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還手？」崔大人收回打量的目光。

    閔二公子坐在椅子上，窗外透進的細(xì)碎光芒正巧打在他的臉上，和閔大公子相似，卻有不相似。

    他沒有回話，崔大人似乎也是隨口問問，接著例行公事，「閔家貪污的銀子放在哪，你可知？」

    「不知。」

    想來也是白問，崔大人闔上簿子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又突然回頭，「還未問過你的名字?！?/br>
    閔二公子頓了頓，「閔從燕?！?/br>
    閔府各院的主子們都不在了，下人惶惶不安，阿吟和阿玉躲在灶房里說話。

    「我就說奇怪，當(dāng)時閔二公子的事鬧這么大，夫人竟然就這么過了，估計是忙著把貪污銀子藏起來了?！拱⒁餮劢怯幸唤z爽快閃過。

    「說不定夫人不知道呢?！拱⒂翊纛^呆腦問。

    閔二公子也被抓走了，西院鬧了空城，本就沒什么人氣了，這會兒更加讓人感覺孤寂與空虛，她索性跑到灶房與阿吟陪伴。

    「你傻呀！閔大爺?shù)腻X都是夫人在管的，多了哪些銀子少了哪些銀子，夫人能不知道嗎？」阿吟說得好像她看過似的。

    阿玉嘟嘴，正想說話，便聽見外頭一陣sao動，說是官兵來了，要來搜屋子找貪污的銀兩。

    一共出動了二十馀人搜閔府院子，三十九個院子愣是沒找到關(guān)于貪污的銀子。

    「崔大人，一無所獲。」官吏額頭的汗水滑入眼睛里，刺疼刺疼，但他不敢擦，因為崔大人的臉色不甚好看，估計心情很不好。

    「確定搜仔細(xì)了？」

    「是?！?/br>
    可惜最值錢的只翻出女眷們的金銀珠寶。要不是情報錯誤，就是閔家人藏得太深，大理寺追查了許久，就差個物證而已

    「繼續(xù)找?！?/br>
    崔大人沉著臉，偌大的閔府壓迫的讓人煩躁，他負(fù)手走出大門外，兩旁守門的小石獅頭頂著積雪，正對著大街，倒像個不懂事的幼子，渾然不知里頭興衰只在一瞬間。

    其實這等小事根本無須一品中書令出馬，皇上就是沒事想給崔大人找碴。

    「大人。大人。」阿玉躲在石獅子后面小聲喊。

    崔大人轉(zhuǎn)頭，聽見阿玉用壓低聲音，「大人要找銀子，奴婢知道在哪里，但是奴婢有交換條件……」

    話都還沒說完，一把鋒利的刀子橫在了阿玉脖子上，官吏瞇起眼，「小丫頭片子，還敢跟崔大人談條件?！?/br>
    阿玉嚇得發(fā)抖，忘記呼吸，小臉憋得發(fā)紅。

    「說完?！?/br>
    官吏的刀也不放下，兇神惡煞的示意阿玉繼續(xù)說。

    「奴、奴婢知道大人要找的銀子在哪里，但是奴婢想要跟大人討點薄禮，一點點，真的就一點點，一兩銀子！還差個一兩銀子，奴婢就能給公子做保暖的冬衣，買新的木炭，窗紙也破了，也得重新糊一糊，剷雪的鏟子伙房不肯借，奴婢估摸著也得買一把新的才行，還有……」

