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鐘靜沒有接，她雖然這么?問，卻也想到了里面裝的是什么?。

    陳堅直接告訴她是錢，并且說：“你?在我們家干了幾年，這是你?應(yīng)得的?！?/br>
    鐘靜搖頭，堅決不?肯手：“你?有給我工資，我不?拿不?屬于我的東西。”

    陳堅哪里會聽她的，硬把信封往她手里塞，但是鐘靜就是不?接。

    “你?怎么?那么?倔。”陳堅給逼急了，說話聲音有些大，鐘靜立刻眼紅了。

    他傻眼了，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兇你?的。”

    鐘靜擦干眼淚，止住噴涌的淚意，沖陳堅搖了搖頭，語氣帶了點哀求道：“求求你?了，如果你?對我們過去那場情分是認(rèn)真的，就給我留一點尊嚴(yán)吧?！?/br>
    ‘尊嚴(yán)重?’二?字像一把利劍，一下子劃破了陳堅本也搖搖欲墜的心?房。他急忙解釋：“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覺得……覺得……”

    覺得什么?呢？他急的也想不?到詞來表達(dá)，鐘靜卻替他說了出來。

    “覺得我可憐，想用錢補(bǔ)償，是不?是？”鐘靜問是不?是的時候，神情凄然。

    陳堅看?的心?一痛，他想說不?是，但又騙的了誰呢。

    鐘靜笑了笑，說：“你?又沒對不?起我，分開?是我提出來的，為什么?想要給我補(bǔ)償？”

    陳堅老實回答：“我希望你?以?后也能過得好?！?/br>
    ‘過得好’三個字，鐘靜聽到不?免戚戚然。

    她生于一個貧窮的家庭，小時候從來沒吃飽過肚子。長大后嫁人，才過了幾年好日子丈夫就離開?了，一個人艱難將女兒拉扯長大。本以?為女兒長大就好，誰知道中年遭遇下崗。沒錢供女兒上學(xué)，逼得女兒早早選擇嫁人。也許當(dāng)?初就是太?草率，才嫁了高偉這么?一個爛人。

    每每想到女兒要和?這樣的男人共度一生，鐘靜心?就痛。

    她其實幻想過，和?陳堅以?后日子會越來越好。

    但是高偉的貪念像無底洞，知道她和?陳堅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逐漸暴露出來。而她也越來越深刻認(rèn)識到，自己家和?陳家的差距。

    人常說門當(dāng)?戶對，這話也許是對的。像她這樣普通的人家，是不?應(yīng)該奢想找陳堅這樣的人家的。既弄得自家家無寧日，也讓別人家為難。

    那天兩家人一起吃飯回來，她每天都做夢，夢到高偉伸手向自己要錢，不?給就打女兒。

    多少次，她半夜從噩夢中驚醒，久久不?能再入眠。而陳堅的苦難，她也盡數(shù)看?在眼里。

    她想，兩人分開?也許是最好的結(jié)局。她們家能恢復(fù)到從前?，雖然苦，雖然小吵小鬧不?斷，但日子也能過下去。陳堅也不?需要再因為高偉的事為難。

    想清楚后，鐘靜果決向陳堅提出了分手。

    下這個決定雖然很難，但一旦做出，再痛她也不?會回頭。

    她們這樣的人家，是只適合過自己小日子的。大富大貴，也許只會是禍害。

    鐘靜無力朝陳堅擺了擺手，語氣淡淡說：“你?走吧，我們應(yīng)該不?會再見面的了，不?過也不?用擔(dān)心?我會過的不?好。這么?多年，我不?是這么?過來了嗎？”

    陳堅從這話里聽出不?對，忙問：“你?要離開?？”

    鐘靜點了點頭，也不?介意老實告訴他：“小蔓想去廣州，我跟著過去一起給她帶孩子?！?/br>
    但她沒說的是，鄭蔓的廠效益不?好，已經(jīng)三個月發(fā)不?出工資，所以?女兒才會做出停薪留職的決定，南下廣州打工。

    聽到鐘靜要和?女兒一起離開?，陳堅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忽然挖了個大洞，nongnong的失落和?空洞瞬間將他掩蓋。

    他從信封里抽出一部分錢，再次把扁了許多的信封遞給鐘靜：“你?我相識一場，就接下我這份心?意吧。你?和?鄭蔓去廣州，前?期肯定得花不?少錢。為了鄭蔓，為了小玉兒，就別拒絕了。”

    鐘靜被捏到了命脈，嘴張了張，拒絕的話到底沒成功從嘴里蹦出來。

    是啊，這些年她雖然也攢了一點錢，但是去一個新地方生活卻是要花好多錢。哪怕鄭蔓剛?cè)サ骄湍苷乙环莨ぷ?，發(fā)工資不?也得一個月后。

    陳堅看?出她的松動，再次把信封塞到她手里：“拿著吧，也沒多少錢了?！?/br>
    大部分現(xiàn)金已經(jīng)被他抽出來了，他估摸著厚度，剩下的也就幾千塊錢吧。

