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楠！」季初弦衝上前阻止仲克楠的行動，「你、你在做甚么？」

    她啞然看著滿地被撕碎的紙張，被分離的男孩和女孩，就這樣分成兩半散落在她的腳邊。

    仲克楠則是一言不發(fā)地低頭看著自己撕了無數(shù)張紙后，因割痕而滲血的手掌。他抬眼看向季初弦，縱使屋內(nèi)只有微弱的月光，但季初弦仍看見了他此刻悲慟至極的神情。

    「初弦她雖然不擅長音樂，可是她最喜歡聽的音樂就是你拉的小提琴，因為你是她最仰慕最崇拜的對象?！怪倏碎?，「尤其是這一首歌，明明有其他首比較輕快的曲子，卻偏偏喜歡這首悲傷的。常?？此犞@首歌，一個人待在畫室畫上一整天的畫?！?/br>
    聞言，季初弦遽然記起之前她和仲克楠的對話。

    『沒什么，只是在想說你不打算繼續(xù)拉小提琴了嗎？』

    『你拉小提琴的時候，很迷人的說?！?/br>
    『我討厭小提琴，你忘了嗎？』

    『是啊。我忘了，你很討厭小提琴。』

    「……對不起?！顾倪@句對不起，不只是說給仲克楠聽，也是在向她的心道歉。

    「一開始，我真的差點以為你就是初弦，并且認(rèn)為像你說的那樣，是因為失去記憶才會忘了在這里所有的一切?！怪倏碎站o雙拳，讓自己的五指沾上不斷汨汨流淌的血液，「還記得你邀請我演奏會的那一天嗎？那天我們在餐館聊了很多，你說了很多關(guān)于你的事情，然而那些事情卻和我所知道的你有很大的出入?！?/br>
    「你說你沒有姊妹，但季初弦卻知道你。你說你愛音樂討厭料理和畫畫，可是季初弦偏偏與你相反。你說你有很多朋友，可是季初弦卻只有我和高知盈兩個朋友……你說你從小和父母一起生活，可是……可是季初弦卻不曾和父母見過面?！拐f著，仲克楠的喉頭慢慢哽咽，即使如此他還是繼續(xù)說下去，「覺得這些話奇怪的我，徹夜難眠。不是因為在思考能不能去你的演奏會，而是在思考我在等待的季初弦究竟在哪里？」

    「于是我爬起床，上網(wǎng)搜尋了你，然后輸入了你未婚夫的名字，未婚夫即將繼承的企業(yè)，以及你父親和他父親之間的商業(yè)關(guān)係。那天起，讓我從此心里有個底，或許我愛的那個季初弦，早就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伴隨著眼淚和發(fā)脹的雙眼，季初弦頓然覺得頭痛欲裂。

    「說實話，我沒有資格說你逃避，因為我自己其實也在逃避?！怪倏碎f，「逃避我愛的季初弦早就已經(jīng)不在這件事?！?/br>
    「所以我愿意配合你這場演出，甚至在演出的這段期間偶爾催眠著自己，我的想法都是錯的……但今天知盈的坦白，還有你的誠實秉告，徹徹底底地摧毀了我的夢?！顾竭^季初弦走到床邊，然后躺下。

    「克楠……」

    仲克楠出聲阻止季初弦的發(fā)言。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拜託了」他把身子背對季初弦，落下最后的請求，接踵而至的是他凄冽潰堤的哭聲。

    八年的等待，得到的卻是如此悲傷的結(jié)果。

    無處可宣洩的傷悲，即使將代表回憶與想念的圖畫給撕毀，卻依然無法成全仲克楠的難過思緒。

    季初弦看著他瑟瑟顫抖的背影，壓低自己的啜泣聲，為了不讓掉落地面的淚水，弄臟了散落四方的紙張。她緩緩地蹲下，把那些被撕毀的畫紙一一收齊。

    變得破爛的圖畫進(jìn)入季初弦的模糊視野，她情不自禁將它們?nèi)珨?shù)擁入懷中，然后泣不成聲地進(jìn)入這令人無法忘懷，充滿悲鬱的夜晚。

    ?

    兩人哭了許久，也沉寂許久。

    蹲坐在門口旁的季初弦不知道仲克楠是否入睡，只知道他的背不再顫抖，微弱發(fā)出的哭聲也已靜下。

    她望向從窗戶外灑入的微弱晨光，扯開自己變得粗澀的嗓子，結(jié)束這分寂靜?！缚磥怼瓘奈液湍阆嘤龅哪且豢唐?，似乎就是一場錯誤?！顾呎f邊回想當(dāng)時那個在警局門口為自己買來拖鞋和藥物的仲克楠。

    假如我沒有擁有和那個女孩一樣的樣貌，一樣的聲音。那一天你是否還會對我做出一樣的溫柔呢？

    她把這問題放在心里，因為即便現(xiàn)在問了，得到答案的她也無法和他再回到從前。

    「并不是你說的那樣。」

    以為仲克楠睡著的季初弦，在聽見仲克楠的聲音后，她詫異地抬頭迎視坐起身來的他。

    亂糟糟的前發(fā)遮住了仲克楠哭腫的眼，背光使季初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能用聲音，來判斷仲克楠緩解下來的情緒。

    「因為與你相遇，我才能再次遇見初弦?！够卮鸬臅r候，仲克楠的目光直直地坐落在季初弦的胸口，「真正的錯誤，是從你假扮季初弦出現(xiàn)在我面前，說著不屬于我和你的回憶與約定開始?！顾肿プ∽约呵邦~蓬亂的發(fā)絲。

    「完全……錯得一蹋糊涂?！辜境跸页薪酉轮倏碎脑?，他和她的目光對上，然后沉默再次趁虛而入。

    「不過，就像你說的，我們果真還是不要相遇的好。」仲克楠開口說道，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如此一來就不會愛得那么痛苦了」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陣陣酸楚又爬上了季初弦的眼窩，「錯得一蹋糊涂的我，還有資格陪在你的身邊嗎？」她說，「我愿意為了你，當(dāng)你一輩子愛的那個季初弦?！?/br>
    她努力不讓眼淚掉落，直到仲克楠回答她的那一個瞬間。

    「抱歉。」他苦澀一笑，語氣和初次見面那樣溫柔回答她：「你就是你，季初弦就是季初弦，誰也無法取代誰?！?/br>
    季初弦這才明白，原來他對她說這句話時，句子里的那個季初弦從來就不是自己。

    直到最后，她和他的這段感情，終究還是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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