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風(fēng)及郭騎云站在辦公室里，看著站在對面的明樓及明誠，他們已經(jīng)換回了軍裝，正把那封由電報局取得的文件交回給王天風(fēng)。

    「請交回戒指?！构T云伸出手，向明樓明誠討要，明樓明誠各自摘下戒指，于是兩枚對戒交回到郭騎云的手中。

    王天風(fēng)拿了文件，當(dāng)場拆了，看完了文件后又默默的收回信封之中，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封口曾經(jīng)被拆開過。

    而明樓明誠的表情也沒有一絲變化，不曾讓人產(chǎn)生懷疑。

    「做得很好，你們還是第一對一次就完成結(jié)業(yè)任務(wù)的生死搭檔?！?/br>
    明樓沒有對這句讚賞多有反應(yīng)，倒是明誠狠狠剜了王天風(fēng)一眼，王天風(fēng)依然是那個看起來有點瘋狂的笑臉，似乎對于明誠險些死在任務(wù)里沒有一點歉意。

    「你們對林參謀可夠狠的?！?/br>
    「阿誠他不知道你們的測驗會進(jìn)行到什么地步，主動主擊也是一種防衛(wèi)?！?/br>
    「你是明誠嗎？你能代替他回答？」

    「阿誠從十歲就來到我明家，吃我明家的飯喝我明家的水長大，我怎么不知道他想著什么。」

    王天風(fēng)看了沉默的明誠一眼，看來他的確是不打算回答：「進(jìn)軍統(tǒng)是你自愿的，軍統(tǒng)有什么樣的測試你都得吞?！?/br>
    明誠這回回來，眼神再不一樣了，王天風(fēng)因為明誠那雙陰鷙的眸子一獃，險些岔了氣。

    「這回我大哥沒事，我才小小教訓(xùn)了林參謀，要是我大哥被撞出什么萬一，林參謀的頸骨已經(jīng)斷了。」

    「你！」王天風(fēng)伸出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最后又悻悻然的收回，王天風(fēng)知道明誠說的是事實，每一對由軍統(tǒng)訓(xùn)練班出去的生死搭檔都會經(jīng)過這一關(guān)，任務(wù)本質(zhì)上相同，也都會面臨軍統(tǒng)特務(wù)的追殺。

    這樣的任務(wù)有危險的不一定是學(xué)員，林參謀帶的兩個小隊也同樣會面臨危險，畢竟沒有一個人殺招都已經(jīng)在眼前了還不會反抗的，一個不小心被反過來殺了都有可能。

    明樓明誠算是少數(shù)懂得拆開那封密件的學(xué)員，才能知道這是真鎗實彈的測試，若是沒拆開密件的學(xué)員，遇上了追殺就是實戰(zhàn)，既然是實戰(zhàn)，就不保證誰輸誰贏。

    「你們的任務(wù)完成得很漂亮，就等著上級發(fā)命令下來就可以畢業(yè)回巴黎待命了?！?/br>
    明樓明誠還算是很給面子的行了個軍禮，這才退出了辦公室，郭騎云看著他們走遠(yuǎn)了，這才問了：「就這么通過了？明誠也通過了？」

