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來到賭場旁，里頭吵雜聲四起，摔酒瓶、推桌子和大聲喧嘩此起彼落，幾名看起來輸?shù)脩K兮兮的賭客走出來，一邊咒罵，一邊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他們大聲嚷嚷再也不來。

    瑪姬聽到這番話，不由得露出苦笑，她太清楚這些人了，所謂的不來只是錢花光而已，等到下次領(lǐng)工資后又會再來，所以很多人戲稱賭場就像聚寶盆，永遠(yuǎn)都有錢入帳。

    薩曼莎本想進(jìn)去逮人，但瑪姬阻止了她，她不想把事情鬧太大。這種賭場都雇有圍事，為了防止賭客出老千，賭場的人會嚴(yán)密監(jiān)視人員出入。如果薩曼莎氣沖沖進(jìn)入抓人，運(yùn)氣好是被踢出來，運(yùn)氣差會鬧到上層，說不定到時馬汀就會注意到他們了。

    薩曼莎雖不情愿，但她知道瑪姬言之有理，她只能在賭場外來回踱步，祈禱約瑟夫不會喝醉昏倒在里面。等了一會后，又有不少賭客走出來了，其中包含約瑟夫，他摸了摸上衣空空如也的口袋，看起來也輸?shù)靡惶：苛恕?/br>
    瑪姬不動聲色，她讓薩曼莎留在原地，自己跟托雷悄然湊上前去。約瑟夫當(dāng)然認(rèn)得瑪姬，他有些困惑地打量著瑪姬，直覺告訴他瑪姬是來找他的。

    瑪姬走到他面前，用手在大腿上拍了兩記，約瑟夫第一眼看到的是穿著緊身皮褲，渾圓修長的美腿，但他很快就知道瑪姬的意思，他的目光注意到了那把簧輪槍。瑪姬朝他一笑，「請你跟我來一趟，我有事要問你?！?/br>
    約瑟夫顯然是不肯，他露出抗拒的表情，遲遲不肯動身。他環(huán)顧四周，本想叫來在賭場外抽菸的圍事，托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出銀槍，一手看似擁抱打招呼，一手將槍口緊貼在約瑟夫的腹部，他皮笑rou不笑地說，「不希望身體開個洞的話，你最好安靜配合?！?/br>
    約瑟夫吞了口唾沫，他很清楚托雷的能耐，他上個月才給亞瑟包扎傷口，亞瑟的傷口正是跟托雷單挑時弄傷的。他躊躇一會，緊張地說，「別傷害我，我跟你們走。」

    瑪姬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微微一笑，她領(lǐng)在前頭，托雷跟在約瑟夫后方防止?；?，至于卡蜜拉和薩曼莎則分別站在左右側(cè)。

    一行人走回酒館，酒館現(xiàn)在處于半打烊的狀態(tài)，該喝醉的水手都醉倒一地，想要休息的人也都上樓了，服務(wù)生正在清掃地上的污漬和酒瓶，連頭都沒空抬起來看瑪姬他們。

    來到二樓的房間后，布萊克早已在里頭等候多時，瞧見約瑟夫的到來，他故意將鐵指虎套在手上嚇唬地說，「嘿，你們幫我找到人rou沙包了呀，我正好拳頭有癢?！?/br>
    約瑟夫聽到布萊克的話，當(dāng)場嚇得腿都軟了，他連忙說，「你們說好不傷害我的?！?/br>
    「別玩了，他的身體捱不住你一拳的。」瑪姬聳了聳肩。

    「你不懂呀，像這樣的人你不給他點(diǎn)苦頭吃，他是不會乖乖就范的！」布萊克咧嘴一笑，來回扭動脖子，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樣。

