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第1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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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鶴雪抬起眼,看見他的臉。 “……永庚?” 門外的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下一瞬,他親眼看見那道淡薄的身影忽然化為霧氣,消失不見。 一盞琉璃燈墜落在地。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其中的焰光熄滅。 “子凌!” 嘉王猛地朝前幾步,他扔了弓弦,滿屋子地繞,“徐子凌!” 方才所見,好似幻夢。 “我是趙永庚,我是永庚……” 嘉王回過頭,看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潘有芳,他一腳蹬開丁進,抽來親衛(wèi)袁罡的劍,快步走上前去。 他瘋了似的,一劍又一劍地落在潘有芳身上,割破他的血rou,斬斷他的指骨,血污幾乎沾滿他的衣袍。 袁罡站在一旁,側(cè)過臉,沒有看。 “你怎么敢那樣害他?” 嘉王聲音顫抖,像陷入夢魘一般,他又是一劍刺下,潘有芳微弱的掙扎幾乎無用,血液迸濺在嘉王的臉上,“你怎么敢辜負他的信任?你們怎么敢讓一個清白的人,生生受了那一百多刀?” “我要殺了你們……” “我要殺了你們……” 壓抑了多少年的恨,多少年的痛,幾乎都在此刻讓他瘋魔,嘉王滿眼是淚,捏住潘玉芳的下頜,指節(jié)泛白,劍鋒一寸一寸地抵入他的嘴里,一點,一點地割斷他的舌頭。 血液淌了滿地,丁進嚇得連聲驚叫。 潘有芳已經(jīng)沒有聲息了,渾身血rou模糊,也看不出原本的皮相,嘉王看著劍鋒滴落的血珠,他回過頭。 昏暗的光線里,他蒼白的面容上沾著血。 “殿下!殿下臣是丁進,臣是殿中侍御史丁進!”丁進看著他走來,他嚇得連忙往后挪,“殿下不要殺臣!那些事都跟臣沒有關系!臣什么都不知道啊殿下……” 嘉王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刺耳求饒聲戛然而止。 院中所有的護院都已經(jīng)被侍衛(wèi)馬軍司的兵士殺光,鵝毛般的大雪撲簌而來,嘉王直愣愣地提著劍站在正堂內(nèi)。 他回頭,檐下的燈火有些刺眼。 “殿下抗旨回京,可知是什么后果?” 驛站遇襲的那夜,嘉王逼著來救他的,孟云獻的人,將他悄悄帶回云京城中,在孟府,他見到了孟云獻。 “我知道,但我想見孟相公你,我想問您,您是否比我的老師,知道更多的事情?” 那時,他這樣問。 “他的事?” “他的事?!?/br> 孟云獻沉默良久,才道,“是潘有芳,他與吳岱勾結(jié),假傳軍令,使譚廣聞增兵鑒池府,貽誤牧神山戰(zhàn)機?!?/br> “為了他們自己的性命與前程,他們葬送了子凌與三萬靖安軍的性命,讓你的摯友,崇之的好學生,背負叛國罵名?!?/br> “那夜,潘有芳曾親口對我說,” 孟云獻喉嚨發(fā)哽,“為了不讓子凌在蔣先明面前說出什么不該說的,他……親手給子凌,灌了啞藥。” “他受凌遲時,連一聲冤,一聲痛……都喊不出啊?!?/br> 眼淚淹沒視線,濃重的血腥味道熏得嘉王俯身干嘔,袁罡連忙上前去扶他,卻被他揮開手,他扔了那柄沾著血rou的劍。 