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皇十四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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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倒好,一了百了,最怕生不如死,汐娘認(rèn)定我潛入猗桐宮別有用心,用盡辦法收拾我,砍柴、挑水全讓我一人包攬也就罷了,偏要我在日正當(dāng)頭時整頓花圃、灑掃大院,其心可誅呀。 一夜,我遵從汐娘所說洗完猗桐宮所有臟衣,精疲力盡回到房中,洗了把臉、脫了鞋擺好、上床歇會兒,回想當(dāng)初在神殿儘管一天到頭抄寫祭文,也算養(yǎng)尊處優(yōu),如今算是現(xiàn)世報嗎? 「還好嗎?」納月原在床上看書,見我回來立刻關(guān)心。 「活著?!?/br> 「你手上的水泡都破了,我替你上點藥吧?!辜{月拿出一瓶膏藥,細(xì)心為我處理傷口,這半個月在汐娘的折磨下,多虧有她私下照料,否則我定比現(xiàn)在更凄慘。 「我是不是不該來猗桐宮呀?」不說沒間暇調(diào)查立果下落,自己還被欺負(fù)得毫無還手之力,這幾天我老奢望擁有的是能打人傷人的冥術(shù),而非僅僅能探人心語。 「我們是奴婢,人微言輕,主子要我們?nèi)ツ木椭荒苋ツ模M容我們作主?」納月知書達(dá)禮、談吐悅?cè)?,我疑惑她這么出色的女子為何淪為宮女? 「你是自愿進(jìn)宮的嗎?」我沒忍住,還是問了她,她此刻正牽著我的手上藥,我可以輕而易舉得知她的來歷,但不知怎么,我很想聽她親口告訴我,她身上有種神秘氣息吸引著我。 「你呢?」 她眉眼一抬、與我四目相接,我的心莫名振了一下,我從未因誰的一眼心中振動,連朝云長老教訓(xùn)我時也不曾有過,她的雙眼明亮,彷彿能看穿人心,我一時欲言無辭,想不出該如何搪塞她。 她望著我沉默良久,又緩緩低頭為我上藥,微笑道:「你的手不是做粗活的手,會起這么多手泡、受這么多傷,就是因為過去你并不習(xí)慣做這些,這半個月我一直觀察你,能料定你出身不凡,我打聽過你是自愿進(jìn)宮,你相貌清麗又讀過書,找個好人家很容易、在宮外也能活得很好,偏要進(jìn)宮當(dāng)宮女實在太蹊蹺,這也是為何汐娘姑姑始終懷疑你的理由?!孤犞蛔忠痪涞姆治觯∽C了我對她的評價不虛,她果真聰慧細(xì)緻。 「彼此彼此?!顾蠈ξ已悦鳎乙膊慌绿拐\。 「我?我可沒這么多故事,不過是家道中落的普通人,家父生前犯了事,所以親族大多被罰為奴。」她說起往事風(fēng)輕云淡,是看開了或是心死了?她的處境雖令人同情,至少是確有其事、并非禍從天降,青冥族才是飛災(zāi)橫禍、無辜至極。 「令尊犯了何事?」 她遲疑了會兒,要道出父親丑事很難為吧,但她仍大方告知:「他曾是戶部官員,因貪污獲罪?!辜{月本是官家千金,怪不得言行得體,自小應(yīng)受了不少調(diào)教,聽她的語氣多半也認(rèn)為父親失當(dāng),因此心甘情愿替他贖罪。 「做錯了是該受罰,但非得牽扯親人嗎?」 「國法如此。」 國法,國法只會用在平民百姓上,何時聽說王族宗親受同等對待?巴夏王能因一人之失牽連整個家族,那他自己的錯是否也該由他們言氏一族共同承受? 「你呢?為何入宮?」說著,納月已將我的雙手用白布包扎好。 「為了親人?!刮倚Φ溃骸肝抑荒芨嬖V你這么多?!?/br> 「再多知一言,會有殺身之禍嗎?」她很平靜,是覺得我不會真的殺人滅口嗎?若是,她就錯了,為了不再失去親族,我可以不擇手段。 「會?!?/br> 「我明白了?!顾p笑,收好藥瓶,回到床上準(zhǔn)備就寢,她是聰明人,懂得見好就收,我以為今夜不會再有談話,她忽然又再次開口:「你別記恨汐娘姑姑,十四殿下母妃早逝,全靠汐娘姑姑拉拔長大,在這危機四伏的宮中十四殿下能安然至今全靠她悉心照料,她對任何可能威脅十四殿下之人總是特別嚴(yán)苛?!?/br> 我靠在枕頭上,嘆道:「我沒工夫和她計較。」 「聽著像大人物的口吻呢,如若你不想再被旁人察覺有異,得多留意自己的舉手投足以及說話方式?!?/br> 納月言之有理,我總觀察他人言行,卻未曾留意自己所為是否符合現(xiàn)在的身份,我作為大祭司活了十二年,眼神、語氣、舉止皆深深沾染神殿加諸于我的氣息,習(xí)慣很可怕,它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露出本性,于我而言,一旦暴露即是殺身之禍,日后必須調(diào)整自己的行為才行。 我躺在床上,累過了頭反倒不易入眠,不禁想起隱隱,他順利混進(jìn)軍營了嗎?以他的本領(lǐng),軍中cao練小菜一碟,我只擔(dān)心他太過心急而引來猜疑。 