    瑪姬微微一笑，瞥了雙肩顫抖的約瑟夫一眼，若無其事地說，「聽見了沒，如果你好好配合我們的話，你應(yīng)該知道后果是什么了。」

    「你們究竟想怎樣？」約瑟夫神情慌張地說，「我只是個醫(yī)生?！?/br>
    瑪姬走到他面前，眼神宛若看著螻蟻般輕蔑地說，「別裝傻了，既然我們不惜動用武力特地把你請過來，你很清楚我們想知道什么?！?/br>
    約瑟夫像是被戳中心事一樣，他一臉害怕地看著薩曼莎，臉色蒼白且憔悴。如果羊皮紙上所記載的屬實(shí)，薩曼莎那些潛水員同伴均是親手開出死亡證明的，他看到薩曼莎跟瑪姬一起來興師問罪，心里當(dāng)然清楚他們想問什么事。

    約瑟夫不自覺地搓弄著手，他光禿的額頭滲出冷汗，他正在迅速思考如何應(yīng)對。他不清楚瑪姬究竟知道多少，他想找機(jī)會試探口風(fēng)，畢竟這件事跟拜卡斯商團(tuán)息息相關(guān)，要是他毫無保留全盤說出，就算瑪姬肯放走他，事后馬汀知道后恐怕也不會饒過他。

    瑪姬好歹也是個幫派首領(lǐng)，誘騙、拷問和威脅等伎倆用過不下上百遍，她一眼就看出約瑟夫企圖隱瞞，這令她有些不悅，她認(rèn)為自己被人小瞧了?，敿П涞卣f，「別想在我面前搞任何花招，這里四面環(huán)海，我可以讓布萊克折磨你后再把你綁起來扔進(jìn)海里，等到你被人打撈起來也是幾天后的事。」

    約瑟夫雙腳抖動一下，他連忙說，「不，別殺我！」

    薩曼莎口直心快，她沒打算繼續(xù)磨蹭下去，她一把揪住約瑟夫的衣領(lǐng)。薩曼莎沒有愧對她這高大威武的身材，她的臂力就跟布萊克說過的一樣十分強(qiáng)壯，她單手就能把約瑟夫整個人提起來。薩曼莎怒吼道，「告訴我！他們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誰?！姑鎸λ_曼莎兇狠的眼神，約瑟夫仍在裝傻?，敿Э床幌氯?，她朝布萊克使過眼色，殘酷地說，「別讓他說不出話來就好，手腳就折斷也沒差，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處理他，我先去外面吹吹海風(fēng)。」

    約瑟夫一聽見要被處以酷刑，他這把老骨頭哪里能承受住，他趕忙求饒地說，「我說！我說就是了！」薩曼莎沒有放手，她一雙惡狠狠的目光依然攫著約瑟夫，約瑟夫被她驚滔駭浪般的壓迫感震懾住，不敢輕易直視她。

    「薩曼莎，先把他放下來。」瑪姬緩緩說。薩曼莎不悅地瞥了她一眼，「別命令我！」話雖如此，她仍照做了，約瑟夫被重重摔到地板。

    不等約瑟夫摸著發(fā)疼的屁股，瑪姬銳利地說，「回答她的話，那些潛水員怎么死的。別告訴我他們得了魚鱗病死去，你們肯定有藥物可以治療，就算真的出現(xiàn)意外，他們也不可能在同一天都死去。」