    這次鐘靜終于沒再拒絕，接過信封久久不?語。

    陳堅也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走后，鐘靜強(qiáng)忍著的淚水終于流了出來。

    哭了一會，她擦干眼淚，從信封里抽出那小疊現(xiàn)金，認(rèn)真數(shù)了遍，記住了這金額。

    等她和?鄭蔓在廣州安頓下來，掙到錢了，以?后是肯定要把這筆錢還給陳堅的。

    鐘靜把錢塞回信封，想了想，還是從里面抽了一半出來另外?放好。

    傍晚高偉先于鄭蔓回來，一進(jìn)?門就問：“媽，今天陳堅那狗男人是不?是來過？”

    他一上樓就有鄰居拉著他巴拉，說有個老男人今天來他們家了，他一猜就是陳堅。至于為什么?稱陳堅為狗男人，是因為他一直認(rèn)為分手肯定是陳堅提出來的，不?愿意幫扶他們。

    本來他想要去陳堅公司鬧的，但向來溫馴的丈母娘竟然以?死相逼，說他敢去她就吊死在家里。那狠絕的眼神，讓高偉畏懼。

    思考了一夜后，他最終沒去找陳堅鬧。

    倒不?是真舍不?得丈母娘死，而是細(xì)細(xì)分析過后，覺得自己去鬧也撈不?到什么?好處。陳堅那人能做那么?大事業(yè)，必然也不?是什么?善良的角色。他很清楚，人家有錢有勢，自己只有一張嘴，萬一對方發(fā)氣狠來，吃不?了兜著走的是自己。

    無法去收拾陳堅，高偉轉(zhuǎn)而責(zé)怪丈母娘。好不?容易抱到這么?棵大樹，不?好拉攏著，竟然讓他給跑了。完全沒有反思，丈母娘和?陳堅會黃是因為自己。

    鐘靜聽了高偉的話，心?咯噔了一下，心?道如果給他知道了陳堅有給錢自己，只怕這錢又要被搶走。

    她搖了搖頭，冷冷道：“不?是，是我那個在東北國營廠上班的表哥，這幾天來這邊出差，來看?看?我。”

    腦子快速轉(zhuǎn)了一圈，鐘靜把遠(yuǎn)在東北的表哥拿出來當(dāng)?擋箭牌。一來離的遠(yuǎn)，高偉不?可能真去確認(rèn)。二?來在本市的其他親戚一個比一個窮，陳堅今天過來穿的光鮮亮麗，說是其他人高偉也不?會信。

    可即便如此?，高偉聽到后仍滿肚子懷疑問：“是嗎？真不?是陳堅那狗男人？”

    聽到女婿動不?動就狗男人狗男人，鐘靜狠不?高興，冷著臉說：“我和?他都分開?了，他還來找我干什么?？”

    高偉心?想也是，將信將疑坐下，又問：“你?那個在東北的表哥是不?是混的不?錯？”

    鐘靜警覺心?生起，警惕看?著女婿：“你?想干什么?？他們廠現(xiàn)在效益也不?好，指不?定什么?時候就下崗了。”

    聽到這樣的答復(fù)，高偉不?屑笑了，小聲嘀咕了句：“一堆窮親戚?！?/br>
    再小聲，客廳就這么?大，鐘靜還是聽到了?？勺罱K也沒說什么?，她確實是一堆窮親戚，沒什么?好辯駁的。窮親戚好，窮親戚才不?會被她這個好女婿給盯上。

    沒多久，鄭蔓帶著女兒回來了，一回來就看?著母親在廚房忙碌，而自己丈夫坐在客廳翹著二?郎腿嗑瓜子，還嗑的滿地瓜子殼。

    她頓時火就上來了，但這段時間兩人爭吵的實在太?頻繁，最終還是忍了下去，讓女兒好好做功課，自己則準(zhǔn)備進(jìn)?廚房幫忙。

    高偉喊住她：“計劃什么?時候去廣州？”

    妻子的工廠幾個月發(fā)不?出工資了，家里都快窮的揭不?開?鍋，如果不?是丈母娘還有一份工資頂著，只怕他們一家?guī)卓谠缇宛I死了。現(xiàn)在丈母娘這份工作也沒了，妻子說想南下廣州打工，他也聽說那地方遍地黃金，所以?想也沒想同意了。不?然一家?guī)卓诶^續(xù)待在這里，遲早得餓死。

    鄭蔓停下腳步，說：“不?是說好這個月20號嗎？”

    高偉呸一聲把嘴巴里的爛瓜子仁吐出來，才又說：“我這邊手頭上還有點事，可能要晚一點。這樣吧，你?們先去，安頓好后我下個月再過去。”

    鄭蔓不?可思議轉(zhuǎn)過身，看?著丈夫：“你?讓我和?我媽兩個沒出過遠(yuǎn)門的人先去廣州？高偉，你?是男人嗎？”

    高偉為自己辯解：“我是有事，這個月沒辦法過去。不?就是去廣州嘛，又不?是出國，說的那么?難似的?！?/br>
    “你?知道‘安頓下來’四?個子有多難嗎？要找地方住，要找工作，這一切的一切，你?以?為那么?容易嗎？”鄭蔓語氣已經(jīng)不?自覺變得尖銳，她不?指望高偉能安排好，但至少一起面對吧。

