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第4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娘子看起來很乖、七零年代小甜妻、偷穿他的白襯衫、這只幼崽過分可愛、為女王的誕生獻上宇宙[蟲族]、情書三行[娛樂圈]、六零嬌氣包的甜寵日常、重生七零,小知青下鄉(xiāng)嫁糙漢、郡主執(zhí)意要和離、連一分都不給我
皂隸并不憐惜她是女兒身,只聽判院一聲令下,便揚起笞杖,重重地打下去。 震顫骨rou的疼幾乎令倪素收不住慘聲,她眼眶里淚意乍涌,痛得她渾身都在發(fā)顫,這是比光寧府的殺威棒還要慘痛的刑罰。 皂隸一連打了幾板子,站在門外的百姓們都能聽到那種落在皮rou上的悶響,蔡春絮被苗易揚扶著從馬車里出來正好聽見門內(nèi)女子的顫聲慘叫,她雙膝一軟,險些摔下馬車。 蔡春絮快步跑到門口,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她一眼就望見了青天白日之下,那女子被人按在一張方長的春凳上,霜白的衣裙,斑駁的血。 “阿喜meimei……” 蔡春絮眼眶一熱,失聲喃喃。 “倪素,本官再問你,這御狀,你還告嗎?”幾板子下去,譚判院抬手示意皂隸暫且停手。 “告?!?/br> 倪素嘴唇顫抖。 譚判院眼底流露一分異色,他沒料到這幾板子竟還沒嚇退這個女子,思及諫院與翰林院如今的水火之勢,他面上神情算不得好,揮了揮手。 皂隸點頭,兩人一前一后的又下了板子。 倪素痛得手指緊緊地攥住春凳的一角,指節(jié)泛白,她咬著牙卻怎么也忍不下身上的疼,她難捱地淌下淚。 徐鶴雪并不是第一回 見她受刑,可是這一回,他心中的不忍更甚,他甚至沒有辦法看她的眼淚,笞杖又落下去,他的手緊握成拳,閉了閉眼。 “倪素,告訴本官,你伸冤所求為何?” 端坐堂上的譚判院冷聲道。 所求為何? 皂隸還沒停手,倪素痛得神思遲鈍,她喃喃了一聲:“我求什么?” 又是一板子落下來,痛得她眼淚不止,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慘叫,她艱難地呼吸著,哭喊: “我要殺人者死!我要他還我兄長性命!我要他還我兄長性命!” 憑什么? 憑什么她兄長的性命比不得那個人的性命?憑什么殺人者還能堂而皇之地脫離牢獄? “大人,若不能為兄長伸冤,民女亦不懼死!” “不要再打了!”蔡春絮被皂隸攔在門外,她眼睜睜地看著又一杖打下去,她焦急地喊:“大人!不要再打她了!” 可皂隸們充耳不聞。 徐鶴雪看著倪素鬢發(fā)間鮮紅的茱萸掉在了地上,她身上都是血,而笞杖不停,狠狠地打在她身上。 他下頜繃緊,終究還是難以忍耐,他伸出手,雙指一并,銀白的瑩塵猶如綿軟的云一般,輕輕附在她的身上。 皂隸一杖又一杖打下去,但倪素卻發(fā)現(xiàn)自己感覺不到。 她遲鈍地抬眼,沾在眼睫的淚珠滑落下去,她看見他周身瑩塵浮動,衣袖的邊緣不斷有殷紅的血珠滴落。 她看見了他腕骨的傷口寸寸皸裂,連他的衣襟也染紅了,也許衣冠之下,越來越多的傷口都已顯現(xiàn)。 他的那張臉,更蒼白了。 倪素的臉頰貼在春凳上,嗓子已經(jīng)嘶啞得厲害,嘴唇微動,聲音微弱到只有她自己能聽得見: “徐子凌,你別管我,好不好?” “我真的,不想你疼?!?/br> 第38章 定風波(一) “若不能為兄長伸冤, 民女亦不懼死!” 伴隨笞杖落在皮rou上的聲音,受刑的女子用盡力氣呼喊出的這句話幾乎震顫著所有圍觀者的耳膜。 如此刑罰,即便是男子也很難不懼怕, 譚判院也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弱質(zhì)女流, 竟能生生忍下這十幾杖且始終不告饒。 “大人……” 一名皂隸握著沾血的笞杖,面上終歸還是露出一分不忍。 “多少杖了?” 譚判院看那女子趴在春凳上動也不動。 “已經(jīng)十二杖了?!痹黼`小心地看著判院大人。 譚判院面上流露一分猶疑,但沉吟片刻, 還是正了正神色,道:“律法不可廢, 還有八杖?!?/br> “是……” 皂隸無法, 只得再度舉起笞杖。 笞杖落下去, 震得瑩塵閃爍四散, 徐鶴雪的衣襟幾乎染了一圈觸目驚心的紅,他瘦削的手指用力,重新剝離身上銀白的瑩光輕輕裹附在倪素的身上。 那是剝離血rou的疼。 是他生前所受過的, 最重最恥辱的刑罰。 他干凈的衣裳濕透了,斑駁的血跡令他看起來比她還要狼狽得多,倪素泛白的唇顫抖, 朝他搖頭。 她不能大聲喊他的名字。 不能在這么多人的面前與他說話。 她的眼淚淌下臉頰, 指甲幾乎要嵌進春凳的縫隙里。 “譚判院,倪素身為女子, 十六杖,已經(jīng)夠了!”第十六杖落在倪素身上, 有人撥開人群, 立在鼓院大門外,朗聲說道。 譚判院聞聲抬頭, 見是一身著玄衣的年輕人,他抬手示意皂隸停手,隨即道:“你是何人?