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想著事情,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公孫華與她差了好幾步遠,她快跑幾步跟上他,「等等我!」 公孫華立刻慢了下來,「上山的路不好走,慢一些。」 「那你走慢一點嘛?!?/br> 孫苒抬眸,發(fā)現(xiàn)公孫華的表情有些古怪,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不自覺用了比較像撒嬌的語氣,似乎還無意識地噘嘴了。 這在蒙馬市挺正常的,為了促進伴侶之間的友好,甚至拉近有意成為伴侶對象的距離,善用自身優(yōu)勢是人族社會化后的能力。自小在多伴侶環(huán)境中耳濡目染的孫苒,一直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或奇怪的,只是此刻公孫華這樣看著自己,她才不由審思自己這番行為在御瓊鎮(zhèn)是不是不妥。 孫苒微笑,打破僵持的氣氛,「干么一直看我?長得太漂亮了?」 公孫華收回目光,平靜地回道:「抱歉,我只會看花,不會看人。」 孫苒一噎,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么?」 「我說,我只對花有審美,對人沒有?!构珜O華轉(zhuǎn)頭看著她,「或美或丑,在我眼里都是一個樣,我并無任何感覺?!?/br> 「騙人。」孫苒皺眉,「你難道就沒有因為誰長得漂亮,就產(chǎn)生崇拜、欣賞這種情感嗎?」 「有,我崇拜我母親,欣賞她以前溫柔大方的樣子?!构珜O華頷首道。 「除了母親以外呢?」孫苒不死心。 「那也皆是親情?!?/br> 孫苒覺得不可思議,「……不會吧,你難道沒有喜歡過別人?」 公孫華抱胸,看了過來,「有何不可嗎?」 「那你……」孫苒一時難以措辭,「你沒有比較好、比較親近的異性或同性朋友嗎?」 「沒有?!箶蒯斀罔F。 「同性也沒有?」……她這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公孫華揉揉額角,告訴自己要冷靜,「……沒有?!?/br> 孫苒本來還想,若是因為生在御瓊喜歡上同性而無法相愛,所以只好孤老終身,那實在太可憐了,看樣子是她想太多了。 「我很難喜歡別人?!顾嬖V她,并強調(diào)此事,以免她對他有任何誤解。 她定睛看了他半晌,他也任由她這么看著,兩人一個目光平靜無波,一個好奇審視。 最終── 「好吧?!箤O苒聳肩,妥協(xié)了。 虧她還想著要與他保持友誼的離,看來一切都是她擔憂太多。 孫苒伸個懶腰,「要到了沒?」 「快了?!顾W?,覺得路不長,而且上山的路算正平緩,即便孫苒穿著裙子都能走,但她似乎累了?!感枰菹⒁幌聠??」 孫苒擺擺手,「沒關係,不是快到了嗎?」她喘了幾口氣,無意說道:「你又不可能揹我,山路這么陡?!?/br> 他頗為詫異地看過來?!钢皇且驗樯铰范??」 「什么?」孫苒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笑道:「不是啦,不論是平路揹,還是山路揹,都不可能啊?!?/br> 公孫華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我,確實是揹過你的。」 「???在哪?什么時候?」孫苒大寫的問號,「有這種事嗎?」 公孫華凝睇她幾秒,確認她是真沒想起這件事,才提點道:「你第一次來御瓊的時候,扭到了腳。」 「第一次……哦哦,我想起來了!」孫苒一拍掌,「那次多謝你了?!?/br> 他不由看她兩眼,「你竟連這種事都能忘?!?/br> 「有什么好不能忘的?只是明正言順的幫忙而已呀!如果你是我男友,那就不同了。拿擁抱這件事來說吧,發(fā)生在不同關係的人身上、發(fā)生在不同情境上,那感覺就會有所不同呀!擁抱可以是久別重逢的感人時刻,也可以是打招呼,更可以是依賴……」孫苒聳肩,「所以說囉,即使你揹過我,那也不代表我們感情就昇華到另一個層次了吧?」 