    這說下去便沒完沒了了，崔大人說：「帶路。」

    阿玉脖子上架著刀，就怕一個跌倒，不長眼的刀子便朝著她脆弱的脖子給劃下去，她的小命就嗚呼了。

    領(lǐng)著崔大人一路走到閔大爺?shù)脑鹤?，那有一口水井，阿玉指著水井，縮了縮脖子哆嗦著說：「在水井下。」

    「大人，下官看這臭丫頭就是在胡說八道想騙錢?！构倮羧虩o可忍。

    「拿桶子來?！勾薮笕藚s是信了阿玉的話。

    「大人，您不是想……」官吏被自己大膽的想法驚得問，但崔大人面無表情，官吏憤恨地瞪了阿玉一眼，任命地去找桶子準(zhǔn)備搯水。

    這得搯多久！

    官吏搯了兩桶水，凍得雙手發(fā)紅，阿玉這才緩緩說：「其實有機關(guān)?！?/br>
    在官吏氣得又要拿刀威脅自己之前，她蹲下身，摸索了一翻腳下的雪地，拉到了個鈴鐺，她用力一拔，力度太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神奇的事發(fā)生了。水井里的水開始打轉(zhuǎn)成漩渦，隨即如海水退潮般從四面八方地小孔退去，直到一乾二凈，變成空的水井。

    這機關(guān)看得讓人瞠目結(jié)舌，不禁驚嘆設(shè)計巧妙。

    阿玉跨腳爬入水井之中，滿水時看似深不可測，實則只有三尺不到，她又蹲下來，在將井水吸去的各個小孔中摸索，又拉到了一長滿青苔的鈴鐺，又是一拔。

    崔大人感覺到腳下天搖地動，第一層水井如輪盤開始旋轉(zhuǎn)，腳下忽然一空，三人跌落到最下層。

    一股難聞得的味橫衝直撞入口鼻。

    官吏趕緊掩鼻，面露菜色，「這是什么臭味？」

    「死人味?！拱⒂衽呐钠ü烧酒鹕?，這水井的光芒只有頭頂那米微陽，眼前的路一片漆黑，有股不知打哪來的風(fēng)吹來，戴上這臭熏的死人味，格外凄慘陰森。

    「臭丫頭，你說什么呢！」官吏本就心驚，被阿玉這一嚇唬，不自覺地舔起嘴唇，粗著嗓子吼。

    這一吼，便吼出了回音。

    阿玉點亮柴火，熟門熟路往前走，崔大人跟在第二，林姓官吏跟在第三，踢到了凸起物跌了一跤，趴在地上，伸手一抓，抓到了疑似人骨，他嚇得哇哇大叫。

    阿玉回頭，有些感慨，「那是阿寧的大腿骨。」

    再往里頭走，尸骨的形狀就更完整了，或坐或躺，或男或女，或骷髏或腐臭。

    「這是連袖、這是達哥、這是蘇伯、這是芽枝、這是王大娘。」阿玉挑了幾個完整的尸體挨個點過名，好似每個尸體她都認(rèn)得。

    官吏越聽越覺得恐怖，忍不住更貼近崔大人。

    「你以前來過？」崔大人問話，倒是聽不出半點害怕之意。

    阿玉沉吟了一下，想起回憶，并不是很好的回憶，「連袖被拋下來時，還有氣，本來想救她的，機關(guān)也是那時候發(fā)現(xiàn)的，結(jié)果一下來，連袖已經(jīng)摔死了，還見著了以前失蹤的人的尸體，銀子就放在最深處，有的人被拋下來還有氣，誤以為沒有出口，便在此餓死了。別看閔三爺平時無所事事，其實是佈機關(guān)的奇才。」

    「這些人是為何被拋下來？」官吏吞了口口水問。

    阿玉呵呵一笑，順著微弱的柴火，還能看見她聳了肩，「犯事唄。大到看見哪位主子和誰偷情，小到踩了哪個院子寶貝的花朵，都有可能被拋下來，全看主子們的心情。下人的命下賤的很，無端少了誰，也不會有官兵問起。」

    崔大人不信鬼神，掃了一眼尸體，神情淡漠，跟著阿玉繼續(xù)走，走到底，終于看見了他們一直尋尋覓覓的箱子。

    官吏神情一凜，流星大步過去打開箱子，差點被黃燦燦的銀兩黃金給瞎了眼，「大人，您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