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妾,是為了一個人
謝政玄的眼神一瞬間變冷。 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晏枎虞跪倒在地,叩首道:“殿下恕罪?!?/br> 他收回目光,飲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起來吧,今天煎的甚么茶?” “是方山露芽,殿下昨日說此茶后味生津,回味清爽,妾今日就繼續(xù)用了?!?/br> “方山露芽,要是本世子沒記錯,該茶產(chǎn)自豫州。” 經(jīng)歷過方才那一幕,晏枎虞說話也謹慎了許多。 “是殿下。” “你說你的故鄉(xiāng)就在豫州,怪不得你對該茶火候拿捏的這么恰到好處?!?/br> “妾謝世子謬贊?!?/br> 明顯感到她小心翼翼了許多,他道:“我又不是能吃人的惡鬼,你怕甚么?!?/br> 書上說君心難測,她看,用這樣的話來形容謝政玄也不錯。 他繼續(xù)道:“話說豫州距離皇都不算近,你不遠千里來皇都做甚么?” 這才是他想問的,從他提到豫州開始她就知道免不了要問她的來意。 以她現(xiàn)在的年紀,一看就是離家出走的,謝政玄問也屬于正常。 這不問還好,一問晏枎虞心中瞬間出現(xiàn)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沒有躲避也沒有撒謊,誠實道:“妾,是為了一個人?!?/br> 謝政玄挑眉,像是有些意外。 “你不遠千里來此,就是為了這個?”他問。 “是,他對妾很重要?!?/br> “但我聽謝胤栩說,你在皇都沒有故人。” “那是妾撒謊。” 她道:“因為故人已變心,妾在皇都就沒有故人了。他與妾青梅竹馬,沒想到情誼抵不過名利,一朝真心弄得狼狽不堪?!?/br> 最后一句話,她是注視著謝政玄說的。 “看來你很是傷情啊,也罷,好在他還沒迎娶你,對你來說也算及時止損?!?/br> “止損?止不了的。”她一副寂寥悲傷的模樣。 “說到此處,妾斗膽請求世子幫自己一個忙?!彼p膝跪地額頭緊貼著地面。 謝政玄瞧著這一幕,石桌上的手臂彎曲單手撐著頭,“我不喜歡幫人忙,你不必求我。” 她甚至都還沒說出口,他就已經(jīng)拒絕了她。 “為何?”她似是不死心。 “我想我沒有必要告訴你為甚么,不幫就是不幫,等禁閉結(jié)束你就可以走了?!?/br> 晏枎虞想到他會不答應(yīng),他本就是不愛多管閑事的人,她也是在賭,以為這兩個月他會看在一點點情面上,幫她一回。 沒想到,她哪兒有甚么情面。 宗族世家,諸多心冷,她竟忘了這句話。 “世子。” 見他要離開,她出聲叫他,聲音也悲情的很,表面功夫做的到位。 可謝政玄哪兒這么容易心軟,撂下一句“晚飯不必叫我,我要休息”后就進了屋里,順便還關(guān)上了房門。 獨留晏枎虞一人在院內(nèi)。 他以為她會就此放棄,可晏枎虞哪兒是這么容易放棄的人。 這個計劃行不通,她還有第二個。 三天后,禁閉時間結(jié)束。 當天下午來接他們的是薛策,隨同的還有聞玉。 對于晏枎虞兩個月殫精竭慮的照顧,薛策很是感激,連連道謝。謝政玄已經(jīng)不像兩個月前那般,此時他已差不多完全恢復(fù),宋俱懷說多虧他體格強勁,有習(xí)武的底子也在沙場歷練過,才能好的這么神速。 提到沙場上的謝政玄宋俱懷對他滿是敬佩,不提沙場,她都快忘了他曾打過仗。軍中的苦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他能撐下來還有赫赫軍功,能力肯定不容小覷,也難怪宋俱懷對他較為敬重。 “聽聞玉說,晏小娘子要離開王府?!?/br> 禁閉的地方在王府最北,有段路他們要同行。 謝政玄從出來就沒怎么說話,只是向前走著。 晏枎虞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既是失望又是著急,她本想以自己和唐曜的事情做個幌子,扮演一個等愛的人讓他看自己可憐幫她留在皇都,看來現(xiàn)在根本行不通。 “當然了,既然禁閉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們晏枎虞也沒有再留下的必要,我們要回家了?!?/br> “如此,看看你們還需要甚么,怎么說晏小娘子都照顧了世子這么久,作為世子的隨從我也應(yīng)當感謝下娘子?!?/br> 兀地,閉了半天金口的謝政玄開口:“甚么時候走?” 晏枎虞沒答。 聞玉見狀回道:“等會兒?!?/br> 薛策:“怎么這么快,而且王府今日有宴,怎么也得吃了飯再走啊,明天不行嗎?” 聞玉:“不能再等了,你忘了季伯和季伯母還在他們親戚家等著嗎,他們就等著晏枎虞過去呢?!?/br> 被聞玉一提醒,薛策這才想起來晏枎虞的爹娘還在等著,人還是他和聞玉一起送去的城南。 “這是要過哪兒去?。俊眮砣寺曇羧琰S鶯出谷,不聒噪,算得上動聽。 這個聲音晏枎虞和謝政玄都熟悉,是謝樂安。 顯然,她也是來迎接謝政玄的。 “方才這位娘子是說要過哪兒去?”謝樂安盈盈一笑,沒了前些時日的潑辣勁兒。 聞玉不知道晏枎虞挨過謝樂安的打,也不知道謝樂安是誰,回道:“出府?!?