    「這、這是馬汀的命令?！辜s瑟夫垂下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

    「混帳，你為什么要?dú)⒘怂麄儯　顾_曼莎衝上前來，所幸被布萊克攔了下來，不然她的拳頭可能會直接把約瑟夫的下顎打爛。

    托雷站到薩曼莎面前，他冷靜地說，「你先坐下喝杯威士忌，其他的交給瑪姬?！雇欣椎恼Z氣不是懇求，更像是一種敘述事實(shí)。

    瑪姬托起香腮，坐在床沿，瞳眸猶如深海般冰冷刺骨，她直視著約瑟夫，「別把話說得這么好聽，你就是幫兇，你的所作所為就是謀殺。」她頓了頓，繼續(xù)說下去，「今天我不想追究你殺他們是出于什么想法，但我要知道馬汀的動機(jī)，他為什么要?dú)⑺麄儯堪凑账_曼莎所說，她已經(jīng)一肩扛起治療費(fèi)的責(zé)任，馬汀沒理由殺他們?！?/br>
    「治療魚鱗病的藥很珍貴，馬汀不想浪費(fèi)在他們身上。他們被深海魚人弄傷了，就算不會因?yàn)轸~鱗病變成深海魚人，他們也有一段時間無法工作?！辜s瑟夫愁容地說，「馬汀認(rèn)為他們本身就欠債很多，既然受傷也沒利用價值了，他威脅我給他們注射毒針?！?/br>
    「他們是英勇號的水手，他們付出了多少貢獻(xiàn)，馬汀怎么能這么做！」薩曼莎咆哮，「我要去找船長保羅，我要告訴他這件事！」

    「我建議你別去找保羅，你以為他身為船長，他會不知道知情嗎？」約瑟夫平淡地說，「馬汀充其量只是軍火商人，保羅才是英勇號的船長，他才是這里最有權(quán)勢的人，馬汀不可能隻手遮天。」

    「什么！」薩曼莎當(dāng)場一怔，她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旋又轉(zhuǎn)成呢喃細(xì)語?，敿乃ス廨x的黯淡目光看出來，她徹底對人性失望了。

    瑪姬正視著約瑟夫，她一字字問，「那些潛水員是被深海魚人弄傷的，你應(yīng)該也知道魚塘旁的那口水井，你們汲取深海魚人身上的海水拿去曬，那些鹽到底有什么用？」

    約瑟夫聽到這里，他睜大雙眼，顯然他對瑪姬知道水井的事很訝異。他躊躇了一會，支支吾吾地說，「那些鹽比一般海鹽珍貴，它保存更久，風(fēng)味更佳?！?/br>
    「托雷，動手！」瑪姬打了個響指，冰冷地說。

    不等約瑟夫反應(yīng)過來，托雷一把攫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扳，約瑟夫當(dāng)場疼得跪倒在地。他的眼角流出淚水，灰黃的牙齒不停顫抖，他不斷地呻吟求饒，「對、對不起，我錯了！」

    瑪姬指著約瑟夫肥大的紅糟鼻，聲線如利刃般銳利，「不要想欺騙我，我看過那些你親手寫的病癥紀(jì)錄，我知道那些鹽什么，我只是故意試探你。你的表現(xiàn)沒令我失望，你依舊想要隱瞞這些事，你依舊想要騙我?！?/br>
    「把他的手砍下來吧，就說他喝醉摔下海被鯊魚咬了一口?！雇欣椎恼Z氣聽起來毫無抑揚(yáng)頓挫，彷彿很習(xí)慣做這種事。

    「不要！」約瑟夫大喊。他瑟縮起身子，臉上表情不斷抽搐，汗流浹背。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再有任何隱瞞，你就跟你的雙手道別?！宫敿Ю湫?，「你剛剛說馬汀會殺了沒利用價值的人，如果他知道你沒了雙手，不知道他做何感想?！?/br>
    「我說！」約瑟夫驚慌失措。

    片刻之后，約瑟夫緩了緩情緒，開始把知道的事都說出來。約瑟夫告訴瑪姬等人，那些深海魚人身上取下的鹽他們稱為魚鹽，它的外觀相似與海鹽，不過經(jīng)過特殊研磨之后，魚鹽會呈透明結(jié)晶狀，光澤如鑽石一般美麗。

    約瑟夫吞了口唾沫，繼續(xù)說下去，他說這些魚鹽具有成癮性和致幻性，吸食之后會感到身體飄然，心情愉悅，幾乎跟市面上的毒品無異。但這些魚鹽最可怕的是，吸食過久后會出現(xiàn)類似魚鱗病的癥狀，最終也會變成深海魚人。經(jīng)過實(shí)驗(yàn)比對，相比魚鱗病有機(jī)率的變異，魚鹽絕對能讓正常人變成深海魚人。

