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亙古不變的
「你們是不是忘了,是誰救了你們所有人一命?」 論憤怒的暴力,高見月想是敵不過在場這些「暴力份子」。他之所以還敢開口,是對自己過分地有把握。 他以為自己出奇不意的舉動至少可以製造一些波動。大衛(wèi)也就算了,沒料到連其他人都是困惑多過驚訝。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果然這種把戲?qū)σ娺^大風大浪的7神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古恆星伸手靠近打算制止,卻又在碰觸到的前一刻收手。最后只是搖搖頭說:「沒關係的?!?/br> 又是對不起又是沒關係,是怎樣?為了別人可以很固執(zhí)、替自己爭取卻又無法堅持。明明討厭死這樣的古恆星,高見月還是無法就這么放著他不管。 不行,就算是換個方式,把戲還是要繼續(xù)變下去。 高見月擺手,一副拿裝病的小孩沒轍的樣子?!冈瓉砟銈兯腥硕己凸艕a星一樣健忘?!?/br> 威廉可受不了自己全身上下有任何一處受到別人侮辱,決定先打破沉默:「請問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唉……講英語真的好累,我只是個普通老百姓,你們應該不會介意我直接用華語跟你們對話吧?」 這次沒人有反應,但可以肯定高見月成功吊起了他們的胃口。他們現(xiàn)在愿意與他對話了,不過這還不夠。他繼續(xù)說:「我在想,你們的能力應該也包括能自動聽得懂各國語言甚至方言吧?」 雙手環(huán)胸,大衛(wèi)微抬下巴?!改阏f吧,我們洗耳恭聽?!?/br> 「你們應該還記得是我開槍打中伊里伽爾的,至少幫你們躲過一次危機,這點應該沒人有異議吧?」這不是疑問句,沒有要聽回答,高見月接下去說:「我覺得我也應該加入你們之間的討論,不是以救命恩人之姿,而是以古恆星上司的身分。」 「你的工作放在我們面前來說,份量就像副羽?!?/br> 「小狼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副羽是鳥類最不可或缺的保暖構(gòu)造,甚至連人類都要依賴拿來用做保暖配備。我想你們應該知道這個重要性?!?/br> 高見月開始在周圍走動,「我本來就是為了帶恆星回國才會搭機過來的,你們似乎想一直用我偷偷潛入飯店這點來堵我。沒錯這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但這也是我的能耐?!?/br> 高見月在這里適時地停頓,讓他們先吸收一下這話中話,在即將遭受辯白之前又立刻切入:「不要介意我自大的說話方式,畢竟在你們面前不這么做應該沒人要聽我說話?!?/br> 他又換另一種口氣說:「在臺灣的工作真的很重要,我非常需要恆星,所以才會無論如何都要帶不告而別的他回去。這點你們絕對可以理解。」 大衛(wèi)拖起下巴,不管自己有沒有聽進這番話,他只知道眼前的人很聰穎,也知道光靠腦袋好是不夠的,還要有絕佳的行動力與堅持。 這個人的心臟夠強,有成為英雄的本質(zhì)。 「上一次,可能也是因為伊里伽爾洩漏塔古路拉的行蹤,才讓他被抓走的。」 朱庇特面露憂心說:「十一年前臺灣的全國大停電,塔古路拉在那個時候被綁架,幾乎失去超能力,這也表示不管他在哪里危險都是存在?!?/br> 高見月的心臟漏了一拍。 賢士說:「應該問問塔古路拉的意思?!?/br> 所有人轉(zhuǎn)向古恆星,等他開口。 面對這一切,古恆星像個孩子般抓著衣服下擺,眼神飄移對上高見月,發(fā)現(xiàn)對方刻意不理他,只好又飄了回來。 彷彿轉(zhuǎn)換另一個人格,古恆星松開緊握的手,說出來他原本就想說的話:「我想要回去工作。畢竟,我早就已經(jīng)不是7神的一員了?!?/br> 他笑了,笑得很勉強,卻是他真實的想法。 「那么,以救命恩人之姿,我想拜託各位英雄一件事,相信你們應該不會拒絕?!?/br> 六人面面相斥,紛紛露出一副被救一命的代價還真大的樣子。高見月心情終于好點了,他忍俊不住。 * 連系上占滿高見月手機里未接來電資料夾的阿特,編一個自己在飛彈擊中建筑物后就失去意識理由讓他信服,帶著愧疚與道歉掛斷電話。 高見月的心情又回到谷底,要還的人情更多了,還加上一堆謊言,這是他最不樂意的。 「為什么連你都在這里?」 最佳的出氣包就在身邊,高見月沒理由放過。他毫不避諱斜視坐在對面一臉困惑表情的古恆星身旁的小狼,口氣里找不到半分客氣。 他們現(xiàn)在在距離地面十二公里的空中上,窗外晴空萬里,不見任何一片云,只能隱約看見氣流被機翼的尾端切成延綿無盡的白色線條。 原本應該分開搭機的三人,因為高見月不放心再讓古恆星離開視線,只好三人改搭同一班飛機。 小狼不甘示弱斜視回去。因為他的眼睛較為狹長,眼神更顯銳利?!