    “有什么?難的，有手有腳有嘴，還找不?到工作找不?到房子？”

    鄭蔓譏笑反問：“是啊，有手有腳有嘴，你?怎么?就找不?到工作呢?！?/br>
    高偉頓時惱羞成怒，一拍桌子站起身：“鄭蔓，你?說這話什么?意思？我如果不?是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至于一份好好的工作不?干，這么?奔波勞累嗎？”

    在廚房的鐘靜眼見女兒女婿又要吵起來了，連忙出來拉住女兒：“好了好了，等下又要嚇到玉兒了?！?/br>
    說到女兒，鄭蔓看?過去，已經(jīng)在她小臉上看?到驚恐，硬生生忍下了對丈夫的所有不?滿。

    進(jìn)?到廚房，鐘靜小聲對女兒說：“沒事，媽陪著你??！?/br>
    簡單一句話，讓鄭蔓紅了眼。

    她也小聲對母親說：“媽，你?是不?是很失望，我當(dāng)?年沒聽你?的話，執(zhí)意嫁給高偉。”

    “怎么?會呢。”鐘靜苦笑，看?著短短幾天就憔悴了許多的女兒說：“當(dāng)?媽的怎么?會對自己的孩子失望，只是難免會有些懊惱，如果媽能干一些，你?的人生也許會不?一樣?！?/br>
    鄭蔓眼淚是再也忍不?住了，她轉(zhuǎn)過頭，用手背擦了擦落下的眼淚。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自己活該。當(dāng)?年母親下崗，她畢業(yè)后又一直工作不?穩(wěn)定，后來遇到高偉，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將他當(dāng)?成了人生中的救命稻草。嫁給他后，在他們家人的幫助下，進(jìn)?了國營廠上班，確實是過了一段時間安穩(wěn)的日子。誰料女兒出生后，高偉就露出本來的真面目。

    他這個人好高騖遠(yuǎn)，看?不?上一個月幾百塊錢的工作。辭職下海，卻一直干不?出成績。高家父母對他恨鐵不?成鋼，干脆躲的遠(yuǎn)遠(yuǎn)的，眼不?見為凈，還責(zé)怪她這個兒媳婦，認(rèn)為兒子是結(jié)婚后被她蠱惑才變得那樣不?懂事。再后來小叔子結(jié)婚生了兒子，更是成為了二?老的心?肝寶貝，二?老甚至不?怕明說，高家的一切都是要留給這個孫子的，完全任由高偉自生自滅。

    一個家庭，沒有父母的幫襯本來就很難，丈夫還這樣不?爭氣，如果不?是有母親一直干家政幫補(bǔ)，她恐怕早已撐不?下去。

    鄭蔓低頭不?語的，看?的鐘靜心?疼不?已。

    她靠近女兒，小聲告訴：“不?用擔(dān)心?，mama有錢，夠我們?nèi)V州過度生活的?！?/br>
    “哪來的錢？”母親每個月的工資大部分都拿來貼補(bǔ)他們的生活，所剩不?多，就算全省著不?花，也存不?下多少。但母親的語氣，像是能夠支撐他們生活很久似的。

    鐘靜不?敢直說，只說自己攢的。

    因為高偉就在客廳，鄭蔓也不?敢追著母親問。不?然給他知道，母親手里還有錢，只怕又要惦記上了。

    只是她們哪里知道，聊這些的時候，高偉剛好想進(jìn)?廚房看?看?今晚吃什么?，躲在廚房門口把對話都聽了去。

    *

    當(dāng)?天晚上，鄭蔓睡到一半醒了，發(fā)現(xiàn)丈夫并沒睡在旁邊。

    初始她以?為他只是起夜，誰知道過去十幾分鐘都沒見人回來，有些擔(dān)心?，于是起身出了房間。打開?房門，看?到丈夫跟做賊似的縮在客廳沙發(fā)上。

    “大半夜的不?睡，在干什么?？”

    鄭蔓突然開?口，把高偉嚇了一跳。

    他隨便扯了個借口，說：“想到你?和?媽要先去廣州，我擔(dān)心?的睡不?著?！?/br>
    鄭蔓怎么?都沒想到丈夫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半夜不?睡，白天的憤怒因為這話瞬間煙消云散，甚至還生出了一些感動。

    她放柔聲音，勸道：“睡吧，想這些沒用，不?如早點處理好事情去廣州找我們?！?/br>
    高偉嗯了聲，起身回房。

    第二?天，平時都要睡到日曬三桿的高偉難得起了個早出門了。

    吃早飯的時候，鄭蔓對母親說：“也許是因為要去廣州，他終于有所改變。”

    鐘靜雖然很意外?，但還是很欣慰。

    然而這種欣慰還沒維持多久，她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藏在抽屜里的錢不?見了。

    “什么?錢？多不?多？”鄭蔓聽到錢不?見了，也急的不?行。

    “一個黃色信封裝著的，整整一千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