后一炷香插入泥土里，看了一會兒香燭的煙和火光，視線轉(zhuǎn)到墓碑上，伸手輕撫著墓碑上刻的李越亮的名字，動作輕柔得像愛人的臉龐。

    眨眼間，兩顆水珠從眼眶擠落，滴進泥土里，接著淚水無聲的流。但這一次李月亮沒有哭多久，一會兒后，她伸手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看見其他叁個人關(guān)切的眼神后，扯了個笑臉。

    李月亮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墓碑上李越亮的名字，一會兒后又抬頭看向天空。

    李越亮，以后你看我的時候，不需要再抬起頭了。

    因為，你會永遠在天上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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