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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李月亮側著坐起身,因為動作而在涼席中摩擦出聲響,李越亮僵硬地側了一點頭去看她。 李月亮單手撐著床面,低頭一直沒說話,也沒有別的動作,直到李越亮也緩慢地坐起身,李月亮扭頭看向窗的方向,看著月光在窗紗上掙扎,又有絲絲縷縷的光碎成細沙在窗紗上滲漏出來。 她伸手,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輕輕地扯了一下,說:“李越亮,我想看月亮?!?/br> 愣了一下,李越亮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月亮”是窗外那一個。她手抓在他的手腕上,有種微涼的觸感,黑暗中,李越亮喉結無聲滾動了一下,隨后下床走到窗前,在拉開窗簾回頭望的時候,看見窗外的月亮傾斜進來,似乎全部都斜照在了李月亮身上。 于黑暗中的光芒并不耀眼,反而有一種難言的冷和悲傷,窗戶鑄了防盜的鐵柵欄,也同樣在她身上切割一格一格的月光。 也許一開始是因為兩個人相同的名字讀音,他就已經(jīng)開始忍不住的注意她,在比上高中的很早很早之前。 上學前班的第一天,他發(fā)現(xiàn)班級里有個名字和他一樣的女生,在老師解釋后,才知道他們也不是名字一樣,只是讀音相同。 七八歲的小孩子都很活潑好動,但是這個和他名字讀音相似的小女生卻不一樣,總是很安靜,安靜的看書、學習,即便被同學拉著一起去玩,也是安安靜靜的玩。 坐在她自己座位上學習的時候,小小的身體微伏在課桌上,幼嫩的臉龐上表情安靜認真,因為剛開始學寫字,看得出來抓筆寫字都很用力。 在一次收作業(yè)路過她座位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她睫毛好長,有人路過的時候,她的睫毛就會顫抖一下,那時候李越亮還沒有學過可愛、喜歡這樣的詞,他只是看到她的時候,就會很開心。 所以有段時間,他很希望爸爸mama給他添個meimei。 后面父親出事,他這個愿望徹底落空。在那段時間里,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上學看到她。 在這段時間里,他特別渴望靠近她。 也是在不由自主地貪婪接近中,他才發(fā)現(xiàn),她對他的態(tài)度和他是截然不同的,她看向她的眼神冷漠而充滿距離感,面對周圍小朋友調侃他們兩個人的名字時,沒有他的那種小小開心或者靦腆,而是安靜的憤怒。 這種被壓抑的憤怒,在那次李月亮單方面對他扭打而爆發(fā),李越亮才發(fā)覺,原來這個和他名字讀音相同的女生,是討厭他的。 于是他不敢再靠她太近,但是心里卻還是忍不住幻想,渴望與她接近。 李越亮覺得,他學習好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李月亮,如果人不能站在她身側,或許學習可以趕在她身后,他們兩個名字在那一次事情后,像是班級、學校里的避諱,除了小孩的打架影響,還有班級老師的說教,漸漸的他們的名字不再提及在一起。 后來他想,如果他的學習好,在成績排名、考試公布的時候,他們名字被提起的時候,會不會距離就會近一點。 李月亮是安靜的,而他是甘愿在她這份安靜中謙卑的。 往日的回憶在這一室安靜暗淡的月光中在腦海中閃過,李越亮頓下思緒,走回床邊,撩開蚊帳在旁邊坐下。 竹席在月光下發(fā)亮,風扇在快速轉動,他輕聲喚出月亮的名字,在對方偏頭看他的時候,捕捉到她的視線,直視她的眼睛,說:“月亮,我喜歡你,喜歡很久了。” 這是一個遲來的告白,在他們交往一年后,在一個不太恰當?shù)臅r間和空間里,他突然就很想告訴她。 “我知道?!崩钤铝量粗劬锏墓馊A,應下一句。 隨后又是沉默,只不過在這沉默中,李月亮的手探了過來,摸到他的手掌后輕輕與他交握,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手掌觸碰之間,李越亮有種身體都要為之顫抖的知覺,耳邊風扇的聲音被心跳聲替代,在這個夏日的夜里,體溫不斷身高,喉結在快速地滾動,他咽下幾口唾液。 