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互相坦誠
五十七、互相坦誠 明樓接到消息急急趕回家時,明誠也正扶著明鏡回到家,明鏡畢竟見多了世面,倒是沒有露出懼怕的樣子,只是身上被七十六號的人粗手粗腳的推搡了一路有些瘀傷,手腕也被手銬給勒傷了。 明樓看看明鏡手臂上及手腕上的傷,更是怒火中燒。 明誠知道一切都怪自己沒有查核清楚,沒查清楚也就罷了還撤了跟蹤明鏡的人,才會讓明鏡誤闖了古玩店,偏偏這古玩店還是他密報的,明誠自覺就是自己害明鏡被抓的,咚的一聲就跪了下來。 明樓見他一跪,心頭就是一痛,可是想到明鏡險些就進了七十六號,明鏡終歸是弱女子,哪里熬得了大刑,再說了若是落到了汪曼春手上,怕是永遠出不來七十六號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誠看著大姊不主動回答,正要開口,卻被明鏡喝了?。骸赴⒄\。」 明誠被明鏡制止,又看大哥橫眉豎目非要問出細節(jié),明誠左右為難之下便僵持在這里,姊弟三人陷入了沉默。 明鏡明樓一人坐著一人站著,明鏡氣悶,明樓氣息敗壞,但都沒有跪著的明誠來得難受。 明誠什么苦沒吃過,跪一下也不算什么,只能默默的跪著直到大哥及大姊之間有了交流再說。 怎知這兩人一賭氣,還真的大半個小時都不說話,是明誠忍不出發(fā)出了一聲低吟,明樓轉(zhuǎn)身看見明誠還跪著,這才又開口。 「說話!」明樓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大姊是巧合還是真去了黑市? 「你這么兇做什么,我不過就去古玩店買字畫?!?/br> 「買字畫?」明樓很顯然是不相信明鏡說的這個理由:「阿誠,我交代過你什么你忘了?」 大哥問了,大姊似乎也肯答了,明誠這才敢把事情發(fā)生始末說了。 「大姊說想去蘇州老家辦點事,我想著就是回老家能有什么事,正好要用人,就……就把我們的人給撤了,怎么知道正遇到七十六號的人設(shè)陷阱抓人?!?/br> 明鏡一聽,本來還心疼明誠下跪的,這下全被怒火取代了:「你們派人跟蹤我?」 明樓知道明鏡會生氣有人跟蹤她,但如今還有更令他擔心的事:「你怎么做事的?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期嗎?這樣的時候人也能撤?!?/br> 明誠因為這個計謀得設(shè)定假的聯(lián)絡(luò)點,還得埋伏等七十六號的人,本來若a組到位還有a組的人可用,但a組這不還讓王天風拖延著,所以明誠的確用人吃緊,但撤人總歸是他自己的失誤,他對著明鏡道歉:「大姊,對不起!」 明鏡并不領(lǐng)情,知道自己身后原來一直有幾雙眼睛盯著自己就渾身不舒服:「我還得謝謝你們派人跟蹤我是不是?」 「大姊,他們想對你開刀其實是想放了我的血!」明樓知道明鏡會生氣,卻不知道她明明已經(jīng)遇到危險了,怎么還不能理解他找人跟蹤她、保護她,是為了她好? 「怎么我還拖累你了?」 明樓一憤怒就頭疼,明誠看了也擔心:「大哥,是不是頭又痛了……」 「知道我會頭痛你怎么不把事辦好?你知不知道如果大姊進了七十六號……」 明誠低下頭,他知道這回純粹是萬幸,他在大姊進七十六號前就碰上了,否則……后果他完全不敢設(shè)想。 「七十六號掌握了多少?」 「大姊沒進古玩店,也有合理的理由解釋轉(zhuǎn)身離開的原因,應該沒有證據(jù)?!?/br> 「七十六號抓了多少人?審了嗎?沒有審你怎么知道沒有證據(jù)?你就是這么辦事的?」 「好了!」明鏡被跟蹤已經(jīng)十分生氣,見明樓還一副理所當然跟蹤是為她好,更是只能用火冒三丈來形容:「如果七十六號要找我麻煩,你派人跟蹤也沒用,七十六號的手段怎么樣你還不知道嗎?就是想著用點無關(guān)緊要的理由就抓人去審,你對著阿誠撒氣有什么用?」 明誠知道明樓這頓脾氣雖然大,但一是氣大姊居然深入那么危險的地方,二是氣這回的計劃也是經(jīng)他同意的,大姊卻險些成了連帶犧牲,要說氣明誠,他氣自己更多,但明誠還是老實跪著。 