聽她一副無所謂地陳述著這件有所謂的事情,還尋求他的認同,他便立刻應道:「自然如此?!?/br> 孫苒看見道路盡頭的花海,不住拉長脖子道:「我們到了嗎?」得到公孫華肯定的回應,她便三步併作兩步,快跑地奔向山坡上。 望著孫苒歡快奔向花海的模樣,公孫華一瞬間覺得她像極了孩子。 他負手站在孫苒身后,孫苒指著其中一類花,問道:「這是什么花呀?」她看了看種植整齊的花圃,問道:「你是花農(nóng)嗎?」 公孫華點點頭,「也是園丁?!?/br> 孫苒雙眸晶亮,「你是花藝設計師吧?」 「可以這么說?!顾⑻裘迹肝覜]說過嗎?」 公孫華簡直從花朵的出生到剪裁布置都一手包辦了,孫苒看他的目光瞬間不同了。 孫苒想了想,「是沒特別說過,但這也解釋了你出現(xiàn)在新鮮花坊的原因?!?/br> 「通常都是我二叔送花的,偶爾他有事沒辦法過去,我才會去送花。」他解釋。 「那我們可以合作呀?!箤O苒熱切地說。她看了看周遭花種,有許多都是婚禮常用的植物。在花卉布置上,她向來交給專業(yè),讓新鮮花坊處理,自己只負責提出意見。 「我們是新鮮花坊的固定合作廠商,你過往辦過的婚禮,應該也有不少花種是從御瓊出口。從某方面來說,我們已經(jīng)合作過不少次了?!?/br> 「但是你只負責花卉供應,不是嗎?設計的部分,都是新鮮花坊提供給喜結(jié)良緣的?!箤O苒微笑,「這次我沒有喜結(jié)良緣這可靠的后臺,本來打算讓商隼賣我個面子,看來現(xiàn)在也不需要了。」 公孫華有些狐疑,「你沒見過我的設計,能放心與我合作?」 孫苒失笑,「怎么會沒見過?上次婚禮的布置,你不是也參與了嗎?」 他挪開視線,「我只是幫忙,沒出多少力。」 「哎呀,你就別謙虛了?!箤O苒極度自然地拍他肩膀,公孫華覷了她還停留在肩上的手,她將手收回,似乎不覺得這有什么。 于是孫苒就拉著公孫華把他當老師,問各種花卉的習性特徵,并蹲下聞花香。 公孫華不放心地叮囑,「別靠太近,有蜜蜂的。」 「這片紫色好好看,叫什么花呀?」 「仙草花,御瓊特有種?!顾焓郑钙饋戆?。」 見他面上確然有幾分擔憂,孫苒便藉他之力站起。 公孫華正要抽回手,孫苒卻緊握住,此舉嚇了公孫華一跳,只見孫苒神色無比認真地問:「我可不可以請你誠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公孫華不禁凝眉,「請講。」馀光不時瞥向兩人相握的手。 「是什么契機讓你改變主意,決定找我合作的?」想起他一開始提的要求,又趕緊給自己臺階下,「不說的話也沒關係?!?/br> 原來她心中一直在意此事,不過這也難怪。 公孫華倒是不像一開始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能答的問題,他也儘量回覆,「杳杳和你說過了吧?我們父母的事情?!?/br> 孫苒點點頭。這件事是公孫杳主動透露的,不算她問出來的,但知道了事情的內(nèi)幕,讓她心里好受許多。 公孫華望向遠方,從山丘上俯看山下風景十分怡人,但孫苒此刻滿心只專注于他即將陳述的事實。 「杳杳自那件事之后,童年產(chǎn)生陰影,即便已經(jīng)成年,仍無法對同齡異性心動。但她對我們所做的一切安排都不排斥,所以我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tài),讓她與查圖穆結(jié)婚。」 這些公孫杳都與她說過,只是她還是想再向他求證。 「那么,查圖穆是喜歡她的吧?」否則也不會答應與公孫杳結(jié)婚。 公孫華眸光一閃,「嗯?!?/br> 孫苒長嘆了口氣,「原來真是這樣啊?!顾裏o奈地瞥他一眼,「那你們早說嘛。」讓她以為自己被討厭,還不要臉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見她如負重釋的模樣,公孫華忍不住問:「你不在意新郎新娘并非因為情投意合而結(jié)婚嗎?」 孫苒一愣,敢情這是公孫華一直以來拒絕她的最大因素? 「司空見慣啦?!