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趙畢舒一家人從漁川用餐回來，亦媛的情緒還停留在溫暖靜謚的滿足里。哼著歌的洗完澡，放松的躺在床上，打算等周顏的電話。如果周顏沒打來，她也會打過去。這幾天亦媛的情緒就是沉醉在初戀中的少女，任何小事都可以引發(fā)她心底快樂的因子，時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傻笑。

    她拿出手機，沒有意識隨意的滑起來，在餐廳拍的那兩父女的翦影跳到手機屏幕上。拍攝當時，燈光有些昏暗，當場看不清楚這兩父女的相貌，但手機的拍照功能很強大，會自動的補一些光，讓畫面看起來比現(xiàn)場還清楚。

    亦媛的心臟突然登的一聲，相片中的疼愛小女兒的父親為何看起來那么熟悉。這人長得跟周顏一模一樣啊！

    『「爸比，我要養(yǎng)跟那隻紅色一樣的，還有那隻，黃色的?！?/br>
    「我也要開燈，魚才看得到路，才不會怕怕，也不會跌倒，對不對？」』

    亦媛想起兩父女的對話，和那個「爸比」似曾相識的輕笑聲。

    她倏然從床上坐起，腦袋好像突然當機了一樣無法思考……這是怎么回事？

    當她神智可以恢復運作的時候，她立刻把相片傳給趙畢舒，并且傳了一個訊息：

    「來接我」

    畢舒先是回了一個「？」下一秒應(yīng)該是認出了相片中的人，立刻又回了「馬上到」。

    亦媛忘了趙畢舒摩托車進廠了，當10分鐘后她在門口看到那臺梁名臻的infiniti休旅車時還反應(yīng)不過來，以為梁名臻親自開車送畢舒來了。

    車窗降下后，她才發(fā)現(xiàn)坐在駕駛座上的是趙畢舒，猛然想起畢舒一滿18歲就去考了汽車駕照，只是考完之后，沒看他開車上路過。

    亦媛一跳上車，畢舒就問：「怎么回事？」

    亦媛反問他：「你開車可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剐睦砘艁y得連安全帶都沒法扣上。

    趙畢舒看著手足無措的沉亦媛，輕輕按住她的手，幫她把安全帶扣好，才把車子穩(wěn)穩(wěn)的開出去。

    到了畫室門口，周顏也剛回來，正要開門?？匆姀能嚿舷聛淼囊噫?，有些驚訝，更多驚喜。又看看開車的是畢舒，也很意外。

    「怎么來了？」

    亦媛沒回答，直接進了畫室，畢舒停好車也進來，兩人坐在畫室的工作桌旁，周顏也坐下來，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們，看著亦媛有些恍忽的神情，周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點出那張相片，亦媛把手機送到周顏面前。雖然相片的光線很暗，但是周顏一眼就看出了相片里是小晴萱和他自己。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要跟亦媛談陳曉菲和小晴萱的問題。一方面是不知如何開口，另一方面是，他想很快的解決他的婚姻問題，到時再跟亦媛提的時候，也會顯得有誠意一些。

    但一看到這張相片，就覺得事情要糟糕。他錯過了先跟亦媛說明的時機，現(xiàn)在說什么都失去了坦誠的意義了。

    沉亦媛看到周顏看到相片后的臉色，心里涌上一股絕望。她多么希望周顏啼笑皆非的跟她解釋，是她搞錯了?？墒侵茴伷嗷痰纳裆嬖V他，事情不會如她所期望那樣。

    趙畢舒看了周顏的反應(yīng)，忽然就怒了。站起身來，大聲的說：「周顏，你這是什么意思？」「這小孩…..這小孩叫你爸爸？」

    如果是在周顏發(fā)生車禍之前，如果是在亦媛每天跑到醫(yī)院照顧他之前，一切都還沒發(fā)生，周顏是否結(jié)過婚，是否有小孩，一點關(guān)係都沒有。

    如果是不知道許佳珊的事，也不知道亦媛的身世之前，在沉亦媛還沒有一點一點的對周顏動心的時候。這張相片也一點關(guān)係都沒有。

    周顏抬起頭看著亦媛，亦媛還張大的眼睛等待著周顏的回答。然而眼眶充盈滿溢，似乎馬上就要滾下淚水。

    周顏嘆了口氣，搖搖頭說：「對不起，我本來想要告訴你的」。

    趙畢舒一拳打在桌上，其實他更想把這拳打在周顏身上吧。

    淚水一滴一滴的滴在亦媛的領(lǐng)口。亦媛告訴自己，事實到底是如何，周顏都還沒說呢，她是傷心個鬼?。?/br>
    「我在美國的時候結(jié)了婚。晴萱是我的女兒沒錯?！怪茴伋粤Φ恼f著：「她生下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跟她mama分居了。后來就是想結(jié)束這段婚姻，我才跑回來臺灣?！?/br>
    「那你一開始為什么不說?！挂噫掠靡滦洳亮瞬裂蹨I，她覺得有一種被欺騙的心痛。

    「是??！還裝什么深情，你心底的許佳珊咧？不是你的最愛嗎？怎么才去美國就娶了別人？還生了小孩......」趙畢舒的憤怒已經(jīng)快要克制不住，他覺得一個他們以為的多情王子，在一瞬間崩壞成渣男，他跟亦媛都被騙了。

    趙畢舒忽然想起周彬，周彬一定知道這件事，居然也沒有說，放任他大哥這樣欺瞞一個小他十四歲的女孩，而這個女孩的親生母親還是他以前的戀人。他覺得自己要很奮力才能忍住那種反胃的感覺。

    「我沒有想要欺騙你們的意思，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怪茴伡毕胍f明自己并非存心欺騙。

    「亦媛！你相信我！回臺灣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把離婚協(xié)議書給她了。從還不認識你的時候，我就不覺得這個婚姻是存在的。只是…..只是這次看到小晴萱……我不知道……我……」周顏完全沒有準備好要怎么跟亦媛討論晴萱的問題。

    他必需承認，小晴萱的存在，讓他原來速戰(zhàn)速決的計畫全都打亂了。他沒有辦法用簡單的想法，或是粗暴的做法，來處理包含了晴萱的那個他不想要的婚姻關(guān)係。

    周顏沮喪的低下了頭，有了小晴萱，他跟沉亦媛還有可能嗎？他怎能如此自私，雖然亦媛初春氣一般明媚的氣質(zhì)，如同無數(shù)色彩鮮明的顏料砸在他的胸口，將他的胸口也染上了炫麗的五顏六色。但他怎能用一己自私的念想眷戀，來框住亦媛的生命和青春。

    他又退回了心中那個陰沉的角落，他覺得自己太渣了。除了年紀的問題，他的心境，他的環(huán)境，都只能把亦媛推向無盡的晦暗，直到乾涸退色。

    趙畢舒刷的一聲起身，拉起沉亦媛，頭也不回的上車走了，連畫室的門都沒有關(guān)。

    周顏和沉亦媛同時的想起了，前幾天去夜市和海邊散步的時候，亦媛所說的話：「說永遠太遙遠，過了今天，就是明天，我只想要一天一天的走下去，讓我陪你走一走再說，總可以吧！」

    只隔了短短的幾天，現(xiàn)在卻覺得分外的荒謬。她原以為可以幫她的親生母親還給周顏一個天長地久，沒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另一個天地在等著周顏。

    太可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