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那些錢的去向?」居應仁納悶，她從沒和任何人說過。

    單芷靜學費全額是由單笖茗負擔，可那些錢砸下去，幾乎耗盡她所有收入，其馀的伙食費、房租等等生活必需則是由居應仁支出。

    再撐幾個月，單芷靜就要讀小學，學費就不會那么貴了。

    「拜託，只要我有心，沒有我查不到的資訊?！沽_予丹勾起唇角。

    居應仁敷衍的點了點頭。

    「說真的，你在飲料店工作才拿那一點點錢，道我這邊，你起薪資直接翻倍?！沽_予丹還沒放棄對收編居應仁的野心。

    「我現(xiàn)在的生活還沒有窮困到需要去酒吧打工，雖然不是說那里不好，只是我也說了，不想讓生活變得復雜，笖茗會擔心，何況我家還有一個小孩?！咕討实辣M，誠懇的。

    「嗯哼?！沽_予丹點了點頭，她不會放棄。

    「時間差不多了，我還有工要打，先走了?！咕討收f，靠上椅子離開學餐。

    今日前來朝圣的人潮依舊，居應仁始終不理解自己會什么會吸引到別人。

    她自認無趣，只求平淡無波。

    又或者，是因為那些人壓根不認識居應仁這個人，因為不了解附帶的神秘感驅(qū)使，讓居應仁變得極具魅力。

    天色漸暗，宣告著疲勞轟炸終于步入尾聲。

    交班之后，居應仁搭了車，匆匆趕到西區(qū)街道一家樂器行領貨。

    和老闆卻認好貨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后，又匆匆趕回家。

    居應仁打開門，單笖茗帶單芷靜去理發(fā)，還沒回家。

    將碩大禮物帶進房間包裝，再洗個舒服的熱水澡放松身心。

    「誠徵學徒?！棺仙嘲l(fā)，打開人力銀行的網(wǎng)站，她想著二年級應該有時間多兼一份工。

    「我回來了?！箍粗粗议T敞開，率先闖入的是單笖茗的聲音。

    「應仁jiejie!」單芷靜見到居應仁，衝上來給予大大擁抱。

    「我可愛嗎?」單芷靜指著自己瀏海。

    「當然可愛啊，我們家芷靜最可愛了?！咕討舒倘?。

    「你洗好了?」單笖茗將手上紙袋放上矮桌，問道。

    「對啊。」居應仁撥了撥頭發(fā)。

    「好香?！箚胃斳仙嘲l(fā)，挨近居應仁，呼吸著對方氣味。

    是鼠尾草的味道，不適合單笖茗，放在居應仁身上卻格外合適。

    且那一罐洗發(fā)精很便宜，居應仁特別愛用。

    「餓了嗎?我們?nèi)コ酝聿?」居應仁問，她訂了一間別具耶誕氣氛的歐式餐廳。

    「好啊，要吃什么?」單笖茗思忖著。

    「早準備好了，七點的，差不多可以出發(fā)了?！咕討士戳丝村l。

    「訂好了?!」單笖茗又驚又喜。

    「當然，今天是平安夜誒?！咕討瘦笭栆恍Α?/br>
    「不過我們得坐公車去。」她說。

    「芷靜，帶好悠游卡，我們出發(fā)吧!」居應仁替單芷靜拿了外套，三人便手牽著手離開大樓。

    餐廳位在東區(qū)街道，公車直達不用轉(zhuǎn)程。

    平安夜，街道上不外乎是情侶相依放閃，各店家都充斥著圣誕節(jié)的氣氛，似處都是圣誕樹和各種燈光、閃光。

    居應仁毫不在意，她自己也很幸福。

    「應仁，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用餐到一半，居應仁的手機忽然連續(xù)響起、震動。

    居應仁先是看了一眼，隨后將手機關成靜音，接著螢幕不斷閃爍，她乾脆將手機塞進口袋。

    「沒什么。」居應仁搖了搖頭，給予對方一個安心的笑容。

    單笖茗怎么會相信，想著現(xiàn)在不是開口問的時候，就先將此事暫緩，回到家再問吧。

    單芷靜分享了很多學校趣事，也多次提到她們音樂老師在鋼琴前的姿態(tài)有多么華美，單芷靜欽羨的目光，居應仁看在眼里。

    心里早就盤算著什么。

    「芷靜要上小學了，是不是要再添購些什么?」用完餐后，三人到樓下逛逛，居應仁看著在玩具區(qū)東看看、西瞧瞧的單芷靜，問。

    「還早呢?！箚胃斳Γ趺淳討世鲜掳褧r間軸過得那么快，擔心的比她這個做媽的還要多。

    「哪有早，時間過得很快?！咕討收f道。

    「我覺得y國小的制服配白色皮鞋很好看?！?/br>
    「找時間帶芷靜去挑皮鞋好了，還有運動鞋，她這個年紀真的大好快，衣服鞋子很快就要再換新了?！咕討收f著，口吻和新手父母沒有兩樣。

