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澍臉上的傷口是陸晏舟打的。兩拳，下手沒在客氣。

    陸晏舟想捶死他的同時，也想捶自己腦袋，好歹算見過幾次，竟然才想起他究竟是在哪里看過。

    說來也巧，醫(yī)院禁煙，陸晏舟犯菸癮，躲在樓梯通道，準備偷得浮生半日間，就叫他聽見有人在通話。

    陸晏舟不愛聽人墻角，正要挪地方，無意間往下一瞥，誰知會是那個讓他想破腦袋都想不起來的人。

    不多作猶豫，這個墻角陸晏舟聽定了，卻不知為何一通內(nèi)容普普通通的電話內(nèi)容，聽的讓陸晏舟再度涌起那種說不清不適的感覺，像一股氣悶在身體里，要爆不爆的難受，又感覺明明已經(jīng)非常接近答案了，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摸不著頭緒。

    陸晏舟緊鎖眉心，心道不如等會就去問問那個人，他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就在剎那間，那人突然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那雙略微眼熟的眉眼，探尋中帶著被人偷聽的冷厲，某個畫面在陸晏舟眼前閃過。

    一束精致的花和一個女人，雀躍的，愉悅的，看著那個男人。

    不久前和他目光相撞的那個男人。

    婚禮上的那個男人。

    陸晏舟眼睛一瞇，腦袋跟著轟然一炸，終于想了起來。

    是沉珞安她那個老公。

    他看著陸晏舟，一面答應(yīng)電話那頭的人，等他忙完就過去看她。很明顯對方是個女的，但不是沉珞安。他叫那頭的名字，不是沉珞安的。

    等梁嘉澍掛斷電話，臉上已經(jīng)挨了一拳頭。

    梁嘉澍被打的措手不及，待他在第二拳后找到空隙站直身體，抬眼不見平日謙謙君子狀，全是陰狠，咬牙問道「你誰阿？」

    陸晏舟冷笑「你管我誰，怎么不先管好你自己？」

    這話說完，梁嘉澍倒是很快找回冷靜，認出了陸晏舟。

    「你認識我老婆？」梁嘉澍問他，語氣信誓旦旦地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那個竹馬。

    他見過，不久前的雨夜，送沉珞安回家人就是他，盡管距離離得不算近，但梁嘉澍不會認錯，何況不久前才在沉洛安公司樓下與他對視過。

    女人有女人的直覺，男人也有男人的劣根性，一眼而已，梁嘉澍心底已經(jīng)有所察覺。

    「認識」陸晏舟大大方方，轉(zhuǎn)轉(zhuǎn)手腕，好像還不解氣，要再給梁嘉澍一拳。

    「青梅竹馬？」

    陸晏舟眉毛微微一挑，誰知道沉珞安有沒有跟這人渣說過他，又是怎么介紹的，不過青梅竹馬也不算錯，冷冷地回答「是吧」

    梁嘉澍的嘴角有血流下來，他抬手一抹，看了看手上的腥紅，腦筋轉(zhuǎn)的很快「剛剛你都聽見了」

    陸晏舟認為他在廢話，雙眼直盯著他，看他還想說什么。

    片刻，梁嘉澍表現(xiàn)的越發(fā)淡定，間散地靠在墻上，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想怎么樣，去跟她說？」

    說到重點了，陸晏舟還沒想好，這可是關(guān)乎沉珞安的大事，可再一想，把所有的比較全部連起來，說不定她早就有所發(fā)現(xiàn)。

    想到這點，陸晏舟不禁蹙起眉心。

    梁嘉澍卻忽然轉(zhuǎn)了方向，把矛頭指向他和沉珞安「我猜你跟珞安不只是朋友關(guān)系」

    陸晏舟的眉心蹙的更緊，眼睛恨不得用瞪的就能把梁嘉澍瞪死。

    這是要做賊喊捉賊？沉珞安可真嫁了個極品。

    陸晏舟抬抬眼皮，冷聲說「我和她什么關(guān)系，都比不上你背著她搞的那種」

    話剛落下，梁嘉澍沖上前，一束亮光在陸晏舟馀光中閃過，速度快又準，堅硬帶著冰涼的觸感，重重磕在他的臉上。

    陸晏舟不防，嘴角印上同款傷口，回過神，瞬間暴怒，竄起拳頭要來個你死我活，好打到他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下一秒便聽梁嘉澍陰森森地放話。

    「你打我的，我認，我打你的，你最好記著，別再接近她」末了，又補道「我想你也不會希望她太難過」

    陸晏舟沒聽懂梁嘉澍什么意思，懂不懂的也沒差，他沒想懂，沒想照做。

    梁嘉澍什么東西，還敢威脅他。嘴角不屑地一扯，要接著干架，撕扯的傷卻把他給痛的清醒幾分，連架也不打了，轉(zhuǎn)身離開。

    陸晏舟不希望沉珞安難過是真，但傷害他的人是梁嘉澍，而有些傷害，沉珞安必須面對。

    陸晏舟第一件事就是去打聽沉珞安在哪。

    梁嘉澍會出現(xiàn)在這，必定跟沉珞安有關(guān)，上次聽她說她當(dāng)年沒搬遠，意思是她父母依然住在這里，再稍稍聯(lián)想，可能是她父母現(xiàn)在就在這醫(yī)院里。