「大姊!你不知道七十六號里有人想拿我做文章,外人也想對我們家里人動手?!?/br> 「你都說了是七十六號里有人拿你做文章、是外人想對我們家里人動手,那你拿阿誠撒氣做什么?他今天可是好好的在七十六號耍了一頓威風我才完好無缺的回來了,你有本事拿他們出氣去、拿你的汪曼春出氣去!阿誠!你給我站起來!不用跪了!」 明樓見明鏡不接受他的好意,他也氣了,再想到明誠將古玩店透露給南田也是他同意的,就更令明樓懊惱自己,當下就撂下一句氣話:「好!我現(xiàn)在就去七十六號!」 明鏡見明樓話一說完,人真的就轉(zhuǎn)身走了,想起來剛剛明誠差點就殺了一個七十六號的隊長,再見明樓這氣呼呼的樣子,怕是真讓他去了七十六號會無法善了:「他、他干什么去了?」 「他說去七十六號給您出氣去啦!」 明鏡一聽真急了,上前就把跪著的明誠給拉了起來,明誠跪久了一時還站不穩(wěn),明鏡就急著推著他讓他追上明樓:「快!替我去看著他,別讓他惹出事來了?!?/br> 明誠雙腿好不容易跑利索了,大哥已經(jīng)開著車離開了明公館,明誠也只能追上去。 *** 稍晚,在大門口來回踱步等了又等的明鏡,終于又把他們兩兄弟盼回來了,兩個人都沉著臉,但看來兩個人都好好的明鏡才放了心,可兩人都只是對明鏡說了一句回來了,就一個上樓回房,一個進了自己的房,丟下了明鏡一人在客廳。 阿香方才不在去為明鏡辦點事,直到剛剛才回來,完全不知道為什么家里的氣氛這么怪,看時間差不多了,來跟明鏡說要先去做飯了,明鏡點了點頭讓她去。 晚飯時間,明鏡讓阿香喊了兩人,兩人也都到飯廳來吃飯了,明樓走在前頭坐了下來,明誠又跪又跑了一路,看來雙腿并不舒服,但還逞強的沒開口說一句,就坐到了明樓對面的位置。 氣氛安靜得嚇人,直到明樓的聲音打破這份寂靜,他拿出一只錶盒,交給了明鏡。 「大姊,明臺一直很喜歡這只錶,我想託大姊去香港看他的時候,把這只錶交給他?!?/br> 明鏡接了過來,打開,馬上就認出了這只錶:「你不是說了要等明臺開始工作了,才把你手上的這只錶送給他嗎?」 明誠聞言抬頭看了那只錶,明白了明樓的用意,明臺回上海后等于正式領(lǐng)受了這份職務(wù),那么就是明樓所說的「開始工作」了。 「學生也是一份職業(yè)不是?」 明鏡點了點頭,閤上錶盒收下錶,然后就見明樓又開始吃他的飯,似是找不到話題,然而明誠吃飯一向是很認真的,如今更是從頭到尾不說一句話。 接下來的晚飯就在這樣的沉默中進行,明誠吃沒幾口,就說吃飽上樓了。 明鏡看著他飯才吃了半碗,連菜也沒吃幾口,哪里還是平常那個胃口極佳的明誠,皺了皺眉頭放下碗筷。 「明樓,你還在怪阿誠?」 明樓的心情很復雜,又怪阿誠撤回了保護大姊的人,也怪自己同意了阿誠把古玩店提供給南田,雖然換得了南田對汪曼春的猜忌、換得了南田對阿誠進一步的信任、換得了對古玩店反水的報復,但若賠了大姊進去,就怎么也不夠。 「我怪我自己?!?/br> 「這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係?」 明樓嘆了口氣,想著是交代出部份事實的時候了:「大姊,我怪我自己沒有早跟你說明一些事情,才讓你無端遭遇了這回的危險。」 「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大姊去古玩店不是為了買什么古玩。」 明鏡的雙眼有些心虛,故意別了開:「胡說什么?」 「大姊,我知道你有一些需求,而我也有,或許……我們可以試著互取所需?」 「你……在跟我談等價交換?」 「算不上等價,阿誠是我的得力助手,他,我是不換的?!?/br> 明鏡想了想,終于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就該知道他們之間沒有祕密:「阿誠跟你說了我需要他當顧問?」 明樓點頭,接著說了:「大姊想轉(zhuǎn)移資金我本可以幫大姊的忙,但身分并不合適,我可以把阿誠先借給大姊,只是借,他平日最主要還是為我工作?!?