步履蹣跚地走出門。 寒風拂面,吹得他頭疼欲裂。 “葛大人還在搜查張信恩嗎?” 他啞著聲音。 “是?!?/br> 姓林的指揮使恭謹?shù)卮稹?/br> 正是此時,有一隊兵士匆匆趕來,有一人手中捧著一只木盒,他俯身,在嘉王面前將那只木盒打開,里面赫然是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殿下,苗太尉讓小的帶著吳岱的人頭,來見殿下!” “怎么死的?” “一百三十六刀,一刀不差!” 嘉王忽然笑起來,風雪之間,這笑聲凄涼,令在場的所有兵士心里頭都有些發(fā)酸,只聽得他忽然重聲:“好!” “林指揮使,不要讓葛大人過來,就讓他繼續(xù)搜查張信恩吧,”嘉王有些眩暈,勉強站直身體,“我知道你們這兩個營都出自葛大人的定乾軍,曾經(jīng)也在玉節(jié)大將軍麾下共抗胡虜,所以你們愿意拼卻性命不要,與我一同為玉節(jié)大將軍報仇雪恨。” “若不是再看不到希望,我們何至于走到這一步?可我卻不能讓你們因我而送命?!?/br> 嘉王抬起頭,“所以,今夜過后,你們就都咬死了一句話,說我趁侍衛(wèi)馬軍司搜查蓮華教張信恩之際,假傳圣旨,稱潘有芳、吳岱與造反的張信恩有私,令你們立即誅殺此二人?!?/br> “無論誰來審,你們都要如此說。法不責眾,你們是為官家守護皇城的人,一定不會有事?!?/br> “是我,殺的他們?!?/br> “官家治死罪,我一個人來認。” 第121章 浪淘沙(六) 近丑時, 殿前司都虞侯苗景貞在慶和殿外吹著冷風,遙望檐外紛揚大雪,心里像是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來氣, 他滿腦子都是是泰安殿祭天儀式結(jié)束后,父親回到家中, 交代他的那句:“我若有事,你莫認我?!?/br> 苗景貞立時跪在苗太尉的面前,仰頭望著他, “父親,您想做什么?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您難道也想學蔣先明嗎?!” “您讓易揚辭官, 讓他們夫妻兩個帶著母親離開云京, 根本不是探親, 而是避禍,是不是?” 苗太尉看著他,半晌才道, “景貞,你弟弟他不適合做官,當初是我想岔了, 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 這官場,他都沒法兒混, 他那個純粹的性子,說不得什么時候就得折在這里頭。” “近些日, 嘉王與我的書信, 都是你遞的,你應該也知道, 你親叔叔到底是怎么死的,”苗太尉提起自己英年早逝的弟弟,他按捺不住,“什么私仇,他譚廣聞哪里是因為私仇殺的天寧?” “天寧為大齊死守雍州,這么多年來,你我都以為他是死在耶律真的手里,誰能想到,胡人殺不死他,反倒是咱們大齊朝廷里的人,害死了他!” 苗太尉眼眶濕潤,笑得悲愴,“我做了幾十年的武官,我為大齊打了多少仗,可是換來的是什么?君父的猜忌,弟弟的慘死?!?/br> “我一直以為,若不是玉節(jié)將軍投敵,何至于居涵關失守,又何至于雍州城險些失陷,天寧慘死?!?/br> “可是景貞,他沒有投敵?!?/br> 這么多年來,苗太尉心中對于那個當年投身在他軍中的少年一直存有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他曾真心欣賞過徐鶴雪。 苗太尉永遠記得,丹原一戰(zhàn),那時他領著護寧軍在丹原與幾萬胡人大軍僵持不下。 他破不開擋在最前面的胡人精銳。 