    陸晏舟自稱是鄰居，再加上他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很快打聽到消息和病況。

    他馬不停蹄找到沉經(jīng)澤的病房，腳還沒踏進去，沉珞安先迎面而上，臉上大大的驚訝難以掩飾。

    陸晏舟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接著拉住她的手腕，迅速低聲說道「跟我來一下」

    怕沉經(jīng)澤有事，陸晏舟不敢?guī)哌h，尋了個安靜無人的地方，放開她的手，問她「你爸還好嗎？」

    「你怎么在這里？」沉珞安沒回答他的問題，收回他拉過的手垂在身側(cè)，抬眸視線落在他嘴角的那抹紅色，她皺起眉毛「你跟人打架了？」

    陸晏舟用舌尖舔舔傷口，也不回答。

    沉珞安盯著他，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很快放棄，問他「你要干嘛？」

    「來看看你爸」

    「誰和你說的」

    「護士jiejie」

    「醫(yī)院沒隱私？」

    陸晏舟笑了笑，滿臉純真，像在說，“我什么都不懂”。

    沉珞安也笑，皮笑rou不笑。陸晏舟看得出來，沉珞安連句廢話都不想跟他說，更別說陪他打太極。

    想來刪他好友是刪的非常灑脫。

    陸晏舟沒打算浪費時間，只是想稍微給自己緩沖，現(xiàn)在沒必要了，他開門見山「我看見他了，順便聽他講了個電話」

    「誰？」

    「他」陸晏舟不知道那廢物叫什么賤名，又不愿意開口稱他“你老公、你先生”，想了幾秒，咬牙切齒地說「你配偶」

    「哦」沉珞安看起來無所謂，緊接著忽地一頓，像是想起什么，不可置信地問「你和他打架？」

    陸晏舟理直氣壯，不屑地說「跟我打他也配？」

    聞言，沉珞安氣得火冒叁丈，聲音高不少調(diào)「你干嘛打他！」

    「你說我干嘛？當(dāng)我愛打人？」陸晏舟見她那副很在意她配偶被打的模樣，心下極度不爽，跟著她大聲起來「你要裝到什么時后，你已經(jīng)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了不是嗎？」

    終于。

    此話一出，沉珞安的表情瞬間僵硬，劍拔弩張的氛圍也彷佛凝滯住。

    陸晏舟知道他猜中了，目光下意識往沉珞安空蕩蕩的手指瞄。

    剛才那男人揮過來的拳頭還戴著婚戒，不是他臉皮厚，就是沉珞安沒攤牌。

    依沉珞安的個性，陸晏舟多少知道。

    越是在乎，越是重要，沉珞安不會輕易開口，雖然很不想承認沉珞安在乎那男人，可是那是她的婚姻，她怎么不在乎。

    會結(jié)婚的，都是愛過的吧，就像他爸媽一樣。

    就算不愛，也有感情。

    想到這，陸晏舟心中泛酸，酸到牙齒，也不免困惑，沉珞安是不是很愛那個男人。

    如果是，那怎么辦。

    陸晏舟深深吸一口氣，直白問她「你打算離婚嗎？」

    離婚一詞也許是個禁忌，沉珞安僵硬的臉像是洗了叁溫暖，從蒼白到漸漸漲紅，繃著下巴，雙眼狠狠瞪著陸晏舟。

    陸晏舟不怕，回望她的同時，試圖找出答案，卻見她的眼眶也一點點濕潤起來。

    陸晏舟愣了下，接著聽沉珞安說「你就那么想看我笑話，希望我過得不好？」

    對天發(fā)誓，陸晏舟沒那個意思，可他張了張口，手動了又動，最終仍只是嘆一口氣「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沉珞安搖搖頭，好似聽到笑話，輕輕一笑「你沒資格說這個」

    她撇開眼睛，眨了兩下，繼續(xù)說道「我離不離，跟你沒關(guān)系，管好你自己，別來管我的家務(wù)事」

    「那時候你選擇走，就沒資格了」她說。

    陸晏舟沉默以對。

    他忽然發(fā)現(xiàn)，所謂的資格就跟那枚婚戒一樣，打在臉上是既諷刺又可悲。人家是正大光明，他陸晏舟又憑什么。

    頂多只能當(dāng)作鄰居竹馬強出頭，又不被領(lǐng)情罷了。

    許久，陸晏舟說「我最后再問你件事」

    「你愛他嗎？」

    他的聲音很輕，又小心翼翼，像是怕傷到沉珞安，更怕傷到他自己。

    這一題沉珞安選擇不作答，反問他「你憑什么問我？」

    就像她說的，沒資格就是沒資格，愛與不愛，和他無關(guān)。

    陸晏舟不強求。

    不答好，至少可以默認她不愛。反正，她也不愛他。

    大概，是恨透他了吧。

    那也挺好的，他不是什么都沒有。

    陸晏舟想再說些什么，好不讓他自己看起來那么悲慘，突然間有人殺出來，直到看清，心底一個哐當(dāng)聲，望向沉珞安。

    有瞬間陸晏舟卑鄙至極，竟控制不住大喜，心道這下可好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