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嚇了一大跳，趕緊停好機(jī)車，往巷子的末端跑去，他一眼就看見外公家的房門沒關(guān)好，燈光從半掩的家門透露出來，還夾雜著聲響。他連忙推開家門，一踏進(jìn)屋內(nèi)，nongnong的酒精味隨即向他撲鼻而來，他下意識摀住口鼻，忍住反胃想吐的感覺。

    屋內(nèi)一片狼藉，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到處都是被破壞過的痕跡，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么駭人的景象，整個人都愣在門前。在這片狼藉中，只有賴政益一個人是站著的，陳秀珍瑟縮在墻角，而賴旻嘉則是蹲在地上，整個人護(hù)在陳秀珍的身前。

    「爸，你不要再打了啦！媽又沒做錯什么！」賴旻勛站起身，上前抓住賴政益的手，身上已經(jīng)有明顯受傷的痕跡。

    「閃啦，我今天一定要給她一個教訓(xùn)！」賴政益用力推開賴旻勛，接著拾起地上的酒瓶。

    眼看賴政益手上的酒瓶就要落在賴旻嘉的身上，這瞬間，所有的恐懼全都被他拋到腦后，他跑上前，想都沒想就把賴政益推開。

    疼痛沒有如預(yù)期的落下，賴旻嘉困惑地抬起頭，看見眼前的人時不禁愣住，「宇哲？」

    被他猛然一推，賴政益頓時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wěn)，他錯愕地看向突如其來的力量來源，當(dāng)賴宇哲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時，錯愕的模樣頓時被憤怒取代，表情變得猙獰。

    賴宇哲頓時一驚，害怕不斷涌上心頭，方才因?yàn)橐粫r衝動而有的勇氣頓時消失得蕩然無存，他不自覺的發(fā)抖了起來。

    「你這臭小子竟然敢推我？」賴政益憤怒地說，一記耳光用力地落在賴宇哲的左臉上。

    賴宇哲沒有預(yù)料到他會突然動手，更沒想到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掌力會這么大，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賴宇哲頓時站不穩(wěn)，幾乎整個人被他甩出去。一頭撞上柜角，左臉頰上殘留著火辣辣的刺痛，右額上方更是因?yàn)樽矒舳械揭魂噭×业奶弁矗X得頭暈?zāi)垦?，耳鳴在左耳不停回盪著。

    在濃郁刺鼻的酒精味當(dāng)中，他聞到了清晰的血腥味，也感覺到有一到溫?zé)岬臒崃髁鬟^了他的右眼旁。胃里頓時一陣翻騰，他突然反胃想吐，甚至感受到了灼熱的胃酸味道停留在喉嚨間。

    「不想活了是不是？」在逐漸變得模糊的視線當(dāng)中，他看見賴政益向他走近，手里仍拿著酒瓶。

    恐懼已經(jīng)完全將疼痛吞噬，此刻他再也感受不到的疼痛，只覺得害怕，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粗囌娣杭t的雙眼以及表情中的暴戾氣息更是讓他害怕得無法動彈，對賴政益的恐懼更是比往都還要強(qiáng)烈，彷彿此刻在眼前的不再是外公，而是一個兇殘的魔鬼。

    他絕對會被賴政益打死。

    他的腦中突然浮現(xiàn)出這個念頭，也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離死亡很近，隨著賴政益一步又一步的走近，死亡的腳步感覺也跟了過來。

    「爸！這件事跟宇哲沒有關(guān)係！你不要打宇哲！」賴旻嘉哭喊。

    然而，賴政益還是高舉起右手，狠狠往他的頭部砸下，酒瓶就像是炸彈一樣在他的頭上炸開。

    「宇哲──」

    對疼痛的感官知覺就好像是瞬間被抽離了一樣，好奇怪，他突然感覺不到疼痛了，只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狠狠落在頭上，意識彷彿跟著痛覺一起被抽離。

    當(dāng)意識越來越模糊不清，身體卻是越來越沉重，他動彈不得，只能半瞇著眼，吃力看向賴旻嘉?？粗曂纯薜哪樱肫鹆藦那百囌姘l(fā)脾氣的時候，也想起了賴旻嘉時常對他說的話。

    「mama在這里，你不要怕。」

    過去，每當(dāng)賴政益要動手打他的時候，總是賴旻嘉在他的身前保護(hù)他，替他承受著疼痛，可是他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卻從來沒有好好保護(hù)過她，也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么，這些年來，他總是依附在她的保護(hù)之下，因?yàn)楹ε露粩嗵颖苤约簯?yīng)該要面對的現(xiàn)實(shí)。

    他常在想，如果自己也能為mama做什么就好了。

    在意識完全消失之前，他又聽見了賴旻嘉的聲音，她痛徹心扉地哭喊著他的名字。

    他好想問mama，問她覺得這次他是不是有盡到做兒子的責(zé)任？這次是不是有保護(hù)好mama了？

    不知道為什么，思緒至此，他突然不再感到害怕。可是，他卻再也聽不見賴旻嘉的答案，在完全落入黑暗之前，他只有聞到nongnong的酒精味和血腥味而已。

    ※

    「meimei，你說的那條巷子太小了，我車子開不進(jìn)去，我待會停在巷口給你下車好不好？」

    「好，沒問題?！沽洲残狞c(diǎn)頭。

    在完成賴宇哲交代的事情之后，林薏心便搭著計(jì)程車前往江彥廷告訴她的地點(diǎn)。

    「薏心，報警的事就交給你了，我等等會過去看一下狀況，你報警之后就乖乖待著，千萬不要跑去現(xiàn)場，那邊可能會很危險，知不知道？」儘管江彥廷這么交代她，但她還是無法抑止對賴宇哲的擔(dān)心，一下子就將江彥廷的叮嚀拋到腦后。

    計(jì)程車內(nèi)正撥放著廣播節(jié)目，輕快的舞曲在車?yán)锪魈?，司機(jī)跟著旋律輕哼，可是坐在計(jì)程車后座的她卻完全感受不到歌曲中的歡快氣氛，現(xiàn)在只覺得心情七上八下，焦急不已。

    宇哲那邊的狀況不知道怎么樣了？

    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她又撥了一通電話給賴宇哲，可是最后得到的回應(yīng)依舊只有語音信箱的制式答覆。

    這不知道已經(jīng)是第幾次了？

    在結(jié)束了那通電話之后，無論她打多少通電話給他和賴旻嘉，他們兩個人的電話最后一律都是轉(zhuǎn)入語音信箱。

    行駛了一段路之后，計(jì)程車司機(jī)緩緩?fù)Ｏ萝?，他看見了前方的巷口停了一輛警車，他覺得奇怪，「奇怪？那里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怎么會有警車？」

    林薏心一聽，連忙坐起身往前看，一輛警車停在前方的巷口，一看見警車，她的心跳聲更是急促地狂跳著，藍(lán)色和紅色的警示燈不停閃爍，在這樣的夜里顯得特別刺眼。

    「司機(jī)大哥，我在這里下車就好了?！?/br>
    「好?！?/br>
    付了車錢之后，她急忙下車，隨后便往停著警車的那條巷子跑去。才剛走到巷口，她就看見巷子的末端有一群人圍在那里，緊張地嚥了一口口水，她趕緊往人群跑去，人群中的躁動聲也越來越清晰，但始終無法覆蓋來自左胸口越來越震耳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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