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 我回來了
半年后上海 陸宇新剛結(jié)束一個會議,疲累的返回飯店時,柜臺的服務人員告訴他,他有訪客,已經(jīng)從下午就等到現(xiàn)在了。 陸宇新看著柜臺人員交給他的名片。 黃美玉。 他想了想,對這個人名完全沒有印象。 「請問??你是陸宇新先生嗎?」 他抬起頭看向說話的女子,她穿著黑色套裝,身材高挑,妝容精緻,頭發(fā)整理的一絲不茍,全身都是職場菁英的氣場。 「我就是,請問你是?」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他臉上無法掩飾的滄桑和落寞,讓她不忍再說些什么,輕嘆口氣,語氣放軟了下來。 「……我是深雪的朋友,要拿一樣東西給你?!?/br> 聽見妻子的名字,他怔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睫,掩住深沉的傷痛。 黃美玉拿出一封信交給他,「我和深雪是高中同學,她離開前,有一小段時間是住在我那里……這封信是這次我回臺灣以后,整理房間時看見的,屬名是給你?!?/br> 陸宇新接過那封厚厚的信件,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眼前浮現(xiàn)妻子清麗的身影。 黃美玉看著他手里的信,緩緩的說:「我收拾房間時,信紙就收在抽屜里,還沒有放進信封里,那晚,她臨時決定離開高雄坐高鐵趕回去臺北……她應該原本是要寄出去的?!?/br> 他拿著信封的手,不斷輕輕撫摸上面的字跡,「……深雪有沒有跟你說些什么?」 她猶豫了片刻才說道:「那天傍晚,深雪突然打電話給我,她說你回來了,她想去見你,因為她一定要問你一件事,否則她沒有辦法轉(zhuǎn)身離開。」 「……深雪,想要問我什么?」 「我不知道,她不愿說……可是現(xiàn)在,她永遠聽不到答案了?!?/br> * 陸宇新坐在飯店房間的書桌前,昏黃的桌燈下,他緩緩打開信封,攤開厚厚一疊信紙,印入眼簾的是妻子娟秀的筆跡。 宇新 你收到這封信時,也許我們已經(jīng)不是夫妻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婚姻會有走到盡頭的一天,我真的以為我們的愛情和婚姻都是一生一世的,從沒想過我的身邊除了你,還能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我想了很久,我的個性倔強,總是據(jù)理力爭,毫不退讓,我沒有考慮到你的處境,氣憤之下說出的話總讓你痛苦難過,讓你想要逃避我,也讓你無法再面對這個婚姻,我真的很抱歉,我想要再試著挽回,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我知道,你要離開我了。 明明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明明你是我世界里的唯一,我們卻漸行漸遠。 二個月前,你傳簡訊告訴我,你回國了,我很高興,想早點下班等你回來,其實我每次都想與你好好說話,可是也許你累了吧!你變得冷淡又疏離,我不知該如何和你對話,我害怕會在你眼中看見厭煩與不耐,對這樣的關(guān)係我覺得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那天,雨下得很大,我怕塞車提早下了班,想趕在你之前到家,卻在路口看見你的身影,你和一個年輕女孩在一起。 也許是妻子的第六感,我知道有些事情發(fā)生了。 也許你聽了會想笑,但我真的認為世界末日發(fā)生的機率比你出軌的機率還要高。 我不知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紅綠燈已經(jīng)變換了多少次?只記得雨很大風也很大,回過神時,全身都已經(jīng)濕透了,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完全沒有記憶。 那一晚,我發(fā)了高燒,冷得發(fā)抖,可我沒辦法休息,我一直在等你,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心不斷煎熬,你去了哪里?你在做什么?你和她在一起嗎? 我全身忽冷忽熱,昏昏沉沉中你回來了,我聽見你的聲音,感覺到你躺在我的身邊,像往常一樣,你緊緊的抱著我,我竟然有些害怕。 你抱著我究竟是因為愛?還是愧疚? 那天以后,你依舊忙碌,想開口問你,卻害怕聽見答案,我不是懦弱的人,但唯獨這件事,我沒有勇氣。 我睡的越來越少,不得不去醫(yī)院,醫(yī)師開了鎮(zhèn)靜和安眠藥給我,我看著藥袋里的藥,無奈的接受了我生病的事實,睡眠不足和壓力,我昏倒在公司,同事聯(lián)絡你,可你出國了,沒找到你,從醫(yī)院回到空無一人的家時,我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覺得自己快瘋了。 我知道你要去上海出差一個月,我想我一定要鼓起勇氣問你這件事,但你似乎心事重重,我感覺到你的異樣,于是趁你睡著時,我做了從來沒做過的事,我看了你的手機,密碼很簡單,我一次就猜對了,是我的生日,我的心涌起些微的希望。 然后,我看見了她的簡訊,你們要一起去上海。 原來,瞬間從天堂掉進地獄是這種感覺。 我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明明很想哭,卻哭不出聲音,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很快卻又很空洞,一陣眩暈后,我跌坐在地板上。 地板冰冷的溫度,似乎浸透到了血液中,直到這一刻,我終于明白,我和你之間,原來早已無以為繼。 你很為難吧!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開口說分手呢?你是不是很厭煩我呢? 我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一夜未闔眼,直到天將亮時,我走到你身邊,躺在你的懷里,這是最后一次了,我決定要離開你了,我要放你自由。 宇新再見了 * 陸宇新手里拿著妻子的信,站在飯店的落地窗前,上海的夜景,連綿閃爍的燈火彷彿沒有盡頭,如銀河般璀璨,一路延伸到天際。 他的思緒隨著無垠的燈火,飛越過海洋,安靜的飄落在彼岸另一座繁華美麗的城市。 這半年來,他將全部心力投注到工作上,用忙碌阻隔自己對妻子的思念,累癱在床上后,夢境中的妻子,是他最美的奢望,撫慰著他破碎的人生風景。 但這一刻,他突然無法再壓抑對妻子的思念,他想念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溫暖的雙手附在他手背上的溫度。 他想回到曾經(jīng)有她的城市。 他好累,他想回家了。 * 回到臺灣時已是九月初,妻子離開半年多了,陸晴大約每個月的月初就會請清潔公司的人員來打掃一次,房子就和妻子在世時一模一樣,整理的有條不紊。 陸宇新放下行李,環(huán)顧這小小的公寓,秋陽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照射在原木地板上,溫暖安靜的午后,隱約傳來中庭里孩童的嬉鬧聲。 一切都沒變,只是妻子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望向落地窗前,紗簾在風中微微揚起,極度的思念之下,恍惚間,他彷彿看見妻子的身影在暖陽中盈盈佇立。 深雪我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