    到這里為止，約瑟夫說的話都跟瑪姬在文件上看到的一樣，瑪姬知道他沒有說謊?，敿Э戳丝醇s瑟夫，提出質(zhì)疑，「為什么要研究魚鹽，先不論它會讓人變成深海魚人，如果只是當(dāng)作毒品販賣，它的利益不見得比現(xiàn)存的毒品好，拜卡斯商團(tuán)目的到底是什么？」

    約瑟夫雙肩一顫，連忙趴在地上像隻狗一樣，他不斷地磕頭，差點(diǎn)把額頭嗑出血來。他神情緊張地說，「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馬汀只讓我研究，他們告訴我目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br>
    瑪姬思索了一下，本來她心存懷疑，不過她轉(zhuǎn)念一想，約瑟夫的確沒必要知道目的。馬汀向來謹(jǐn)慎小心，從他對付這些潛水員就知道他手段雷厲風(fēng)行，冷酷無情，他不會隨便落下把柄給約瑟夫。

    托雷忽然想起什么，低頭看向約瑟夫，插口問，「對了，為什么你一開始給我們的地圖，舊鎮(zhèn)的位置是被涂掉的？那里有什么秘密？」

    約瑟夫期期艾艾，緊張地說，「詳情我也不知道，我們地圖都是上面分配的，我拿到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不過，那些用來飼養(yǎng)深海魚人的溝鼠好像來自舊鎮(zhèn)，我想馬汀應(yīng)該是讓他們提供食物吧？」

    托雷想起肯尼昨天搬了九個大木桶，里面應(yīng)該是裝著溝鼠，目的地也許就是水井。這樣說來的話，難道舊鎮(zhèn)的人也知道馬汀在圈養(yǎng)深海魚人？

    瑪姬沉默了一會兒，倏地站起了身，她走到約瑟夫的身旁。她的眼神閃過一絲殺意，她盯著老邁的約瑟夫，眼神仿佛能洞穿他的靈魂?，敿дf，「還有什么事情要說的？我會根據(jù)你最后的回答，決定要不要讓你安然離去?！?/br>
    約瑟夫打了個哆嗦，他抽出千絲萬縷的思緒，努力地回想有沒有好的情報。倏忽間，他忽然想起什么，他開口說，「對了，最近馬汀好像要挑選新的一批人去沉船礁，那個地方非?？膳略幃?，去了就再也回不來?！?/br>
    瑪姬冷冷地說，「你知道去的人名單有誰嗎？」

    約瑟夫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他顫聲說，「名單上好像也有你們?！?/br>
    「你知道為什么馬汀要派人過去嗎？」瑪姬問。

    「我不知道?！辜s瑟夫直搖頭。瑪姬仔細(xì)端倪他的表情，他看起來沒有說謊?，敿坪跻矝]想到其他事，她思考了片刻，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br>
    「真的嗎？」約瑟夫興奮地說。

    托雷取出銀槍抵著約瑟夫的頭，警告地說，「記住，別把今天的事告訴任何人。你不要以為馬汀會替出你出頭，如果他知道你把這些事告訴我們，你也不會好受的?！?/br>
    「我知道，我一定不會說！」約瑟夫點(diǎn)頭如搗蒜。

    約瑟夫臨走之前，瑪姬問了最后一句話，「馬汀說缺醫(yī)生才找我們過來，你知道馬汀真正的目的嗎？」

    約瑟夫想了一會，他輕吁了口氣，「最近魚鱗病患者越來越多，水手們要求我們提供更多醫(yī)療物品和醫(yī)生才肯工作。」

    「就只是這樣？」瑪姬問。

    約瑟夫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沒有補(bǔ)充其他話。瑪姬看了看他，揮手示意讓他離去，約瑟夫眼神閃爍一絲喜悅，他連道別的話都沒說，匆匆地扭開門把?，敿牭酵忸^急促的腳步聲，聲音逐漸表小，約瑟夫似乎是巴不得趕快逃離他這里。

    「他會背叛我們嗎？」托雷問。

    「他沒這個膽?！宫敿Ш攘艘豢谕考?，嘴角輕揚(y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