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爾明白過來他是故意的了，也不再做無用功, 轉(zhuǎn)而打給了張哲圣。

    對方告訴她沈聽肆在c市, 明日返回。

    陸爾問他幾點。

    張哲圣手機開著外放, 這時默默扭頭看另一邊。

    沈聽肆唰唰兩下，舉起本子——am8.

    張哲圣便告訴她：“上午八點應該在單位了，你要過來找沈老師嗎？”

    “再說吧, 去的話到時候聯(lián)系你, 跟你確認他是否在。”

    “好的?！睆堈苁プ宰髦鲝垎柫司? “你怎么回南城了？”

    陸爾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隨后掛了電話。

    辦公室靜了下來。

    張哲圣將手機放回口袋，他是不太懂沈聽肆的出發(fā)點，明明可以直接對話的，為什么要在中間加個傳話筒。

    不過他也不敢問，確認完是明早趕回南城還是今晚出發(fā)后便退了出去。

    電腦上有郵件進來的提示音，沈聽肆提不起興致去看，當下突然失了工作的動力。

    他呆坐了會，最后點開一個文檔，里面都是音頻文件，按日期排列，署名上有簡略的內(nèi)容備注。

    鼠標移到一個“5月8日，私”的音頻上點開。

    隨即出來的是一段日常對話。

    “再往左邊點，啊，不行，又太左邊了，嗯嗯，可以……”最后是很輕的一點笑音。

    那次他帶陸爾出門吃飯，廚師擺盤很有新意，陸爾拍了照，但因為擺盤是動態(tài)的，于是她又拍了個視頻玩，拍完還發(fā)給了他一份。

    對話內(nèi)容并不出挑，讓沈聽肆意猶未盡的是最后隱約的笑聲，聲音非常低，像燃燒的香火裊裊升起的煙，讓人覺得平靜舒適。

    他指尖愜意的點著冰涼的桌面，耳邊便持續(xù)回蕩著那截短短的內(nèi)容，好像永無止盡。

    真是期待明天的到來。

    人的道德感有時候不要太高，道德感太高日子就容易過的累。

    吳蕊就評價陸爾道德感實在過高了些。

    沈聽肆能這么輕易的拿捏陸爾，就是這個原因，了解她不會放手不管，這是他限制陸爾的籌碼。

    陸爾說：“那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就當不知道，你管那么多?！眳侨镞@么說，表現(xiàn)得格外沒心沒肺。

    可是柳慕遠曾因著陸爾下過一次泥沼，而這次更是在深淵掙扎尚未安全，卻又不得不面臨另一個棘手的遭遇。

    這些都是拜陸爾所賜，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

    何況就算沒有柳慕遠，還會有旁人，還會有無數(shù)個“禮宸”存在。

    更或者，為了讓陸爾有所妥協(xié)，把算計放到吳蕊身上也難保。

    次日下午，陸爾跟張哲圣去了電話，確認人在公司后便趕了過去。

    但并沒有第一時間見到沈聽肆，張哲圣將她帶到會客室，說沈聽肆現(xiàn)下有個視頻會議，結(jié)束后通知她。

    不知道中間真假，陸爾也沒的選擇。

    只是這過程總有點熟悉，想起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她在這個地方等到樓空。

    陸爾做好了等到下班的準備，不過比預期的好很多。

    半小時后張哲圣過來叫她過去。

    磨砂玻璃門在身后輕輕關(guān)上。

    陸爾抬眼看向辦公桌后的男人，他穿一件藏藍色綢緞襯衣，領口敞著，解下的領帶隨意的放在一側(cè)，整個會議或許持續(xù)了很久，這會疲憊的在揉脖子。

    靜了一會，他放下手，打破沉默：“坐?！?/br>
    下巴點了點對面。

    陸爾過去，拉開椅子坐下。

    “喝點什么？”

    “不用。”

    沈聽肆還是起身去給她拿了一瓶生椰過來。

    “他們一般都會習慣性泡咖啡進來，雖然還屬下午，但這個點喝了也恐影響你晚上睡眠，就沒讓他們送。”

    沈聽肆將生椰放到她面前，“還是喝這個比較合適。”

    他表現(xiàn)得非常體貼，紳士有教養(yǎng)。

    很難讓人相信那些糟心的破事出自他手。

    前一日三個沒有反饋的未接電話，明晃晃的證明著，就是他搞的鬼，甚至在陸爾找來時還刻意的為難了幾分。

    陸爾壓抑著心底的邪火，盡量平靜的開口：“成年人處事我覺得不波及旁人是底線，你認為呢？”

    “有道理?！鄙蚵犓凛p輕點頭，又仔細想了想，“我好像就是按你這么說的做的?！?/br>
    “你跟柳慕遠有什么過結(jié)？”

