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游會圓滿落幕，收拾完攤位后，南晨將裝得鼓鼓的錢包交給方謙，在眾同學的視線下，拎起書包拉上慕恒就走。

    自從慕恒的母親離開后，他就一直都處在這種失神的狀態(tài)，旁人叫他也不應，就連南晨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就好似魂魄離體那樣，南晨不想看到這樣的慕恒，在她眼里，慕恒一直都是那樣閃閃發(fā)光、照耀著他人的存在，不該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雖然她很清楚，沒有人是能夠一直散發(fā)光芒而從不黯淡的。

    「慕恒，今晚來我家吃飯?！鼓铣空f。

    「不了，我沒有事先通知林伯，你還是先回家吧……」

    「我這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鼓铣繘]讓慕恒多說拒絕的話，直接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打給林伯，請他晚點再到我家接你?！?/br>
    慕恒看著南晨那雙不容拒絕的眼神，略一苦笑，將南晨的手機推了回去，「我還是用自己的手機打電話吧?！?/br>
    他撥通電話后簡單交代幾句便掛了電話，在慕恒講電話的這段期間，南晨還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著他瞧。

    「這樣貿(mào)然到你家打擾真的沒問題嗎？」慕恒問道。

    「沒關(guān)係，mama問起我會負責解釋?！鼓铣空f，「而且我不想放現(xiàn)在的你一個人離開?！?/br>
    南晨的直覺告訴他，慕恒要是以現(xiàn)在的狀況回到家中面對他的母親，肯定是力不從心。

    兩人手牽手走在回南晨家的路上，途中慕恒一反常態(tài)地不發(fā)一語，南晨也沒有說話，可即使是在這樣沉默的氣氛下，他們也不覺尷尬。

    南晨原本就是話少的人，在與慕恒初識時，慕恒說十句話她才可能會回一個字。

    其實她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安慰現(xiàn)在的慕恒，或者說她壓根不知道現(xiàn)在的慕恒是需要人安慰，還是需要自己一個人靜靜，下午那件事對他造成的衝擊不小。

    這是慕恒第二次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這種失神落魄的姿態(tài)。

    「南晨。」慕恒輕喚。

    「嗯?！?/br>
    「你是在擔心我，才突然邀請我到你家吃晚餐的嗎？」

    「這是一半的理由?！鼓铣看鸬?。

    慕恒疑惑地看向南晨，南晨也沒打算隱瞞，只是解釋時有些扭扭捏捏，「除了不放心現(xiàn)在的你之外，還有……呃，想跟你商量一件事?！?/br>
    「你儘管說?！鼓胶愫苌僖姷侥铣窟@副模樣，面部表情緩和些許。

    「你之前陪我去買手機的時候，不是說過你想要的謝禮是在那之后的下星期六日陪你出門嗎？」

    經(jīng)南晨這么一提起，慕恒才想起還真有這么一回事，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因為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先是忙完了運動會，再來是向南晨告白，然后寒假過去──他忘了的事情，南晨卻還記得一清二楚。

    慕恒心里有股暖意蔓延。

    「你還記得。」慕恒笑了笑，終于不像剛才那樣落魄。

    「和人約定過的事情我不會忘?！鼓铣炕匾砸恍?，「這個周末我有空，你有想去哪里走走嗎？去哪都可以。」

    「你知道通常交往中的男女，這種臺詞是要由男方說出口才比較正常嗎？」慕恒不禁失笑。

    「所以由我來說就不正常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本該由我來說、來提出的話跟事情都被你搶先一步了?！鼓胶銧烤o南晨柔軟的小手，感覺心里暖暖的，「去哪都可以的話，不如等會到你家吃飯時再來討論，如何？」