巴夏王將立果禁于王宮,其馀族人關(guān)押天牢,應(yīng)是想用族人威脅立果就范、交出長生之法,時間拖得越長,立果越難掩飾假冒大祭司的事實,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立果等不起了。 要想在十多座宮殿中找出立果,還是得有個熟悉王宮之人相助,思來想去,皇十四子是最佳人選,一來皇子在宮中行走不易引起懷疑、二來他一個孩子容易哄騙,利用他應(yīng)該不難,麻煩的是汐娘,她不會讓我有機會與皇十四子獨處。 好不容易等到汐娘被召去貴妃宮殿聽事,我才終于找到機會接近皇十四子,可是這已是一個月后的事了。 皇十四子正在書房練字,替他沏茶時,我故意問他:「十四殿下成天讀書,不悶嗎?」 他毛筆一放,伸了伸懶腰,無奈道:「可悶了,不過也沒辦法?!?/br> 「殿下想不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汐娘說我得寫完文章才能休息?!够适淖语@然動心,沒有孩子不愛玩,但他還是顧忌汐娘。 「汐娘姑姑去奚貴妃那兒,想來沒這么快回來,不如我們?nèi)ネ忸^溜達(dá)溜達(dá)?」 「這……。」皇十四子猶豫了半刻,松口答應(yīng):「那好,可是不能讓汐娘發(fā)現(xiàn)?!孤渌笏恢贝阝⑼m,早無聊壞了,簡單一釣、立馬上鉤。 「好。」 我與皇十四子躡手躡腳避過猗桐宮的宮人、順利逃出,我向他說起入宮后還未有機會見識王宮其它宮殿,他很單純地自愿帶我四處參觀,先后經(jīng)過「永寧宮」、「芰荷宮」……等形形色色的華麗宮殿,最終來到巴夏王的「長年宮」,巴夏王會將立果藏在自己的長年宮嗎? 我和皇十四子站在長年宮前,一句呼喊從后頭傳來:「羲兒,你在這做什么?」 「七、七皇兄!」皇十四子回頭見了人顯得緊張恐懼,一半身軀幾乎躲在我身后。 眼前領(lǐng)著一眾官員、威風(fēng)凜凜的男子便是巴夏王的第七子言臨,皇子中皇七子聲勢最佳、多數(shù)朝臣也認(rèn)定他是下任巴夏王,光瞧他的氣勢確實有帝王風(fēng)范,才三十來歲已沉淀出老練而沉穩(wěn)的神韻,更帶著不怒自威的威儀。 「無事別亂跑,好好待在你宮中?!够势咦訉适淖拥那优澈懿粷M,扔下話便逕自帶著臣子進(jìn)入長年宮。 他們兄弟關(guān)係挺差呀,小的見了大的跟老鼠見著貓似的,大的見了小的也一副嗤之以鼻,汐娘如履薄冰保護(hù)皇十四子不是沒有道理,兄友弟恭都不能保證日后不會兵戎相向,遑論他們?nèi)绱瞬荒馈?/br> 「十四殿下很怕七殿下嗎?」 他搖頭,表情復(fù)雜,失落道:「回去吧。」 他牽起我的手、朝著猗桐宮走去,給我一種試圖抓住浮木的悲戚,瞧他可憐弱小的模樣,我心里有些難受、有些同情,我忽然很想知道他與皇七子間發(fā)生過什么,以致他這般畏懼皇七子,碰巧我倆握著手,冥術(shù)之下,人心無所遁形,那就探探他的心語吧。 皇十四子出世時,皇七子早已成年、亦培養(yǎng)了一股勢力,這位么子當(dāng)然入不了他的眼,加上皇十四子生母早逝、母家不盛,皇十四子總受人冷眼。 自他懂事以來,人間冷暖早嚐了個遍,唯有在汐娘身上能找到一絲慰藉,若單單不受關(guān)愛也罷,可悲的是連番意外令他懂得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多少人恨不得他消失世上,小小年紀(jì)的他除了躲在猗桐宮,再無應(yīng)對之法。 在他記憶中,我看見他跌落馬下、困于火中、甚至險些服下毒物,皆是汐娘奮不顧身救了他,巍巍王宮中,他們能依賴的唯有彼此,他與汐娘不是母子卻更勝母子,血緣是種羈絆,可在那之上還有更多珍貴的情感,我對汐娘多了一分欽佩,世上能有幾人能做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呢? 皇十四子的悲劇說穿了仍是源自巴夏王,他這個父親未盡責(zé)任、任憑么子處處受難,同是舉步維艱、同是不容于人,我和他……是一樣的。 回猗桐宮途中,我們經(jīng)過了當(dāng)初皇十四子落水的池塘,他帶我走上那座橋,在那儍站許久,他早知那日有人故意推他下橋,不求他溺死水中,讓他多受點苦已是不錯,幸運些他染上一場大病、一命嗚呼,正正遂了背后之人的意。 「嬁奴,你會害我嗎?」 他依然緊握著我的手,眼中有倔強、有凄涼、有期待也有不安,十二歲、他才十二歲,為何得日日活在算計與生死威脅下? 望著他的雙眼,我不再迷惘,我告訴自己無論將來如何對巴夏王尋仇,也絕不傷他性命,這是我對言氏僅存的憐憫。 「不會?!?/br> 這是我給他的回答,亦是我對自己的承諾,只要他一直是天真無邪的皇十四子,我的刀永遠(yuǎn)不會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