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什么意思？難道那些人里有這小子的熟人？哦，這倒是也有可能，除了上頭的那些頭頭, 所謂的h.w.b其實大多是無所事事, 熱血上頭的小年輕, 看實習(xí)生的年級，有一兩個小伙伴在里頭也是常理。

    “那要看說不說的上話了，若是小嘍啰，那怕是沒什么用，可要是真有分量，人家能愿意幫這個忙？無親無故的。”

    “我想試試。”

    到底是年輕啊，所以那種只求自保的圓融油滑還沒上身，還愿意為了心里那點子良善伸出手來。

    楊燦心里這樣想著，臉上卻不由多了幾分真誠的笑意。

    “也好，總比什么都不做強，這樣，我這里有一包中華，本想試試能不能去辦公室走走人情的，你先拿著，空手上門找人說情不好?！?/br>
    中華？那實習(xí)生一臉詫異的看了看剛被楊燦塞到手里的煙盒，眼睛一閃，突然也笑了起來。

    “合著楊哥打著和我一樣的心思，不過你這煙……可稀罕啊?！?/br>
    這是遇到同類，歡喜的上頭了？這樣的時候居然還能打趣，這人，心可真大。

    “你也知道，我爸生前戰(zhàn)友不少，從叔伯那邊順點煙怎么了？那是親近?！?/br>
    楊燦一個人過日子，就是再有人幫襯，若是自己不知道交際，也不可能在廠子里混的順當。這會兒瞧著人家愿意和自己親近，順桿子拉近關(guān)系的話那是張口就來，略帶幾分小無賴的模樣，說的那孩子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在這會兒到底有事兒，這輕松也就那么幾秒，轉(zhuǎn)瞬壓了下去，

    “那我這會兒就去，晚了怕是來不及。不過這工作……”

    “我和科長說，你忘了拿飯盒，收拾了辦公室就回去取了。”

    這個理由好，既說明了他沒遲到，沒曠工，又幫著免去了請假扣錢的麻煩。畢竟誰還沒個這樣的時候是吧？左右不過是上個廁所的功夫，又不耽擱事兒，沒人會較真，廠子里嘛，相互體諒幫著遮掩一二，那才是常態(tài)。

    那實習(xí)生一臉放心的走了，等著那人走遠，楊燦眼睛沖著不遠處另一個辦公室看了看，見著一個熟悉的中年走了進去，他立馬快步跟了過去，一邊敲門并推開，一邊從另一個兜里又拿出了一盒中華。

    “李主任，早啊?！?/br>
    辦公室里剛放下手提包的李主任聽著聲回頭，見著是楊燦，點著頭揚起了幾分公式化的笑容。

    “小楊啊，你也早，怎么這會兒過來？有事兒？”

    “這不是來跟您匯報一下楊工的事兒嘛?！?/br>
    說話間楊燦已經(jīng)拆開了中華煙，給李主任遞了過去。李主任低頭看了眼煙盒，不動聲色的接過了煙，并在楊燦殷勤的點火中，吞云吐霧了一回。

    “說吧，老楊什么個情況？”

    作為領(lǐng)導(dǎo)，耳目眾多，消息靈通那是最基礎(chǔ)的領(lǐng)導(dǎo)素質(zhì)，李主任什么不知道？可再知道，也不妨礙他多方面聽點東西不是？反正大早上也沒什么事兒。嗯，怎么說還有那一般人拿不出來的中華煙的情面在呢。

    “您也知道，楊工除了工作上有些本事，日常處事兒上人楞的很，膽子也不大，昨兒……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傻，許是沒反應(yīng)過來，許是讓陣勢給嚇著了，突突了幾句不合時宜的，這不就讓人給教訓(xùn)了嘛。其實事后他自己也后悔了，抬回家醒來的時候，顧不得滿頭是血呢，一個勁的喊著錯了，錯了。您說說，這樣的人……他能有什么壞心思呢？就是個反應(yīng)遲鈍的，這樣的人，和他計較那都是跌份。”

    李主任聽著楊燦說話，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好像楊燦說的全是空氣，可就憑他臉上沒下去的笑容，楊燦就知道，這事兒啊，在李主任這里真心不大，也沒反感他的說情。既然這樣……

    “李主任，您看，楊工這事兒……”

    “不是傷了嘛，那就給他十天假，好好休息吧?！?/br>
    明白了，就是停工十天，只要后頭沒人追著不放，這事兒李主任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過去了。

    雖然沒給出個明確的答復(fù)，可能說到這份上，李主任已經(jīng)算是可以了，畢竟人家也沒有冒著風(fēng)險保你的義務(wù)是吧，你又不是人家那一派的親信心腹。

    楊燦很有眼色的道謝走人，卻不知道后頭李主任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笑出了聲。

    “倒是個厚道的?！?/br>
    李主任和老楊沒什么交情，他為啥愿意松手呢？不是那中華煙的作用，而是因為楊燦啊。雖然廠子里都知道楊燦是烈士遺孤，可這時候大多數(shù)人想的都比較簡單，只看到了楊燦的可憐，卻忘了他爹給他留下的最大的遺產(chǎn)，一溜的軍方人脈。