    「好?！鼓铣恳娔胶愕哪樕徍拖聛?，舒了口氣。

    兩人回到南晨家中，才剛開門一股香氣便撲鼻而來，是奶油燉菜的味道，南晨不記得母親會做這道菜。

    走進客廳，發(fā)現(xiàn)母親正擺著四人份的碗盤，那既然不是她在做菜，那只有可能是許磊了。

    「mama，我回來了?！鼓铣课⑽⒁还醋旖?，只有在家中她才能放松下來。

    「回來啦，你們兩人去洗個手，等會就可以開飯了。」南若晴回以一個慈愛的笑容，「今天是許磊叔叔下廚，他做得奶油燉菜可好吃了，你們可以好好期待?！?/br>
    「謝謝阿姨讓我到府上打擾?！鼓胶阈φf。

    「一點都不打擾，你是小晨的男朋友，怎么會打擾呢？」

    一聽到這句話，兩人瞬間感到如雷轟頂，接著非常有默契地一起紅了雙頰，臉紅的像顆蘋果似的，尤其是南晨。

    母親怎么會知道？她還沒有跟母親提過自己跟慕恒交往這件事的隻字片語，難道是今天園游會的時候兩人走得太過親近，被母親看出來了嗎？

    見自家女兒這副不知所措的模樣，南若晴笑得更加曖昧，「mama怎么可能會看不出來，小晨和慕恒同學兩人的距離明顯縮短很多，真要我說的話，你們身邊有粉色的泡泡在圍繞著哦?！?/br>
    「粉、粉色泡泡？」南晨整個人都懵了。

    「阿姨，您就不要再捉弄我們了……」慕恒顯然還是個純情少年，禁不起大人這樣的作弄。

    「呵呵，阿姨可是一直都很看好你跟小晨的?！?/br>
    正當兩人不知該怎么回應時，許磊恰好端著煮好的奶油燉菜出來，笑了笑說：「好啦，你就別調(diào)戲他們了，趕快來吃飯吧?！?/br>
    四人圍坐在矮桌旁，南晨理所當然地坐在慕恒身旁，享用美味料理的同時，耳邊傳來許磊那朗朗笑聲、母親的曖昧調(diào)侃及提問、慕恒略帶害羞的委婉應答，交織成一片歡聲笑語，南晨有點恍惚，她希望這一刻能一直持續(xù)下去，就算不能一直，也想要時間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從以前只有南晨和母親兩個人生活，到多了一個愛著母親的許磊時常來訪，而現(xiàn)在這個家中又增添了第四個人，那人即是坐在她身旁靦腆笑著的慕恒。

    南晨從未想過自己的生活會發(fā)生如此大的改變。

    不只是生活，連帶她整個人也跟著有所改變。

    ──即使還有很多深根在心底的陰影與觀念還未能被拔除，她也認為自己已經(jīng)改變了很多，光是變得愿意與人親近這件事對她來說就很不可思議了，儘管只限幾個人。

    「小晨？怎么從剛才開始都不說話，是燉菜不合你的胃口嗎？」南若晴突然問道。

    南晨這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碗里的燉菜都沒動一下。

    她連忙吞了好幾口燉菜下肚，「不是的，許磊叔叔做得燉菜非常美味?！?/br>
    「是在想什么事情嗎？」慕恒也跟著問。

    南晨轉(zhuǎn)頭對上慕恒那雙盈滿笑意的眼，心里有種慕恒大概早就猜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了的感覺，他是故意這么問的，絕對。

    「沒什么，吃你的晚餐。」南晨刻意把語氣放冷，撇過頭不再往慕恒的方向看去。

    「小晨不可以對自己的伴侶這么冷淡哦，慕恒同學是個好孩子，mama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下去?！鼓先羟缧χ[起眼，「還有啊，mama想說……」

    話還未說完，一道手機鈴聲打斷了她后續(xù)的話語，那是南若晴的手機鈴聲，她拿起放在桌旁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本還紅潤的臉色突地煞白。

    「怎么了？沒事吧？」許磊擔心地看著面容蒼白的愛人，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南晨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能讓母親光看到來電顯示就嚇成這樣的人，除了那個人，她想不到第二個人，而那個人同樣也是南晨無法面對的。

    「mama，是……外婆嗎？」

    南若晴握緊手機，對南晨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已經(jīng)無須口頭回答，南晨也明白她說出了正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