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有個朋友,殺人如麻,可他真
“郎君,快出來郎君。” 諸葛久背上背著人單手推開大門,一路直奔余元甫所在的水榭。 在水榭里逗弄著鳥兒的余元甫聽見聲響,連頭都沒回,邊給鳥兒為食邊道:“出了何事,怎得說話如此氣喘?” “屬下在崖壁下救了個人,郎君快看看吧。” 余元甫回頭,掃了一眼諸葛久背上的發(fā)絲凌亂臉上有多處擦傷晏枎虞,她的手臂上還往外滲著血,簡直慘不忍睹。 “這是何人?” “屬下不知,這位娘子傷得很重,屬下想去請醫(yī)師來看看?!?/br> “將人放在西廂房吧。” “是?!?/br> 諸葛久大步三步并作兩步飛快地將人放到余元甫說的屋子,轉(zhuǎn)身就火速出宅門請醫(yī)師去了。 鳥兒喂的差不多,余元甫放下食盒邁步走到西廂房內(nèi),屋里出了晏枎虞還有一個年紀(jì)稍大的婦人,諸葛久進門時她就跟在身后,這會兒正給昏迷中的晏枎擦洗臉龐。 “佩姨?!?/br> 婦人是余元甫的家仆,跟在他身邊已有數(shù)年,平日里就是打掃打掃宅子以及端茶倒水。 余元甫道:“她傷的怎么樣?” 婦人溫慈道:“看外傷就是額角被磕的厲害,手臂嚴重擦傷,至于有沒有內(nèi)傷還要等醫(yī)師來了再看?!?/br> 興許是性格使然,佩姨看見晏枎虞受傷這么嚴重不禁于心不忍道:“也不知這位小娘子糟了甚么災(zāi),竟然傷成這樣,我聽阿久說馬車都碎成好幾塊了,郎君也知道,我們宅子后面那崖壁說高不高低也不低,但愿這位小娘子不要有內(nèi)傷吧。” 一身荼白衣袍的余元甫靠近看了下晏枎虞的面容,“那崖壁上是荒山野林又沒有路,她怎會從那兒掉下來。” “聽阿久說,當(dāng)時她雙手雙腳還綁著,估摸應(yīng)是招了賊人跑沒跑成,才跟著馬掉了下來。” 憑借多年的行事經(jīng)驗,余元甫覺得佩姨說的沒錯,但他對這背后的事不在意,他又離近晏枎虞看了看,不細看還好,一細看他怎么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 諸葛久請醫(yī)回來時外面恰下了大雨,來的醫(yī)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伯,和余元甫是老相識,他的不寐之癥正是靠人家的藥才有了好轉(zhuǎn)。 “方醫(yī)師,就是這位娘子,您老快給看看?!敝T葛久道。 被稱作方醫(yī)師的老伯,對著晏枎虞仔細檢查了一番,“好在沒有大的內(nèi)傷,就是腰椎有些損傷和外部的擦傷,得靜養(yǎng)些日子?!?/br>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受這樣的傷也算輕了,老方,你看看給開哪些藥能好的快?!庇嘣ψ陂缴掀分?,神態(tài)自如。 “估計是因為崖壁上那顆歪脖子樹給擋了下,這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佩姨在一旁道。 從開始看病到結(jié)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余元甫將前來看病的方醫(yī)師送到門口,對方問他,“你這小子,最近情況怎么樣,詩娘子對你的情況擔(dān)心的緊,你不好好跟她說,她老是來問我。” “老方,你看你這說的是甚么話,我好好說了的,就說已經(jīng)能睡兩個時辰了,這不是事實嗎?!?/br> “你啊你,算了你還是自己跟詩娘子說去吧,某走了?!?/br> “欸別急著走啊,我還有話沒問你呢,謝嗣臨這幾日找你看病了嗎,他人出了禁閉后怎么樣到底,生龍活虎還是死氣沉沉?。俊?/br> 對方撂下一句,“你自己去看吧”就鉆進了馬車。 晏枎虞在這邊受傷昏迷不醒,皇都內(nèi)找人找的已經(jīng)雞飛狗跳。 