十五歲的徐鶴雪三次闖入帳中,懇求給他幾百騎兵,苗太尉并不準許,徐鶴雪便一直立在帳外。 高原上晝夜溫差大,少年從白日站到黑夜,沒有挪動過一寸地方。 “兄長,你就讓他試試吧!我覺得這小子行!”苗天寧將他從大帳中拽出去,指著那少年,“你何妨讓他一試?” “試?這是能讓一個黃口小兒隨便試的嗎!” 苗天照怒目圓睜,“這是打仗不是兒戲!老子是將軍,就得愛惜我這些兒郎的性命!給他試,他能保證讓咱們的兵都全須全尾地回來嗎!” “能?!?/br> 木架上的火盆燒得正旺,那少年清晰的嗓音落來,“苗將軍,若您肯讓我一試,我將他們帶出去,一定能將他們帶回來?!?/br> 明明才十五歲啊。 苗天照也不知道這個少年身上究竟哪里來的信心,但他想起徐憲,那是苗天照心中敬佩的人,而徐鶴雪,是徐憲的兒子。 苗天照給了徐鶴雪七百騎兵。 也就是這七百騎兵,繞后奔襲,如入無人之境,奇跡般地折損丹丘后方兩千人,還活捉了澤冗。 那一戰(zhàn),苗天照大破胡人軍。 那是他第一回 領略徐鶴雪身上與年紀不符的戰(zhàn)爭天賦,當真是虎父無犬子。 “我對不起天寧,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死因,我也對不起徐鶴雪,竟也如他人一般,信了他是叛國的罪臣。” 苗太尉在泰安殿打了架,頭發(fā)都是亂的,也沒讓人梳理,“他們就是仗著官家不愿意承認這樁錯事,所以才如此有恃無恐,如今,那個姓董的監(jiān)生被他們害了,還有六十余個后生在夤夜司里等死,就連蔣先明和賀學士都被關在御史臺的大獄里……這么多人,誰不是敢說真話的人?可是說真話,就得死?!?/br> “沒有人,可以在官家的面前,在王法之上,為玉節(jié)將軍徐鶴雪討得一個公道,孟相公沒有辦法,蔣先明沒有辦法,就是再多,再熱的血,也都沒有辦法……” “所有人都在逼著我們放下這樁案子,他們都在看著我們,覺得我們拿不起這樁案子!” “可是景貞,老子是上過戰(zhàn)場的人,胡人老子殺了多少都數(shù)不清楚,還怕他們這些彎彎繞嗎?” 苗太尉扣住苗景貞的雙肩,“反正官家是不會再許我上戰(zhàn)場殺敵了,我在軍中有多少威望,官家對我就有多少猜忌,但你是老子的兒子,你應該知道老子憋屈了多少年,再不想如此了!” “蓮華教副教主張信恩是我與葛讓兩個一塊兒借高官厚祿招安的名義,將他引誘來的,又將張信恩入城,恐有所圖的消息透露給黃宗玉,黃宗玉已經(jīng)下令,今夜宵禁,子時侍衛(wèi)馬軍司于城中搜捕張信恩?!?/br> “侍衛(wèi)馬軍司里,有兩個營是葛讓的舊部,我們,就是要趁今夜搜捕張信恩之時,趁機殺了吳岱與潘有芳!” “雖不能以王法還玉節(jié)將軍與靖安軍公道,我等也要將此二人殺了,以此告慰玉節(jié)將軍與靖安軍三萬人的英靈!” “還有天寧,貴妃身懷子嗣,她在一日,吳岱就死不成,可是天寧的命債,我一定要吳岱還來!” “兒啊,你在官家身邊已經(jīng)好些年了,我的事你不要碰,到時官家治罪,你親自來抓我,如此,你也能保住自己,保住你妻子阿夏,你母親和弟弟弟媳,也都要靠你來活?!?/br> 苗景貞眼眶驟紅,“兒子怎么能抓您?兒子怎么能……” “景貞,你必須這么做?!?/br> 父親的聲音響徹耳畔,苗景貞呆立在殿前出神,他眼眶又熱,卻聽殿門一開,他轉(zhuǎn)過臉,只見幾名宦官慌里慌張地出來。 他們很快朝白玉階底下去,慶和殿里第二道門還沒合攏,苗景貞隱約聽見里面?zhèn)鱽碚鄣呐?,“金丹!梁神福!?/br> 口齒似有些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