顾龜[擺手,「在蒙馬市,多得是今天結(jié)婚,明天離婚的例子,只不過沒那么多人會特意舉行婚禮就是?!?/br> 他小心地打量她,「難道你不會希望,自己見證的婚禮,都能維持下去?」 孫苒抱胸看他,公孫華提出的疑慮都有一種他處處為自己著想的錯覺。 「我看不見別人婚后的模樣,也忙得沒心思去做售后服務。」她不禁狐疑,「你干么講得一副杳杳他們會離婚的樣子?。扛星橐矝]那么難培養(yǎng)吧?就算沒有愛情,昇華為親情也是可以走下去的啊?!?/br> 公孫華沒作辯駁,「你說得對,是我多慮了。」 沒在這問題上繼續(xù)打轉(zhuǎn),孫苒發(fā)現(xiàn)花圃另一邊是種草的,她扭頭問:「這些草是什么作用?」她原以為是沃土的雜草,但草類排列井然有序,顯然另有作用。 「這些都是草藥,這是白芍、川七、車前草……」 孫苒不禁讚嘆,「你居然連草藥都有涉獵!」 被她崇拜的熱烈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公孫華說:「杳杳是藥師,我只是幫著她種植而已?!?/br> 孫苒恍悟,「噢,你們真是花草世家?!?/br> 當他們回到公孫家大廳時,公孫譽一行人已經(jīng)回來了,除了公孫譽以外都先回房休息了,她與公孫譽嘻笑地間聊幾句便告辭了。 臨走前,查圖穆正來到大廳,孫苒也沒再多留,只是想起一事,從背包里拿出幾本婚紗型錄。 公孫譽表情夸張地瞪大眼,「你隨身帶著這個?」 「我一直放在背包里沒拿出來?!箤O苒佯怒地橫他一眼,「我也不是工作狂好不好?!?/br> 查圖穆微笑接過,孫苒道:「這個你們先看看,里面都是比較熱門常見的款式,有什么喜歡的風格或想法,屆時我們再討論?!?/br> 于是,查圖穆便捧著型錄來找公孫杳。 公孫杳剛洗梳過,身上還散發(fā)著肥皂的香氣,她站在窗邊,看著戶外。 查圖穆有一瞬間的熟悉感,但卻說不上為什么,他想大概與他丟失的記憶有關。 查圖穆走上前,將型錄放在一旁,極其自然地將她披在肩上的毛巾握在手中,動作溫柔地替她擦頭發(fā)。 公孫杳注意到桌上的冊子,但礙于查圖穆正幫她擦頭,沒辦法搆到,便問:「那是什么?」 「苒苒拿過來的婚紗型錄,說這段期間我們可以先看看,思考想要怎樣的風格?!共閳D穆將孫苒的話原封不動地轉(zhuǎn)述。 公孫杳抬頭看查圖穆,見她的臉已經(jīng)完全平仰,便失笑地托住她的腦袋,「怎么了?」 公孫杳眨了眨眼,平板地說:「我們就要結(jié)婚了。」她似是感嘆地說了一句,「沒什么真實感呢?!?/br> 公孫杳面無表情卻不會讓人產(chǎn)生距離感,主要是因為她做任何事總是慢悠悠的,不論是說話、步伐,甚至連專精的搗藥治病都是不急不徐的樣子。另一方面,則是她向來與世無爭,對事情也甚少有波動,沒有特別強烈的喜惡。 查圖穆順勢低下頭來,親吻公孫杳的眉眼,公孫杳閉上眼。 這段期間,他與公孫杳培養(yǎng)出的感情,兩人不似初識時生分,但也并無激情。 「會好的?!共閳D穆低聲說著,像是說給公孫杳,又像是在對自己說?!敢磺卸紩玫??!?/br> 另一頭,送走孫苒的公孫華才一回到大廳,公孫譽便一臉八卦地湊上來問:「怎么樣?」 公孫華一臉警惕,「什么怎么樣?」 「嘿嘿。」公孫譽笑得曖昧,「還能有什么?當然是跟孫苒姑娘??!」 公孫華橫他,「你是嫌查圖穆他們的事不夠你cao煩吧?」他嫌棄地揮開公孫譽搭上來的爪子。 公孫譽挑眉,「你們兄妹倆要能一起好,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無聊。」公孫華轉(zhuǎn)身就走,不想搭理公孫譽。 公孫譽還緊追在后不依不饒,「干么,難道自詡不會輕易動心的你,還怕這回自己栽了?」 公孫華抿唇?!肝也粫舱埗迥悴灰僮鲞@種無謂的促合?!?/br> 回到房間,站在立鏡前,他注視著鏡中的自己,那雙深邃的褐色眸子配上不茍言笑的臉,怎么看都有些嚴肅。 他抬手撫上自己的耳朵,面色有些彆扭地糾結(jié),他咕噥道:「耳朵都摸了,還沒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