得知晏枎虞失蹤,晏家人當(dāng)晚急得就報了官府,晏母是急得淚眼涔涔,他們把晏枎虞能去的地方已經(jīng)找遍,幾天過去還是一無所獲。 “夫君你說這,我們妧媆能去哪兒啊?”晏母拭淚道。 晏父摟上她的肩,安慰道:“卿卿別擔(dān)心,妧媆一定會沒事,我繼續(xù)跟晏海小七他們?nèi)フ遥愫桶⒂襁€有谷柔在家休息?!?/br> “不,我要跟你們一起去找,妧媆一天不回來,我都無法安心休息。” “伯父伯母,我們不能就這么漫無目的的找,官府派的人就那么點,我們不能等著,”聞玉看向眾人,“要是有更大的人物幫助我們,妧媆興許還能早些找到?!?/br> 晏母:“我們哪兒還認識更大的人物,這是在皇都城,要是在豫州我們認識的人還能多謝。” “伯母我這里有一個人,我去找他,你們在這里等我?!甭動裾f完一溜煙就跑了出去,小七在后面沒有追上。 聞玉出了晏宅,城內(nèi)向東一路狂奔直至彧王府。 她在王府前已經(jīng)氣喘吁吁,沒有半刻停息她徑直上前說明來意。 沒有拜帖沒有邀請,她一個身份普通的人想見謝政玄萬分不易,不由分說就被拒之門外,哪怕退而求其次想見薛策也不行。 聞玉只能干著急,她在王府門前走來走去,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是你?!?/br> 聞聲聞玉回頭,原來是謝萇宜。 “萇宜娘子。” “我認得你,你是那日宴會上晏娘子的朋友?!?/br> 聞玉像是抓住了救星,“太好了,沒想到萇宜娘子還記得我們,聞玉有個不情之請,萇宜娘子能不能帶我進去見見世子殿下?!?/br> 謝萇宜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可愛道:“娘子想見三兄,可是三兄今日參朝還沒回來呢,你要不要進去王府等?” “好,多謝小娘子?!?/br> “謝甚么,這是我三兄說的舉手之勞?!?/br> 謝政玄不在府內(nèi),聞玉跟著進了王府,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晚些時候,謝政玄終于歸來。 聽到謝政玄回來,謝萇宜馬上帶著她來到了東院謝政玄的院落。 看見聞玉,薛策驚訝道:“聞玉,你怎么在這兒?” 聞玉著急沒有廢話,直接對著還未進屋的謝政玄下跪道:“妾有一事相求世子,求世子幫忙尋找我家枎虞?!?/br> 謝政玄身上官服還未脫下,一副正義凜然之姿,“找人的事不是有官府,找我有何用?” “官府是出了人,可是只有那兩三個官差了事,這樣下去枎虞會有危險?!?/br> 謝政玄側(cè)首,“官府需要做的事多,這個人數(shù)在規(guī)章之內(nèi),總不能把整個刑部人員都派出去,找人需要時間,你且先等幾日?!?/br> “等不了,東市棗鋪老板娘被鈍器所殺,而枎虞就是在那兒消失,事情已經(jīng)過去快四天,她現(xiàn)在兇多吉少,世子能不能換位想想,如果只是你的至親摯友呢,世子還會干等著嗎?” “聞玉。”薛策小聲提醒她,想讓她注意言辭,隨即若有所思看向門口的謝政玄。 “你剛說甚么?” 聞玉以為自己言論得罪了他,本著求人要有求人的態(tài)度,她低聲道:“妾太過著急有失言論,望世子不要介懷?!?/br> “你是說她在東市棗糕鋪消失?” 聞玉沒有想到他在意的是這個,“是?!?/br> “三兄幫幫聞娘子吧,晏娘子人那么好還照顧過三兄。”謝萇宜也幫忙說話。 謝政玄意識到這背后很有可能和張氏脫不了干系,自從張氏消失,他已經(jīng)讓薛策派人找了幾天,張氏曾回東市到過案發(fā)的棗鋪,他不覺得這是一種巧合。 “薛策?!?/br> “是,世子?!?/br> “進來。” 聞玉還想叫人,薛策給她使了個眼神,意思讓她等著。 進了屋子的謝政玄摘下官帽,薛策將門關(guān)住。 “張氏現(xiàn)在在哪兒?” “我們的人說在城外的破廟偷偷藏著,世子覺得晏娘子的失蹤和張氏有關(guān)系?” 