/br> 謝政玄對謝樂安和其他堂親表親沒有兩樣,禮貌規(guī)矩,若是沒有必要他可以一直和這些人沒有交集。 而那些和他同輩的有些不喜他,有些和他故意保持距離,其中緣由除了他能力太過扎眼外,還有他手背上的那個天生“標識”。 謝樂安算是例外,雖然她也姓謝,但追究血緣她屬于外姓人,兩歲時她雙親殉國,其父作為璟王謝昊的親僚,隨后被璟王收養(yǎng),太后念其家族為國捐軀就封了她一個縣主。 這也是開國以來第一個非謝氏血脈的縣主。 從小她就仰慕謝政玄,但是謝政玄對她一直很平淡。 謝樂安:“出府啊,那可能不行?!?/br> 晏枎虞:“禁閉已經(jīng)結(jié)束,妾不是王府的人,出府不是很正常嗎?!?/br> 那一巴掌還歷歷在目,她沒忘。 對于這兩人之間的過節(jié),在場的除了聞玉都知道,薛策曉得謝樂安的性子,要她不在意晏枎虞很難。 倒不是說謝樂安懷疑這兩人之間有甚么,而是她不滿晏枎虞說話的態(tài)度,不卑不亢算怎么回事,下人要有下人的樣子。 謝樂安輕蔑的看著她,“有話去跟王妃說吧?!?/br> “王妃?”謝政玄疑問道,“她叫她過去?” 他的母親,即便他們之間嫌隙萬分,自己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以晏枎虞的身份她斷然不會主動見這么一個毫無身份的人,何況擱王府眾人眼里看來,晏枎虞還算他的人。 “是啊,政玄怎么感覺不信我,你忘了今天是甚么日子了?” “萇宜的生辰,怎么了?” 謝樂安拉住他的外袖,“你說話怎么還是跟我這般生分 ,是萇宜聽說有一位府外的人照顧了你很久,便央求了叔母讓對方一起赴宴,你不是也要去的嗎?!?/br> “萇宜怎么知道她的存在?” 他直擊要點,謝萇宜不可能知道他身邊的人是府內(nèi)的還是府外,唯一的真相就是有人在她面前特意提過。 至于這個人是誰,他心中已有答案。 他本想一口回絕,想到邀請的人是晏枎虞話到嘴邊就停了下來,他代表不了她的意愿,也不想替他人做決定。 他轉(zhuǎn)過頭看她,“你想去嗎?” 晏枎虞回答:“去?!?/br> 他沒有再說話。 一旁的謝樂安像是早就料到她會答應(yīng),譏諷道:“本縣主以為晏娘子心高氣傲,不會赴宴,想來和一般人也沒區(qū)別,攀高枝兒的機會沒有人會放過?!?/br> 這話聽的聞玉一肚子火,正欲發(fā)作時晏枎虞按住了她。 晏枎虞:“縣主說的并不是妾所想,王妃的高枝兒妾怎么有資格盤,只是妾一介布衣怎敢拂掉王妃的面子,而且今日又是萇宜小娘子的誕辰,能參與是妾的榮幸。” “本縣主見的心口不一的人多,晏娘子最好說的也是心里想的?!?/br> 謝樂安向來跋扈慣了,她的厭惡都表現(xiàn)在臉上,下人向來對她都是馬首是瞻,晏枎虞雖態(tài)度上沒有問題,但謝樂安就是能感覺到她身上那種傲氣,她討厭她的傲。 沒多一會兒,幾人一同來到了中堂內(nèi)。 彧王府規(guī)模宏大,分內(nèi)外兩宅,外宅主要為了招待客人,內(nèi)宅為自家人居住。光是堂廳就有三個,其中中堂最大最為恢弘華美,王府有大的宴請基本都在中堂。 前來祝賀的人很多,朝廷上的各個官員基本到場,還有一些宗族和大世族,整個皇都的名門世家?guī)缀醵寄芸吹健?/br> 人人皆知彧王彧王妃喜愛幼女,貴重的賀禮壓滿了禮房,場面可謂隆重。 驚得聞玉看的眼花繚亂,不禁感嘆,“一個小孩兒而已,需要這么大場面?!?/br> “你有所不知,親王和王妃今年給小萇宜是大過,兩年輪一次,我們親王和圣人又是親手足,小郎君為太后親養(yǎng),世子年紀輕輕又任要職,這一來二去人自然就多。”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世人多是追逐名利榮耀,彧王作為一字親王,風(fēng)頭無二,上到名士商賈,下到文人墨客,前來想要求他照拂人太多。 這一幕讓晏枎虞想起,后來的謝政玄也是被萬人簇擁,場面比今天更盛,榮耀蓋天。 “世子生辰也會這么過嗎?”聞玉小聲問。 薛策難為情地撓了撓頭,“我們世子啊,他不喜歡這些,現(xiàn)在都不過生辰。” 對于生辰,從謝政玄有記憶開始都是管家去cao辦,彧王和王妃從來都不上心,五歲后他就不再過生辰,在他看來,這樣的日子沒有必要紀念。 “真的假的,自己的生辰都不過?!?/br> 聞玉非常震驚,接著她腦子一轉(zhuǎn),又試探問轉(zhuǎn)口試探,“是不是彧王和王妃不給他過啊。” “阿玉?!标號幱萁o她使了個眼色,忐忑地觀察了走在她前方的謝政玄一眼。 還好他和謝樂安走的靠前,沒有聽到后面薛策和聞玉談話。 聞玉立即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趕忙閉上了嘴巴。 步伐間,他們已經(jīng)到了中堂內(nèi),晏枎虞感受到有無數(shù)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坐在廳內(nèi)的不是高官就是貴族,彧王和王妃坐在臺階上的食案后。 原本觥籌交錯語笑喧闐的中堂內(nèi)安靜了下來,謝政玄上前拱手行禮,“父親,母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