竟敢擾亂公堂!” “夤夜司副尉周挺,見過判院大人?!?/br> 周挺拿出夤夜司的腰牌給守門的皂隸看過,又看向身后,“下官奉命,送吳衙內(nèi)入鼓院與申冤者當堂對質(zhì)?!?/br> 他話音才落,譚判院便見外頭的百姓退到兩旁讓出一條道來,一行人抬著滑竿,滑竿上坐著一個臉色蒼白,似在病中的錦衣青年。 有人申冤告狀,被告者需得在場,當下譚判院便命人放周挺等人進來。 眼看吳繼康便要被人抬進去,蔡春絮不顧夫君苗易揚的阻攔,趁人不注意狠狠地朝吳繼康啐了一口。 唾沫星子沾在吳繼康身上,他臉色都變了。 “既是被告的殺人兇犯,怎還被抬著進去?是自個兒沒腿腳嗎?讓他下來自己走進去!” 蔡春絮嚷嚷起來。 人群里立即響起附和聲:“就是!讓他下來!” 也不知道哪兒飛來的爛菜葉子臭雞蛋,那些匆忙放下滑竿的小廝想擋也沒擋住,吳繼康被砸了個正著,他瞪大雙眼,難以忍受自己身上的骯臟,臉色越發(fā)怪異起來,胸口起伏正想發(fā)作,卻聽一旁的周挺淡聲道:“吳衙內(nèi),請起身入鼓院受審?!?/br> 受審這兩字周挺說得緩慢,意在提醒吳繼康自己此時的處境。 吳繼康難堪地站起身,被身邊的小廝扶著,慢慢地走進鼓院大門里去。 郎朗日光底下,他一眼就看見了趴在春凳上的那名女子,她身后幾乎被鮮血染透,整個人無意識地抽搐著。 吳繼康本能地握緊了小廝的手腕,恍惚地想,既受了這樣的刑,她怎么還沒死呢…… “衙內(nèi)?!?/br> 小廝低聲提醒他上階。 但還是晚了,吳繼康一個踉蹌,險些跪倒在階前,他被小廝扶著站直身體,朝堂上正座的譚判院作揖:“拜見判院大人?!?/br> “大人,這笞杖還打嗎?” 皂隸在一旁小心問道。 譚判院也犯了難,一時也說不出打或不打。 “判院大人,鼓院先刑法而后審案,是為防誣告,不敬圣上,以此刑法而試申冤者之心志,其目的本不在于懲戒,而在于試誠心,難道大人以為,此女心還不夠誠嗎?”周挺走入堂中,指著外面在日光底下受刑的倪素說道。 “可二十杖是鼓院的規(guī)矩?!?/br> 譚判院皺起眉,“無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br> “大人!學生愿代她受刑!” 鼓院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抓著門口皂隸手臂的那名青年身上,倪素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遲鈍地挪動視線。 竟是何仲平。 他撲通一聲跪下去,高聲喊道:“霽明兄生如渾金璞玉,奈何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我受霽明兄照拂,與霽明兄為友,今日若眼睜睜看著他唯一的meimei一個人為他討公道,我何仲平枉讀圣賢書!殺人者償命,古來有之,霽明兄雖死,可吾等寒門讀書人仍在!學生何仲平,甘受刑罰,為吾友倪青嵐伸冤!” 只在倪素敲登聞鼓,又入鼓院受刑的這一段時間內(nèi),此事便已傳遍了云京城的大街小巷,不只是何仲平聞訊趕來,那些與他同樣出身寒門的讀書人也棄了書院的課業(yè),匆匆跑來。 “存志入仕當為百姓,為公理!這是書院先生教給吾等的道理!可如今誰該給天下寒門士子一個公理?須知今日的倪青嵐,未必不會是往后的我們!”一名書生說著,便一撩衣擺跪到何仲平身側(cè),“學生愿受刑罰,為倪青嵐伸冤!” “還等什么?爾等難道竟不如一個纖纖弱質(zhì)的女子知勇?”又一名書生環(huán)視四周,隨即跪了下去。 越來越多的讀書人跪了下去。 “學生愿受刑,愿為倪青嵐伸冤!” “學生愿為倪青嵐伸冤!” “學生愿為倪青嵐伸冤!” 譚判院是真頭疼,他擦了擦額上的汗,聽見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也七嘴八舌地連聲喊“大人,不要再打她了”,他沒有辦法,此時也不好再說繼續(xù)動刑的話,揮了揮手,讓人不要按著倪素。 何仲平等人被放進鼓院中,皂隸們又搬來好幾張春凳,這些書生們一個個爭著便趴上去。 譚判院心中郁郁,不知道這事怎么就鬧到這個地步,他身在諫院,深知此案若斷得不好,只怕翰林院的那些人便要得意了。 可眼下這個境況…… 譚判院抬頭,看了一眼在外頭受刑的那些讀書人,他只覺得腦袋更疼了。 “吳繼康,此女狀告你殺害她兄長,而此罪你在夤夜司獄中已認,是否屬實?”譚判院收斂心緒,開始審問吳繼康。 吳繼康心中無比后悔自己在夤夜司中輕易便認下了罪,他更厭惡外頭那些此起彼伏的慘聲,“可我沒想殺他,我只是,我只是關(guān)著他,然后他就餓死了,他是自己餓死的,不關(guān)我的事……” “你若不囚禁他,不折磨他,他怎會患上離魂之癥?”倪素雙手撐在春凳上想要直起身,腕上卻沒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