他們早些時候已經(jīng)找到張氏藏匿的地點,因為朝事他才耽擱到現(xiàn)在才處理。 “不是覺得,十有八九都是她做的事,晏枎虞來皇都結(jié)仇的人就她一個,要是沒關(guān)系她去棗鋪看甚么,無非是擔(dān)心落下了把柄被官府查到?!?/br> “這件事要告訴聞玉嗎?” “不用,你讓她回去等著,既然晏枎虞因為我的原因得罪了人,我就一定會找到她?!?/br> “是,我這就去跟聞玉說?!?/br> 跪在外面的聞玉見薛策出來立即起身去問謝政玄愿不愿意幫忙,得到薛策肯定的答復(fù)后,她又驚又喜,“那你幫我轉(zhuǎn)告世子,謝謝他的幫忙,后面我一定當(dāng)牛做馬報答他?!?/br> 薛策:“世子肯定不用你當(dāng)牛做馬,你且先回去等著,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 目的已經(jīng)達到,聞玉也沒有賴著,趕快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晏家人去了。 身處昏迷中的晏枎虞此刻也悠悠轉(zhuǎn)醒,望見坐在榻上逗鳥的余元甫,她干涸的沙啞出聲:“這是哪里?” 聞聲余元甫回頭看了一眼,又轉(zhuǎn)身繼續(xù)逗鳥,“我家,昨天你被我家阿久救了回來,你受了傷,現(xiàn)在是我在照顧你?!?/br> “敢問郎君尊姓大名?” “余元甫,你叫我名字就行?!?/br> 晏枎虞感到不妙,這個名字對她來說不陌生,剛才她沒看清對方長相,但她心中隱隱覺得這個余元甫就是她知道的那個人。 謝政玄的摯友,一個愛養(yǎng)鳥的閑人。 “這是在城外嗎?”為了印證自己心中的答案,她試探問。 謝政玄帶她見過一兩次他,那時余元甫就住在城外,后來因事去了江南道。 “你是從何知道?”他回頭看她,表情輕松內(nèi)心警覺,單從這房間是看不出在哪兒的。 她咳了咳,“我記得我暈過去時,就在城外的山林?!?/br> 這么說也不無道理,余元甫起身走向她,這下也不用答案印證,看見這張臉,晏枎虞就已經(jīng)確定了他確實是自己知道的那個人。 她內(nèi)心感嘆,這真是天助我也,居然是謝政玄的朋友救了她,于她而言又多了一個和謝政玄接觸的機會。 “你感覺如何,不舒服的話我讓阿久叫醫(yī)師來。” 晏枎虞:“不用了余郎君,我感覺很好?!?/br> 余元甫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很好?傷口也不疼嗎,假的吧,傷口難受就要說出來不要忍著,這對你的恢復(fù)不好?!?/br> 他很是一本正經(jīng)在胡謅。 “這點疼痛還好,傷口也不深不打緊。”她道。 余元甫抱臂單手在下巴摩挲了下,像是在深思熟慮,“我給你說,我有個朋友也是跟你一樣能忍痛,反正我覺得他肯定有病?!?/br> 晏枎虞:“?” “啊那個我不是說你啊娘子,我是說我那個朋友,他受的傷基本都很重,可他愣是一點都不吭聲,這已經(jīng)不是在能忍的范圍了,我懷疑他沒有痛覺?!?/br> 余元甫說話的風(fēng)格就是如此,有些無厘頭,她有時都在懷疑他怎么會成為謝政玄的摯友?兩個人的性格完全相反。 晏枎虞怎么想都覺得他說的朋友是謝政玄。 “枎虞明白,郎君心善,一看就是好人,斷然不是會出口傷人?!?/br> 余元甫:“好人也會出口傷人的,娘子心也太善,人都有著多樣的面孔。” “既然傷人那肯定就是壞人,又怎么能歸為好人。” “那可不一定,我有個朋友,殺人如麻,可他真是個好人,他人好得不得了?!庇嘣φf的認真。 晏枎虞:“.........” “娘子醒了?!?/br> 見著佩姨進來,余元甫覺得終于可以脫身,提著鳥籠就溜了。 誰讓他宅子人少,其余四人各司其職,多余一個照看病人的都沒有,只能落到他這家主頭上。 余宅的家仆,晏枎虞都有點印象。 佩姨見她蘇醒慈祥的面孔上滿是開心,一番問候后,她擔(dān)心她餓又趕緊去廚房看有沒有吃的。 