笍乃怕防纪诵萜穑揖拓撠熢谒磉叡Wo他,現(xiàn)在的我不會離開他半分鐘?!?/br> 「哦,那你恐怕要食言了?!?/br> 小狼不悅挑眉?!改氵@是什么意思?」 一下飛機,眾人伸伸懶腰,在飛機上吃飽睡足也算是難得的放松享受。高見月到現(xiàn)在還是很難置信,一趟意外的小旅程竟然會得到這么多收穫。 古恆星的傷勢也當真是復原得很快,大概是他們7神的恢復力比普通人都要好上許多,這也難怪當初替他擋住潑來的熱水會一點反應也沒有。 在商務中心里沒遇見小秤,高見月原本還想好好道個謝的,只好把廣告的報告書先交給工作人員,擇日再約。 出了商務中心,高見月驅(qū)車拉著古恆星搭上小黃,儼然就是要把小狼排除在外的事態(tài)。 「你有本事就跟在我們身后,不過我現(xiàn)在要回臺北的公司一趟,你就算去了也不方便讓你進去?!?/br> 小狼沒理會高見月,暗暗記下這份改天一定還回去的帳,等待古恆星的指示。 古恆星為難地說:「我想想,你先回我家?」 「我先回你家?!剐±堑靡庋笱髮χ咭娫轮貜蛣偛诺脑?,最后目送他們離開。 在回臺北的路上隨便找個地方解決了晚餐,顧慮古恆星身上的傷勢,高見月刻意放慢吃飯的步調(diào),順便稍作休息。 期間,古恆星一直想試著跟高見月說話,全都被有意地無視掉。方法很簡單,只要高見月開始看手機,古恆星就不敢去打擾他。他們就像飯廳周遭的所有人一樣,明明面對面坐著吃飯,卻始終不跟對面的那個人說話。 小黃??吭诳哲壵厩埃谙萝囍案咭娫陆o了古恆星一個口罩要他戴上,這是他們經(jīng)過好幾個小時后的第一次互動。 隨著手扶梯一路往上走到三樓?,F(xiàn)在晚上十點半,車站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在過半小時空軌也將停駛。 等著外型像蛋殼的兩節(jié)車廂進站,上頭兩條比脖子還粗的纜繩隨著車廂的移動發(fā)出「咻咻」地風聲輕輕刮過耳邊,一路連接到看不見的盡頭。那個地方將是他們的目的地。 這是古恆星第二次近距離看空軌,第一次是宣布自己退休的前幾周。 之前政府推動空軌建設進入阿里山,也不是不能明白其中緣由。幾乎不受山區(qū)地形影響,以極高效率往來山與山、山上與山下之間,建設架構(gòu)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地形破壞,簡直堪稱完美的山區(qū)交通工具。 「我聽說阿里山鄉(xiāng)的部分居民反對空軌建設,為什么?有了它你甚至可以賴床半個小時才起來上班?!?/br> 身邊的人終于肯和他說話了,古恆星暗自松了口氣后,緊繃感接踵而來。對于高見月的問題與自己心中想法不謀而合這件事,讓古恆星覺得自己像在跟第二個大衛(wèi)對談。 有一個人是如此地了解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觀察著他。雖然他無法從高見月的表情得知他對塔古路拉這個人的想法是如何,但至少他知道,高見月對古恆星是友善的、是信任的,但對塔古路拉卻是用「背叛」兩個字來定義。 古恆星不懂。 他老實地回答高見月的問題:「交通越方便代表著會有更多人上山,這有時候不是個好現(xiàn)象。 「因為人類總是發(fā)現(xiàn),然后摧毀,亙古不變?!?/br> 古恆星知道高見月用微微吃驚的表情看著他,他也鼓起勇氣回望過去。經(jīng)過了仿若一個世紀這么久,他們終于又站回同一個位置上了。 對話沒有持續(xù),一路沉默到抵達目的地。兩個身影一前一后徒步進一處森林園區(qū),古恆星好奇地觀察四周,有點難以想像在繁華摩登的臺北市區(qū)藏著這樣一處被遺落的地方。 他們在懸崖處停了下來,任由小腿讓輕輕擺動的草搔癢著??窟M崖邊的地方被人用長滿青苔的木板刻意圍住。這一瞬間停駐的很微妙,不久高見月又繼續(xù)往前,古恆星只好繼續(xù)跟上。 他有種感覺,這里應該不是所謂的臺北總公司。 園區(qū)旁是一棟棟別有自我風格的山間社區(qū),高見月領著他進入其中一間。門一打開,古恆星就被突如其來的機器聲給嚇了一跳。 「濕度上升百分之三;污染物上升百分之五……」 「原來是環(huán)境警示系統(tǒng)……」 「你的警覺心真的很強,但也很容易被嚇到?!?/br> 「……」古恆星第一次被別人這么說,好像被看穿了什么,紅了整張臉。 高見月的語氣平淡無波:「我第一次見到你就這么想了,那時候你躲在一顆神木后方?!?/br> 「第一次……見到?」古恆星用記憶咀嚼著這句的話。 「第二次見到你,我就知道古恆星便是塔古路拉?!?/br> 聞言,古恆星單薄的身軀一震?!笧槭裁矗俊鼓銥槭裁磿?? 回過身,高見月直直望進古恆星蘊藏著群星故事的眼睛,全身上下所有感官爭先恐后搶著要向他訴說:「你為什么什么都忘了?」但他終究提不起勇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