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歷經(jīng)了這么多天的折騰，賴宇哲總算是恢復(fù)意識了，雖然他現(xiàn)在還不能有太大的動作，能動的地方似乎也只有眼睛和發(fā)出一些微弱的聲音而已，但這對賴旻嘉而言，無非是一個最好的消息。

    「阿姨，太好了?！箍粗泽@到久久不語的賴旻嘉，林薏心輕聲地說。

    「嗯?！官嚂F嘉低應(yīng)了一聲，隨后伸手摀住臉，啜泣聲自她的掌心底下傳來。

    籠罩著他們的黑夜總算是離去，明亮的晨光出現(xiàn)，漸漸照亮了這片黑暗。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思念賴宇哲而導(dǎo)致自己想太多了，在賴宇哲清醒之后，林薏心常覺得賴宇哲變得怪怪的。

    儘管賴宇哲的身體狀況正慢慢復(fù)原中，他已經(jīng)漸漸能開始活動身體，后續(xù)也做了一些檢查確認(rèn)身體都沒什么大礙，只需要好好靜養(yǎng)就行了，可是林薏心就是覺得賴宇哲變得很奇怪。自從他清醒過來之后，他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就連跟他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總是用很茫然的表情看著來醫(yī)院探望他的每一個人。

    說真的，她一直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知道他就是賴宇哲，可是卻有一種在她眼前的這個人并不是賴宇哲的感覺。雖然身體還在康復(fù)中會影響到他的反應(yīng)，他會變得比較遲鈍也是正常的，但她還是覺得這根本不像是賴宇哲會有的樣子。然而，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根本不敢跟其他人說，賴宇哲能夠清醒康復(fù)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她不想讓她的胡思亂想來破壞他們的心情。

    這樣的疑問在持續(xù)了幾天之后終于有了答案。這天晚上，她買了熱粥去醫(yī)院探望他，病房里難得只剩下他一個人，賴旻嘉不知道是去哪里了，也沒看見張苡臻的身影。

    「宇哲，今天還好嗎？」她拎著熱粥走到他的床邊，「我今天幫你買了瘦rou粥過來喔，這家的粥很好吃，你以前也很喜歡，不過每次都要排很久就是了，還好今天我提早去買，人沒有那么多，不然沒有你在身邊我真的沒有什么耐心排隊?！?/br>
    他沒有反應(yīng)，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這幾天，她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了他這樣的反應(yīng)，因此也沒有想太多，只是在床邊準(zhǔn)備剛買來的熱粥。

    「那個……」他忽然開口，久久未聽見的嗓音變得有點沙啞，「其實，我有件事一直很想問你……」

    但是，已經(jīng)好幾天沒聽到他說話的她沒有想太多，停下手邊的動作，轉(zhuǎn)過頭看他，「嗯？什么事？」

    「我一直很想問?！顾麤]什么表情，聲音平靜，「你們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這瞬間，耳邊的所有聲音瞬間消失。她看著眼前的賴宇哲，他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她，眼底帶著茫然和困惑，但并不像是在開玩笑，這幾天總是因為這種表情而有的異樣感覺再次涌上心頭，就像是此時這個世界失去了原本該有的聲音一樣，她似乎也失去了賴宇哲原有的樣子。

    原本以為事情在賴宇哲清醒之后就會漸漸好轉(zhuǎn)，誰知道突然一個轉(zhuǎn)彎，所有一切直接歸零。

    無論她還是賴宇哲身邊的其他人，甚至是他自己，賴宇哲也完全沒有印象了，就連過去曾經(jīng)歷的所有一切他也同樣失去了記憶，這也說明了為什么這幾天他看到她們都沒有反應(yīng)，只是茫然地看著，原來從他清醒的那一刻開始心里就在納悶這些人到底是誰？這里是哪里？還有，自己究竟是誰吧？

    經(jīng)過初步的檢查判斷，醫(yī)生說這是逆行性失憶癥，是失憶癥的一種，患者會遺忘造成失憶的事件之前所發(fā)生的事情。賴宇哲現(xiàn)在的記憶是從他清醒的那一刻開始的，過去的記憶全都消失在被打傷昏過去的那一刻之前，破碎地消失在那個晚上。

    「雖然腦部目前是沒有殘留血塊的現(xiàn)象，但還是不排除是頭部受到重大衝擊造成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受傷之前受到的刺激和恐懼所造成的心理創(chuàng)傷，詳細情形還是要多觀察幾天才行?！?/br>
    「醫(yī)生，那宇哲需要多久才能恢復(fù)？」林薏心緊張地問。