    「沒有參與到她嬰兒時期好可惜?！瓜胫芍愿械酵锵?。

    「還好你沒參與到，那個時期很恐怖的?！顾技按耍瑔胃斳唤蛄藗€哆嗦，單親mama獨自扶養(yǎng)孩子的艱辛不是普通難熬。

    她曾多次想要放棄，想放棄一切，可當她看見女兒的笑容，彷彿某種信念，又重新給予她信心，繼續(xù)撐過每一個今天，迎向每一個明天。

    「聽我媽說過?！咕討蚀鸬?。

    單笖茗思緒一頓。

    「你有和家人聯(lián)絡嗎?那天以后?！?/br>
    「沒有。」居應仁簡答，她會回去的，但現(xiàn)在不是時候。

    現(xiàn)在的她回去，不過是給家人丟盡顏面罷。

    她心想，沒有說出口。

    這些與單笖茗無關，不需要給她增添另外負擔。

    單笖茗看著她，試圖望進她眸里。

    而她看見的，不過是一堵高墻。

    對此，單笖茗無可奈何，她嘗試著要走進居應仁內(nèi)心最深處，她從外頭嗅出鮮血的味道，她知道那道門以后，會是血跡斑駁、會是血rou模糊、會是她想也不感想的驚駭，她全都知道，卻不知道鮮血的緣由。

    居應仁讓她住進心里，卻是在她心里最柔軟之處，那里日麗風輕、陽光和煦，這是居應仁保護她的方式，讓她被溫暖擁抱。

    她知道居應仁很努力，但對方不知道，她想要的不是居應仁單方面給予的溫柔，她想連同她的傷痛一起擁入懷中。

    就如居應仁承接了自己的所有。

    「應仁jiejie，我們洗好了!」單芷靜走出浴室，迫不及待告訴居應仁。

    方才回到家，居應仁告訴單芷靜，要她乖乖去洗澡，她準備了驚喜給她。單笖茗站在一旁，亦期待著居應仁究竟準備了什么，如此神秘。

    「眼睛閉起來。」居應仁說道。

    單芷靜摀上雙眼。

    居應仁跑進房間，將碩大的禮物搬到客廳，安在墻邊。

    她計算過了，這個位置剛剛好。

    單笖茗見到那包裝過的禮物外表，對其內(nèi)容物心里有數(shù)。

    「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顾f。

    單芷靜這才睜開雙眼。

    「這是什么?」她歪頭。

    「拆開來看看?！咕討市睦锲诖?/br>
    單芷靜將外包裝拆開，再打開長條型紙箱。

    「哇啊---!」她驚呼，站在一旁的單笖茗更是倒抽一口氣。

    是電子鋼琴。

    「這真的可以給我嗎?」單芷靜看著那臺全新的電子鋼琴，甚至比她在幼稚園里看老師彈奏的那臺還要更大。

    「給你的，圣誕節(jié)快樂，芷靜?！咕討饰⑽⒁恍Α?/br>
    「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學鋼琴，等你上小學，jiejie就帶你去學琴?！?/br>
    而她今天買下的，正是幾週前，她們?nèi)艘黄鸬桨儇浌竟浣郑瑔诬旗o駐足于這臺電子鋼琴前良久。

    事后，居應仁到場詢問過店員，被稱讚了眼光很好，是現(xiàn)場音質(zhì)最佳，也最輕的機型，非常適合初學者。

    接著，她又輾轉(zhuǎn)好幾家店面，終于找到價格最低者，就在稍早去的那家樂器行。

    「真的嗎?」單芷靜睜著圓圓大大的雙眼。

    居應仁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

    「當然是真的。」

    「謝謝jiejie!」單芷靜緊緊抱住居應仁，心底的愉悅在此刻尚無太多詞匯的她，道不出口。

    倒也無妨，僅需一個擁抱，就足已讓居應仁心滿意足。

    接著，居應仁將電子鋼琴架好，插上插頭，到廚房搬了張椅子，剛剛好。

    「上來試試?」居應仁按了幾鍵，視線落回單芷靜。

    「可是…我不會彈?！顾f。

    居應仁聞言，坐上木椅，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單芷靜坐上。

    「jiejie會彈琴?」單芷靜坐上對方大腿，問道。

    「一點點?！咕討收f。

    看了眼單笖茗，對方露出淺淺的微笑。

    「這個是do?！咕討拾戳艘绘I。

    單芷靜對基本音階有點常識，居應仁花了幾分鐘讓她嘗試彈出八個音。

    「我想聽jiejie彈?！?/br>
    跟著居應仁跑過一遍又一遍音階，直到接近她的就寢時間。

    居應仁又再次望向單笖茗。

    「我也想聽?！顾f，滿懷期待。

    「這樣啊。」居應仁頷首，將單芷靜抱下。

    坐直身體，鍵入第一個音。

    二人屏氣凝神，專注聆聽。

    居應仁鍵下的每一個音，都讓她感到酸澀，她不記得那些音的名稱，她只記得在這個時候，該按下哪一個琴鍵，她記得順序、記得節(jié)拍，記得初聞此曲時，那股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悸動，在一顆小小的心臟里悄悄感動著。

    記得身旁的男人，瞇起雙眼，沉浸在樂海中的模樣。

    她記得每一次的場景，正如每一次的失足與落海。

    單笖茗知道這首曲子，可她想不起曲名。

    將近五分鐘的曲調(diào)，圍繞在相同旋律，中間安插著不同高低音，讓整體聽來舒服和諧，每一節(jié)都是不同的故事。

    居應仁沒有看譜。

    當最后一個鍵消失在空氣中，單芷靜用立拍手叫好。

    「應仁jiejie好厲害!」她用崇拜的目光望向居應仁。

    在她心目中，居應仁是猶如天使般的存在，此事一出，更是在她心中增添了對居應仁的新標章。

    「好囉，芷靜該睡覺了?！咕討赎P掉電子鋼琴，拔下插頭，帶著單芷靜進房，單笖茗也跟在后頭。

    兩人坐在床緣，單笖茗說著床邊故事，見著單芷靜悄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