    這年頭什么地方最安全？除了部隊還是部隊。作為一個有政治智慧，有遠見的人，李主任覺得，適時地給楊燦釋放點善意，那是一樁很劃算的投資。

    將來若是沒什么大岔子那沒得說，全當是做好人好事兒了，可若是一個不好，自己也倒了霉，好歹也算是有個能求人的地兒不是？人啊，多結(jié)善緣總是不會錯的。

    就今兒這事兒來看，這善緣結(jié)的就挺合適嘛，這么一個連著鄰居都想著拉一把的人，關(guān)系真處好了，將來……

    李主任的心思楊燦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畢竟以后什么的，誰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到是楊工的事兒，這會兒感覺有了指望了。李主任不遠插手，那是不是代表廠子里其他領(lǐng)導(dǎo)其實也不愿意多事兒？

    帶著這樣的想法，楊燦又走了幾個辦公室，你別說，他這想頭還真有戲，七成的領(lǐng)導(dǎo)都是一個意思，雖然理由不一，有的是擔心生產(chǎn)任務(wù)，有的是原本就屬于技術(shù)官員，天然和楊工同一陣線，有的是想做好人，有的是借機想籠絡(luò)人心等等。可目的還是達到了，在當天的晚上給躺在床上不安生的楊工帶去了好消息。

    “小楊啊，謝謝，謝謝你了?！?/br>
    老楊人雖然直腸子，可能當上工程師的，有哪個腦子笨的？只要用心，什么都能想明白，所以他真的，很領(lǐng)情。

    “都說患難見真情，這會兒我是真的，明白了這句話的分量啊。唉，可惜了廠長……”

    人是好人，腦子也有，可就是這啥都往外突突的毛病，真是沒治了，剛因為這個吃了那么大一個虧，這會兒還想著廠長呢？也行吧，好歹這也說明楊工這人心是真善。

    不過心里這么想，楊燦嘴里卻不能這么勸，所以他想了又想，最后才說了一句：

    “廠長如今這樣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想想那些下放去蹲牛棚的，關(guān)到了干休所的，那些人的日子才叫慘呢。先這么著吧，這風(fēng)總會過去的，等著情況好些了，咱們再想法子吧。您要真覺得心里不忍，那以后多留心些，時不時的避著人給送點吃的喝的，不讓人過不下去就成。”

    這絕對是妥帖又適當?shù)姆ㄗ?，別說是楊燦了，就是楊工這樣耿直性子的也點了頭，伸手拉了楊燦的手，低聲說到：

    “我也這么琢磨過，就是沒你想的這么周全，小楊啊，還得是你呀?！?/br>
    這話說的，楊工出事兒的時候，幫手的人可不少，他可不能將功勞全領(lǐng)了，那多寒人心呀。

    “不止是我，昨兒幫著將你帶回來的，哪一個心里沒數(shù)？就是今兒，我去找的那些領(lǐng)導(dǎo)，也多是存了善念的，不然也不至于這么好說話，只是時局如此，大家伙兒也身不由己?！?/br>
    “我明白，我明白。”

    有了這么一遭，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哲保身嘛，誰也不能說這些人真錯了是吧。只是這時局……，怎么就成這樣了呢？大家一起好好的為建設(shè)國家努力不好嗎？

    “紅樓夢里說，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往日聽著可笑，如今想來，呵呵，竟是世間至理?！?/br>
    是啊，這本就是一樣的。

    楊燦不說話了，和楊工齊聲嘆了口氣，又同時苦笑起來。

    他們本就是世間螻蟻，除了隨波逐流，還能怎么樣呢？

    想想還在省隊提心吊膽的沈冬，楊燦拍了拍楊工的手臂，

    “好好養(yǎng)著吧，十天休假呢，以往加班的時間算是都補回來了，正好調(diào)整調(diào)整，養(yǎng)養(yǎng)神。周圍鄰居昨兒就說好了，會輪著給你送飯的，您啊，什么都不用cao心?！?/br>
    “唉，替我謝謝大家伙兒，等我好了，再回禮?！?/br>
    楊工是個老知識分子，自來就愛行個老禮，哪怕是物資最困難的時候，去人家家里做客都要帶上樣?xùn)|西，從不空手，這會兒讓鄰居們這樣照顧，他又是羞愧，又是感動的，回禮兩個字生生的說出了斬釘截鐵的味道。想來到時候肯定不會差。

    不過這可不是好時候，所以楊燦忍不住多了句嘴。

    “這都不著急，如今這時候，咱們還是低調(diào)些合適，您要真覺得心里不安，過幾日，身子能好些了，就給周圍鄰居家的孩子當幾日先生，看顧些功課什么的，那比什么都強，咱們這一棟樓里，就您的文化水平最高了?！?/br>
    說完這個，楊燦隱隱有些后悔，覺得自己有些多嘴，可他的建議聽到楊工耳朵里卻讓他眼睛大亮。