    「這件事我也沒辦法很確定，這要看患者本身的狀況，也許很快就會恢復(fù)了，但也有可能會一直持續(xù)這樣的狀況?！?/br>
    聽到這些話，林薏心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像是被炸開了一樣，這么說起來，賴宇哲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過去的那些事情嗎？

    不行！她絕對沒辦法接受這種事！

    「那有什么辦法可以讓他快點恢復(fù)？」她著急地問。

    「你們可以試著和他說一些過去的事，或許會對他的記憶恢復(fù)有幫助，但盡量點到為止就好，不要太刺激他了?！?/br>
    不要太刺激他了。一聽到這句話，林薏心就覺得心涼了一半。

    怎么可能不會刺激到他？她很希望賴宇哲能盡管恢復(fù)記憶，可是讓她擔(dān)心的是他會不會也因此再次想起那個恐怖的夜晚、想起他的記憶最后停留的地方？

    在醫(yī)生說明的時候，賴旻嘉比她還要更冷靜，賴旻嘉始終沒有開口說話，靜靜地看著同樣不語的賴宇哲，他們兩個人就像是靜止似的，唯有賴旻嘉的眼眶微微發(fā)紅了起來。在醫(yī)生離開之后，沉默在病房里流轉(zhuǎn)，氣氛凝重得讓林薏心不知道該怎么去緩和，賴旻嘉緩緩拉起賴宇哲的手，紅著眼眶，哽咽地問：「宇哲，你真的不記得mama了嗎？」

    賴宇哲沒有掙脫開來，只是平靜地看著她，然后輕輕搖頭。

    賴旻嘉睜大雙眼，淚水止不住的自眼眶中潰堤，她蒼白著臉，嘴唇微微顫抖著，像是有什么話要說，但她最后什么都沒說，只是松開了手，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阿姨，不要哭了，宇哲一定很快就會想起來的?！沽洲残恼f，看賴旻嘉哭成這樣，她真的很心疼。說真的，賴宇哲發(fā)生這種事她也很難過，一想到自己被喜歡的人遺忘她就好難過，他忘的不只是她而已，就連他們以前一起經(jīng)歷的那些曾經(jīng)都忘了，可是在賴旻嘉面前她只能拼命忍住這些悲傷難過，盡可能不想再做出會影響到賴旻嘉情緒的事情。要是連她都崩潰大哭的話，一定會增加賴旻嘉的心理負(fù)擔(dān)。

    賴旻嘉恍然回過神，連忙拉過她的手，將她拉近賴宇哲，問：「那她呢？她是薏心啊，你們兩個從小一起玩到大，以前幾乎天天都在一起，你有沒有印象？」

    要不是賴旻嘉拉著她，她不方便掙脫開來，不然她真的不敢去直視賴宇哲看著她的茫然表情，雖然她能理解賴旻嘉希望賴宇哲想起過去的迫切心情，這種心情她也有，可是現(xiàn)在這樣根本就是在逼她去再次接受被遺忘的事情。

    無論是他茫然困惑的表情，還是輕輕的搖頭動作，他的每一個細微表情和動作都像是放慢了速度一樣，她都看得很清楚，也讓殘酷的事實深深地、狠狠地刺進她的心底。

    直到此時，這種椎心刺痛終于讓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再也顧不了賴旻嘉的心情，強忍的情緒頓時爆發(fā)，她宣洩著一直纏繞在心上的所有負(fù)面情緒。

    賴旻嘉這才意識到自己做得太過火，嚇得立刻放開手，抱歉地說：「薏心，對不起，阿姨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擔(dān)心宇哲而已?！?/br>
    明明是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她怎么可以逼一個孩子去接受這種事？雖然是出自于不同的情感，但看著林薏心從小長大的她不也很清楚林薏心對賴宇哲的感情和重視嗎？發(fā)生了這種事，林薏心難受的程度絕對不輸給她，可是她卻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沒去顧慮到林薏心的心情。

    「不是……阿姨，不、不是因為你的關(guān)係……是我、是我自己……」她哭著想解釋，可是連話都說不好。

    在模糊的視線當(dāng)中，賴宇哲平靜地看著她，如果是過去的他，他一定會溫柔地替她擦去眼淚，然后告訴她不要再哭了。然而，此時的他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崩潰大哭，弄得她越哭越難受，胸口就好像是被一股力量緊緊抓住似的，讓她難以呼吸。

    明明在她眼前的就是她所熟悉的模樣，但怎么卻不再是她最熟悉的那個賴宇哲了。

    那個賴宇哲到底是跑去哪了？還是只是在哪個記憶片段中迷了路，不知道該怎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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