/br> 「你知道我借他想做什么?」 「大姊,我知道你要帶去香港的兩箱貨是西藥,我?guī)湍忝饬岁P(guān)稅,我也知道你要把銀行遷去香港的目的,這一點我可以吩咐阿誠幫你辦到,我還知道你今天去了古玩店被抓,是為了買炸藥?!?/br> 「你……你想說什么?」 「今天,我收到確切的消息了,參與這回和平大會的要員,要乘坐一趟專列由上海到南京,可這趟專列的安保等級已經(jīng)升至絕密了,每個單位負責自己的安保工作,為求若有萬一,不使所有的機密一次洩露?!?/br> 明鏡很意外能得到這個消息,這不是黎叔一直查不到的嗎?既然安保由特高課及特務(wù)委員會負責,那么明樓會有辦法拿到車票吧! 「你幫我免了關(guān)稅、讓阿誠幫我,你何不再幫我一次,給我兩張專列的車票?!?/br> 「不行,這兩張車票給了大姊,對你、對我都是致命的?!?/br> 「所以你幫我這些忙,到底想要由我這里求得什么?」 「我需要炸藥?!?/br> 明鏡氣惱,明樓這是故意氣她的嗎?她不就是為了買炸藥才惹出今天這么一齣的嗎? 「你沒有車票,我沒有炸藥,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br> 「大姊,你怎么忘了,我們是有辦法取得炸藥的。」 「你是說……我們家的礦場?可礦場的炸藥是開礦用的,每一斤都在政府登記備案過,使用多少都會有人監(jiān)督及記錄,我若能拿出炸藥,還得去黑市嗎?」 「大姊,以后這種跟政府文書有關(guān)的事,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開礦用炸藥的用量是多少,在我這里只是改一個數(shù)字而已,我交代阿誠重作兩份文書就好了,你何苦跑到黑市去?」 明鏡倒不是真沒想過明樓在這件事上的用處,只是多少還對明樓的身分懷疑不敢開口而已,明鏡嘆了口氣,拿出了倉庫鑰匙:「給你鑰匙之前,你必須先告訴我,你要炸藥做什么?」 「大姊想拿炸藥做什么,我就打算拿炸藥做什么,所以,之后的讓我來,專列的事,你別再參與了?!?/br> 「難道……你真的……」 明樓慎重的站起身,對著明鏡躬身:「大姊,我代表重慶政府,謝謝你。」 明鏡終于聽見明樓交了個實底,雖然與她并不屬于同一陣線,但至少都是中國人,只要不是漢jian,明鏡也認了,半是欣慰半是擔憂的淚水滑下眼眶,擔憂的是明樓回上海竟然是進行這么危險的工作,欣慰的是明樓終究是明家人,骨子里流著明家的血,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 「阿誠也是?」 「阿誠是我的戰(zhàn)友,我們已經(jīng)不可分割了?!?/br> 明鏡惋惜,好好的一個孩子聰明又伶俐,當初明樓若把阿誠留在巴黎,就算娶個法國女人也好,現(xiàn)如今應該都好好的當個教授過日子了,可偏偏把他帶在身邊、帶回了上海、帶回了這水深火熱的地方。 「這回專列的事我就不管了,你要讓人跟蹤我,就跟吧!反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怕你知道的了?!?/br> 「大姊,請你相信我是真為了你好,我擔心汪曼春她……」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在明家就好?!惯@個時候,明鏡真不想提到汪曼春,所幸明誠應該是跟她站在同一陣線的,不會讓汪曼春勾了明樓的魂,要真有這情況,他不敢不讓她知道:「對了!我不問你要車票,但我要……」 「我知道,你要專列行程表?!?/br> 明鏡白了明樓一眼,就會賣乖。 「等你由香港回來,整個行程應該就定下了,到時我會給你一份,這樣大姊可滿意?」 「還可接受?!?/br> 明樓看明鏡終究是釋懷了,把碗筷又重新塞回了明鏡的手中,伸出手為她擦去她頰邊的眼淚:「大姊,快吃吧!」 「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