    「以后你不能叫明誠了，他雖然跟你一樣是個副官，但軍階可比你大，由于代表的是明樓，你未來還得聽他的命令行事?！?/br>
    「這算什么？」

    「這樣就不滿意了？你要忍辱負(fù)重的后頭還有呢！」

    「老師，你是什么意思？」

    「我離開上海已經(jīng)太久了，明樓回去做的是情報，行動組只有一個b組不夠。」

    「老師想再安插一個a組，取代之前我們的工作？」

    「對！」

    「老師有人選了嗎？」

    「當(dāng)然是有……」王天風(fēng)看著明樓消失的方面，露出了陰狠的冷笑。

    ＊＊＊

    明誠絕對想不到明樓結(jié)束與王天風(fēng)的談話后，會帶著他來找這人，明樓在四下無人的樹林里堵著了他，喊他「灰狐」。

    而這個灰狐明誠也很熟悉，他想到了那日他在軍校四處找那名后來被燒死在焚化爐的二等兵時，就是他阻止了他前往焚化爐，用馬術(shù)課的事做藉口。

    「灰狐，你平日教教馬術(shù)就好，給我家阿誠灌輸什么錯誤觀念？眼鏡蛇叛變？虧你想得出來！」明樓抓著灰狐的領(lǐng)口，沉聲威脅。

    明誠由明樓的話中，終于聽出了給他密令的人就是眼前人，代號灰狐：「就是你！你是組織的人？」

    「是！我還是眼鏡蛇的上線，就是我私下運作讓你進(jìn)的軍統(tǒng)，軍銜少校，不辱你伏龍芝的背景吧！」

    明誠想到自己被這人玩弄在股掌之間就十分憤怒，他既然是大哥的上線，那么級別肯定更高，就這么看著他徘徊糾結(jié)在怎么完成任務(wù)？

    「那個二等兵是你殺的？告訴他大哥的身分來惹怒我也是你做的？」

    「沒錯！軍統(tǒng)一直懷疑你不配跟著明樓潛入敵后，想測試你，所以把任務(wù)交代給我?！?/br>
    「為了測試我，你把大哥的祕密告訴他們，他們就是死路一條，你的測試法根本不需要告訴他們大哥的身分?！?/br>
    「誰讓他們四個人不小心看見了我的祕密，而且軍統(tǒng)對于沒有利用價值還會扯后腿的學(xué)員向來不很重視，死了，也就罷了，正方便了我滅口?！?/br>
    明誠的雙手緊握成拳，這就是軍統(tǒng)、這就是組織，明誠的確雙手也沾滿了血，但從未殺過一個無辜的人，所以他更不能理解為什么他的信仰會變了模樣？

    「好了！別糾結(jié)了?！够液闯雒髡\的心思，涼涼的說了一句。

    「那四個人終是知道了大哥的身分，殺了他們我不糾結(jié)，但不代表我會饒了你，你想讓我殺了眼鏡蛇，其心可議?！?/br>
    明誠再出手，就是那把平時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特殊匕首，明樓挑眉看了他一眼，便退開身子把灰狐交給明誠處置。

    「我這不是想測試看看你對明樓有多忠心嗎？」

    「用明樓的身分測試還不夠，還得用眼鏡蛇的身分？」

    「那是自然，用明樓的身分，是測試明家的養(yǎng)育之恩夠不夠讓你對明樓忠心，用眼鏡蛇的身分測試，是看組織的命令及明樓的身分你會選擇哪方?！?/br>
    「然后呢？」

    「若你什么都沒做，與明樓一併完成了軍統(tǒng)的任務(wù)回來，或是救了明樓遠(yuǎn)走高飛，那表示你為了恩情不顧一切，組織會對你進(jìn)行追殺，若你救了明樓但你回來了，表示雖然你重恩情，但至少組織在你心中還是必須以生命守護(hù)的信仰，那么組織會讓你將功折罪?！?/br>
    明樓拍了拍明誠的手，讓他把匕首放下，但這一回，明誠居然沒有依他。

    「若我殺了大哥呢？」明誠的雙眸像能看透人心，銳利的看著灰狐，灰狐發(fā)現(xiàn)明樓也阻止不了明誠時，游刃有馀的笑容收了。

    「那表示你只效忠組織，你會再升級，進(jìn)行更機密的工作?！?/br>
    「所以怎么說組織都不虧？」

    「怎么不虧，你的三年伏龍芝軍校生涯可是組織安排的，明樓的培養(yǎng)也是組織花了心思的，損了你們其中一個都是虧。」

    「但這是訓(xùn)練情報人員必要的成本，是吧！」

    「沒錯?！?/br>
    「我大哥即將要進(jìn)行的任務(wù)十分重要，連軍統(tǒng)的人都不敢動他，你卻敢把他送到我的鎗口下，冒著他被我所殺的風(fēng)險？」

    灰狐的表情就是不置可否，彷彿有多自信，但明樓毫不留情的損了灰狐：「他不傻，肯定派了人跟蹤我們，一方面也要避免軍統(tǒng)誤殺了我，不過由機場外發(fā)生的插曲來看，組織的人跟軍統(tǒng)的人一樣，跟丟了，否則那輛車怎么樣也撞不到我們身上來?！?/br>
    灰狐攤了攤手，表示明樓說的是事實，而且似乎承認(rèn)得一點也不害臊。

    「我的確低估你們了，沒想到你們能甩掉跟蹤，我在電報局也安排了人，明誠居然第二次甩掉了我的人?！?/br>
    「是你太過兒戲！」明誠恨不得拿匕首剜灰狐幾刀，但他是上級，明誠只能忍。