    沈聽肆原本佯裝無謂的看著別處，眼神有些飄渺和疏離，聽到這個問題倏爾轉(zhuǎn)頭看過來，像沉沉的一座山結(jié)實的壓在了平原上，“你覺得呢？”

    他反向?qū)⑦@個問題扔回來。

    所有的問題全部只是出在陸爾身上罷了。

    對此陸爾感到非常無力，同時又有種長期以來的憋屈如一坨巨大的草堆，搖搖欲墜即將傾覆。

    她腦子近乎有點發(fā)懵地問：“我只是不想跟你在一起，只是不喜歡你了，我錯了嗎？”

    室內(nèi)沒有太多雜音，導致陸爾這句低低的話語也異常清晰，一字一頓的敲進了沈聽肆的耳朵。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無意識的抽動了下。

    這是第一次她這么清晰，這么直白，沒有任何墜飾的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是沈聽肆完全不想聽見的。

    盡管心里明鏡一般，可這個當下還是覺得有點難受。

    像不會鳧水的人掉入激流，沉浮間只能不斷努力汲取那些微弱的空氣，窒息憋悶依舊緊隨而來，罩住整個大腦直至失去思考的能力。

    很長時間沒人說話，陸爾觀察著他的表情，可惜壓根沒有表情，只有些許微白的臉色。

    陸爾不知道應該怎么做合適。

    她想了想，繼續(xù)補充解釋以緩和方才尖銳的話語，“人跟人之間的相處也并非是只有情侶一個選擇，我們已經(jīng)嘗試過，退而求其次做個朋友不是也很好？”

    “……”

    “我并不覺得分手就一定是老死不相往來，我們明明有更多更合適的選擇，為什么要把彼此逼到這個地步？”

    陸爾說著便有些激動，恨不得撬開沈聽肆的腦袋好好瞅瞅里面到底裝了多少水。

    按正常人的想法來說，確實應該按著她說的步驟來進行。

    人跟人的關(guān)系是相輔相成的，中間的線斷了自然就奔向兩端，朋友情侶甚至是夫妻關(guān)系也是如此。

    沒有誰在一個人面前是絕對重要的，重要到缺少不可。

    這些想法在一開始的沈聽肆眼中也是能獲得認可的。

    并且他也是那么做著。

    問題就是出在了分開的那段時間里。

    他或許并不是一個五感多敏銳的人，陸爾在的時候他并不覺得那間公寓的空氣有什么特別，也不覺得身邊多或少一個人能影響什么，飲食上也一如過去的喜好。

    陸爾的出現(xiàn)以及陪伴更像是他空乏生活里的一個調(diào)劑品，增添一些顏色和味道，讓自己不再那么按部就班，稍稍錯亂一下節(jié)奏。

    這種微妙的新鮮感讓人覺得很神奇，也不介意多感受幾次。

    然后也就這樣了。

    可是直到真正分開以后，當生活中徹底排除這個人的痕跡以后。

    他的嗅覺好似突然變得敏銳起來，能捕捉到空氣中屬于陸爾的氣息在逐步減少，身旁的空缺總讓他有懸于崖邊的不安全感，同樣的一個菜色吃起來偏偏就好像少了一點什么讓人食之無味。

    起初他將這些歸咎于回歸單身時的不適應，環(huán)境的變化總需要一個適應期，他沒太大感想，一星期又或者兩星期，實在不行就一個月或者兩個月，總能重新走回過去的軌道。

    現(xiàn)實證明他總歸是天真了。

    當這些差異一擁而上，并且一日強過一日時，他并沒有迎來應該出現(xiàn)的適應期，相反得到的是深度失眠和焦慮。

    才恍然回神，他不過是想陸爾了。

    他想念她在身側(cè)的所有時光，并且渴望重回那時，而這種渴望隨著陸爾堅決抗拒的態(tài)度而變得越來越深切。

    “我不接受。”

    陸爾聽見他悠悠開口，話音不見多少起伏的情緒，“我不接受做什么鬼個朋友，我只接受你做我的女人。”

    陸爾快速反駁：“不可能?！?/br>
    沈聽肆挑眉笑了下，笑意不入眼底，輕聲詢問：“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來找我？”

    第85章

    又下雨了。

    雨天的傍晚除了往日的匆忙和擁擠外, 還會增添許多的狼狽。

    細密的雨滴稀稀落落的黏在窗戶上，仿佛也想窺伺里面的動靜。

    “所以, 除非我選擇妥協(xié), 不然身邊人的糟心事就不會斷。”陸爾平聲下了結(jié)論。

    沈聽肆這時又一次起身，繞過來走到她身后，手輕輕搭在她肩頭, 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的不是溫熱，居然是有點涼。

    他微愣，“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