不可避免的,察覺到了自己有關于另一種隱秘的沖動,他看著在那只握著他手的手,突然起了一種骯臟的心思。 “我可以親你嗎?”往昔的回憶和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只不過這一次好像是在他口中說出來的。 他也不確定是否是他說的,他不敢輕易去觸碰她,只得分散注意力去想那個僅有一次的吻的旖旎。在聽到李月亮的回復后,他才確定了自己剛才真的出口冒犯她了。 李越亮快速地將手從她手中抽回,似乎快要缺氧地快速呼吸,額頭上的汗水明顯地順著臉頰流下,他慌忙的開口補道:“對不起,我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請求,月亮,對不起,你不用答應的?!?/br> 手掌上剛才的溫熱突然被抽走,李月亮垂眸看著黯淡光線中的手掌,道歉的聲音在耳邊傳來,一聲一聲,然她低首垂眉,唇角輕輕泯著,呼吸也很緩慢。 她突然反省到今天為什么在聽見李陽明罵人后,會如此憤怒,也許有一個原因是因為她本身的期待,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李越亮。 因為在這高中的兩年里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她,因為在他身邊她會感到輕松,因為他會尊重支持她的所有想法。 因為享受過溫暖,所以她不由地向上渴求,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去企及那些溫暖。 直到今天那些充滿辱罵的話語從她血rou之親的口中說出,她才發(fā)覺一切都沒有改變,所以憤怒、痛苦。 想到這里,她心口又不由發(fā)酸,伸手再度握住李越亮的手,身體也往他那邊靠,直到她的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感覺到他身體因為她觸碰而緊繃,她抓著他的手就更緊。 李越亮在低聲地叫著她的名字,似乎想要終止她突然的觸碰。 因為他對她的愛護,因為他對她的謙卑,因為在這小小的村莊里生活的苦楚將人的希望不斷碾壓。 李月亮沒有回應他的低喚,反而伸手摟上他的脖子,身體貼得他更近,直起腰身在這黑暗中與他對視。 “月亮?!彼行┘钡氐浪拿郑值衷谒煲N進的腰上,似乎在拒絕這樣的觸碰。 “你要推開我嗎?”她只是看著他的臉,看著月光在他鼻梁下勾勒出的一條好看利落的弧線。 在這一句話之后,她感覺到腰上的推力消失了。 “我不想的?!崩钤搅琳f著,看向她的眸中,有光芒顫抖,李月亮不確定是不是眼淚,但是聽到了他帶著很淡的哭腔繼續(xù)說話:“只要你需要我,我永遠也不會推開你的,月亮,我保證?!?/br> “我只是害怕我會傷害你,也許我其實配不上你,我希望你能過得更好,我希望你開心?!?/br> “這間屋子太小了,并不應該將你裝在里面。” 李月亮摸向他的臉,摸到了濕潤的感覺,在那一瞬間,指尖似乎被什么東西粘住,濕膩地流進她的掌心,然后在掌紋中蔓延。 哭泣和自卑讓他不斷低頭,不敢看眼前的人,直到李月亮托起他的下巴,在黑暗中能感覺到她在認真的看著她,聽見她語氣有些嚴肅,說:“李越亮,你還記得你答應我什么了嗎?” 李越亮抽泣了幾下,快速地回答:“看向你的時候,不許低頭?!闭f完,緩慢地把頭抬起來。 輕如羽翼的吻落在他剛才落淚的臉頰上,她的氣息在鼻翼間越發(fā)濃郁的時候,他好似連呼吸都不敢,因為哭泣而產(chǎn)生的抽泣都被他強硬的壓制下去。 親吻過后,她已舊摟著他的脖子,但是拉開了兩個人的一點距離,重新看著他,說:“還記得剛才我的問題嗎?” “什么?”說話的時候,李越亮還是有很重的鼻音。 “男人和女人是有差別的?!?/br> “例如,身體。”她輕聲說,說完的時候臉頰輕靠在他肩窩上。 李越亮聽見她很輕的吞咽唾液的聲音,他的喉嚨也跟著滾動。 “李越亮,其實你在想要觸碰我的時候,我也很想你能觸碰我?!崩钤铝列÷暤卣f道,因說話而呼出的氣體拂過他露出的肌膚上,生出一種難言的癢意。 李月亮伸出一只手,抓住他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上,說:“它也會因為你跳得很快?!?/br> “你能回應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