    「我另外給了明樓任務(wù)，就是取得你們這回軍統(tǒng)安排的行動里要取回的那份文件，你們看到的那兩人只是情報組的人，但行動組的人一直暗中監(jiān)視，本來有一會合地點，情報組的人沒等到，行動組的人又跟丟了，這個任務(wù)險些失敗，直到明樓打了電話把情報組的人叫了去，也因為這通電話，我知道你的確選擇救了明樓，只是你原先打不打算回來……我就不知道了?！?/br>
    「若他沒打算回來，早就殺了林參謀而不是讓他進(jìn)了派出所，你連這一點都沒看清，怎么爬到如今的地位的？」灰狐雖然是上線，但明樓對他卻是沒多大的敬畏，或許該說是明樓的出身讓他擁有不可一世的氣度，很難對一個人真正卑躬屈膝……

    不！這世上唯一一個能讓他卑躬屈膝的，應(yīng)該就屬明家大小姐，明鏡了。

    明誠終于松開了手，對于軍統(tǒng)，他本就沒多大感情，對于組織，更是心冷了，他望向明樓，發(fā)現(xiàn)大哥的眼中雖然有不諒，但對于組織他并沒有怪罪。

    大哥心中的信仰是如此明確，那也是明誠極力想保護(hù)并支持的……

    明誠閤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他明白了，這世上沒有什么信仰是純粹的，饒是他對大哥的信仰忠貞不移，但那也是建立在恩情、親情乃至于愛情等多重的感情因素上，他走了這一遭，報國之心沒錯，錯的是他不該加入任何一個陣營并為其效忠。

    因為沒有一個組織是真的高尚無私的，雖然結(jié)果都是報國，但中間的過程，沒有一個組織是乾凈的。

    「明誠，你也不能怪組織，你的那條線全滅了，就只留你一個人，雖然已經(jīng)證實了當(dāng)年的內(nèi)jian不是你，但你既然是無主的，組織就得為你做點安排?！?/br>
    「阿誠當(dāng)然不是無主的，我要他做我的下屬?！惯@是明樓的私心，也是明樓的佔有欲，明誠既然已經(jīng)入了黨，做了黨的諜報員，如今是脫身不得了，唯有把明誠護(h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才能決定讓他完成什么任務(wù)，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護(hù)他。

    「瓷器易醉，不吉利?！?/br>
    「我就是喜歡青瓷的高潔、神祕，你管得著？」

    灰狐笑而不語，看不出來是不是接受了。

    「想來我是通過了組織的測試了吧！」明誠看灰狐似乎沒想對他不利，問了。

    灰狐又笑了，笑得跟狐貍似的，難怪他叫灰狐。

    「我剛剛說了，你是救了明樓，但有沒有打算回來，我可猜不出來?！?/br>
    「灰狐，你最好別惹怒我，阿誠若是有什么……」明樓的威脅只說了一半，頭部的劇烈疼痛讓他止了聲，他抱著頭，緊閉著眼，才沒因為那一陣的天旋地轉(zhuǎn)而倒在這里。

    「大哥？」

    灰狐似乎也緊張了，明樓終是讓車子給撞了一回，雖然身手矯健及時閃開，但還是免不了一撞，或許并不是像明樓原先以為的沒有受傷。

    「明樓，車禍時你是不是受傷了？」

    明樓急著救明誠，當(dāng)下雖然有些碰撞，但并沒有覺得需要接受急救或治療，但如今只覺得頭疼欲裂，而且還有些噁心反胃。

    明樓推開灰狐及明誠，跑到一旁去吐了起來。

    「該死！怕是被車撞上時傷了頭，有腦震盪的跡象。」灰狐這下是真的擔(dān)心了：「明誠，你先照看著，我去找醫(yī)護(hù)兵來?！?/br>
    灰狐立刻跑出了林子回軍校，明誠只能扶著明樓，看著他倒在自己懷中，雙眉緊皺，似是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大哥……」

    「好了！別擔(dān)心，能救你我覺得值?！?/br>
    「值什么？」

    「若是當(dāng)時你被車子撞上，怕我們現(xiàn)在就不能這樣抱在一起了。」

    看明樓似乎難受得快要站不住身子，明誠扶著明樓坐了下來：「大哥，你要讓我欠你幾條命才好？」

    「就是要讓你欠，這樣你才不會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