    “是個好主意，就該這么來，唉，外頭的學(xué)?！瓡€是要讀的，什么時候，讀書都不能馬虎。人只有充實了思想，才能開闊眼界，明白道理。小楊啊，你是個明白人啊?！?/br>
    對，明白，太明白了，所以總是多嘴。唉，真該走了，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又多說點什么東西出來。

    “我走了，下午還得上班?！?/br>
    “唉，你去吧，對了，聽說你和你那同學(xué)定下了？結(jié)婚的時候千萬告訴我，讓我也沾沾喜氣。”

    什么沾喜氣，肯定是想借著這個理由給回禮吧，畢竟今兒楊燦著實幫了大忙了。

    “一定，一定?！?/br>
    楊燦知道這事兒不好推卻，索性利索的應(yīng)下。

    接下來的幾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楊工人緣不差，以往盡心教導(dǎo)的小年輕都出了點力的關(guān)系，先頭被打的事兒雖然不了了之了，沒人擔責，可同樣的，他那不合時宜的話，也同樣風(fēng)過無痕，沒人追究了。廠子里一時倒是頗有幾分風(fēng)平浪靜的意思。

    看著這樣，楊燦徹底的放下了提著的心，終于有了關(guān)注自己事兒的心思。再一個休息日，匆匆的出了門，去往省隊，告訴沈冬近況去了。

    作者有話說：

    第98章 送飯、指點

    沈冬確實一直在等消息, 畢竟是親眼見證的事兒對吧，哪怕再怎么心里有數(shù)，那股子不安也總縈繞在心頭的。所以楊燦來的相當及時，讓沈冬一下子心里落穩(wěn)了。

    “看樣子, 你們廠子里到底還算有些分寸, 沒鬧出大麻煩來?！?/br>
    “每年那么些生產(chǎn)任務(wù)壓著呢, 真鬧大了，那些頭頭腦腦的, 怕是也要吃掛落?！?/br>
    在沈冬面前, 楊燦哪怕還心有余悸呢，說話卻帶著一股子篤定。為啥這樣？以前可是有啥說啥的。

    能為了什么, 因為身份不一樣了唄, 自打捅破了窗戶紙, 兩人商量上了婚事，楊燦不自覺的就開始將自己放到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作為當家老爺們, 那自然有事兒得自己扛，讓媳婦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那豈不是顯得他沒本事？

    楊燦這樣的心思沈冬是不知道的，聽著他說的篤定, 心里穩(wěn)妥的同時，自然不免又起了幾分調(diào)侃的意趣, 笑著反問了一句。

    “咦, 你倒是挺清楚的呀，那上回怎么不說？還擔心成那樣？”

    “人在局中嘛，這些我也是事后才想明白的, 行了, 你這知道了那我就走了, 今兒沒請假，就干著吃飯的空擋來的。”

    聽著楊燦這么說，沈冬知道他必定是沒吃午飯，趕忙拉住了要走的楊燦，從兜里（其實是空間里）拿出幾塊餅干塞了過去。

    “趕緊的，先吃這個填填肚子。不然餓過性了對胃不好?！?/br>
    有人關(guān)心身體的感覺真不賴，楊燦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往外走的腿腳都帶著飄。

    沈冬一直看著楊燦走出了省隊的大門才回身往宿舍去，才走了幾步，就看見同隊的幾個小姑娘在走道邊擠眉弄眼的，看著她直笑。

    “干嘛呢，干嘛呢？笑的那么猥瑣?！?/br>
    “還能干嘛？看妹夫唄，我說沈冬，你這算是修成正果了？”

    “這小子往來咱們這兒可好幾年了，以前……嘻嘻，可沒見著你們這么難舍難分的，還不快點從實招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性基因里天生對這樣的事兒特別敏感，沈冬自己都沒察覺出什么不一樣來呢，這幾個竟然就已經(jīng)火眼金睛的察覺出了不同。這可好，讓沈冬怎么回答？

    嘴巴一撇，臉一抹，就來了個死不認賬。

    “什么和什么??？你們就會瞎猜?！?/br>
    “哎呦，別瞞著了，等著開證明，還不什么都清楚了？早了幾天罷了，趕緊的，也給姐妹們分享分享你們這戀愛過程?！?/br>
    還分享過程？那以后結(jié)婚了，要不要連著洞房也一起分享分享？想的還挺美。

    “真沒什么。”

    “沒意思了啊，還藏著掖著，我和你說，你也就是遇上了咱們幾個，留著余地好好問，這要是遇上那幾個結(jié)了婚的，那才叫一個掏底呢?！?/br>
    這個沈冬相信，結(jié)了婚的女人，那就和打開了什么基因庫一樣，開起車來從來不怕撞翻天。

    不過都說到這份上了……

    “才剛說開，連著約會都沒有呢，你們讓我說什么呀?！?/br>
    “好了，好了，我們果然沒看錯，既然你這么上道，來，姐們教教你怎么和對象相處，怎么在婚前拿捏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