從和佩姨的對話里,晏枎虞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昏迷了好幾天,家人鐵定擔(dān)心她的不行,好在諸葛久在,答應(yīng)將她的消息帶給晏家人。 晏枎虞躺在床上,想起將她綁架的張氏,她沒想到對方被驅(qū)逐出王府后還沒離開皇都城,想著等她身體好后,一定要將她受的苦加倍奉還。 此刻晏枎虞還沒有料到,張氏根本等不到找她算賬即將一命將殞。 郊外城隍廟內(nèi)。 因為香火頹敗,廟內(nèi)處處盡顯破敗之感。 張氏口吐鮮血倒在廟門口的空地上,和她共同作案的那兩個壯漢其中一個正跪著向謝政玄求饒,“饒命啊世子,是這娘們兒雇我們殺那個娘子和您,她才是主謀,現(xiàn)在我一刀捅死了她,而且那個娘子我也沒殺,她自己墜下崖壁了,還請世子爺放我一馬。” 白月懸在高空,謝政玄連馬都沒有下,薛策已經(jīng)將另一個壯漢殺死在地,他提劍指著還活著的豁牙壯漢道:“誰讓你殺死她的,你知不知道你搶了我的功勞,我們世子看著呢?!?/br> 豁牙壯漢噤若寒蟬,他萬萬沒想到雇傭她的張氏讓他們殺的另一個人居然是彧王府的世子爺。 這也是張氏暴露行蹤的原因。 為了彌補罪行,在張氏才和謝政玄說了幾句話后,他趁其不備直接一刀從背后捅死對方。 “本世子再問一遍,阿姊死的那天,都跟你說了甚么?”謝政玄親自前來想問的就只有這一句話,前頭她一直不肯相告。 張氏也雞賊的很,她知道他想知道這個就一直吊著他。 這也是謝政玄沒有早些殺她的原因之一。 “咳...她跟我說,她后悔有你這么一個晦氣的弟弟,夜出天象時分出生的人就是倒運,誰對你好誰就出事兒,還有你手上的那個紅色胎記,就是你這個不詳之子的最好證明。” “閉嘴,你這個賤婦!”薛策提劍直接插進張氏的肩膀中,血液暈染開來,這樣的傷不至死,卻足夠痛苦。 謝政玄表情紋絲不動,眼神冷漠,“看來你是不肯說了,既然如此,薛策。” “何事,世子?” “送他們上路,記著,別臟了你的武器。” 說罷,他掉轉(zhuǎn)馬頭悠悠離去。 “知道了世子?!?/br> 見謝政玄走遠,薛策先用死去壯漢的刀一下解決了旁邊意欲反抗的豁牙壯漢,旋即又將利器抵在瀕死的張氏脖頸處,“別以為你使了點伎倆從我眼下逃脫就真以為我找不到你,還想對世子,你也有資格?!?/br> 張氏雙瞳滿是恐懼,即便她剛剛還在嘲諷謝政玄,但當(dāng)一個人真的要死時還是會懼怕。 一陣鮮血從刀下涌出,張氏瞪大了雙眼像臨死前的魚那樣,抖動了下,不甘死去了。 殺了兩人后,薛策吩咐一起跟來的侍從將張氏掩埋,他這么做只是不想有人多事報給彧王。 壯漢的尸首他按照事前謝政玄的安排通知刑部的人前來領(lǐng)取,棗鋪殺人案要結(jié),也好給逝者家人一個安慰。 處理完這一切的薛策在城郊河邊找到了坐在馬上望月的謝政玄。 “世子,”薛策騎著馬走到他身邊,“方才那賤婦的話您不要往心里去,她懂甚么,那些天象甚么的只能說明世子您生來就是與眾不同,要做大事的人?!?/br> 對薛策來說,他最見不得有人詆毀謝政玄,他是他的主子,更是他的恩人。 “你以為我會在意那些東西,”他平淡道,“我只是在想晏枎虞是死是活?!?/br> 薛策見他沒有因那些話難過,自己也跟著開心了起來,“世子放心,我已經(jīng)讓人去墜崖的地方看了,過會兒就有消息來?!?/br> “嗯?!?/br> 薛策環(huán)視一遍周遭的景象,言道:“世子,我們今日好不容易出城來,要不順便去一下余郎君那里,自從您出了禁閉這幾天,您還沒去看過余郎君呢?!?/br> “你是想找阿久學(xué)武功了吧?!敝x政玄直接道破他心中所想。 薛策年紀(jì)小,在他面前藏不住事兒。 諸葛久武藝高超,會一套好劍法,薛策一直都想學(xué)過來。 “嘿嘿,我也是想更好保護世子嘛。” 謝政玄看了他一眼,調(diào)轉(zhuǎn)馬頭,“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