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下計程車，司機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這才讓我意識到自己的狼狽。我囑咐司機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好六點半就能趕到。司機面露難色，說最快也要六點四十分才能抵達。我同意了，不想再耽擱任何一點時間。

    情緒在上高速公路后稍稍平復(fù)，伴著窗外的夜色，洛蕭蕭的臉在眼前變得清晰。

    洛蕭蕭明明說過，去留學(xué)的的日子延期了。只不過，他當(dāng)時說的是「暫時延期」。

    為什么延期，又什么時候會啟程？

    一路上我不斷思索問題的解答，在瞧見衣服上黏附的薰衣草時，我明白了，答案和洛茜茜說得一模一樣。

    ──洛蕭蕭自始至終都在等待我的幸褔。

    手機鈴聲急促響起，是肖楠打來的。

    「喂？」我艱難地開口。

    「冷主播，一切都還順利吧？我就知道照我的方法蕭蕭肯定──」肖楠的聲音透出一種莫名的興奮，洛蕭蕭果然也沒有把出發(fā)的事情告訴他。

    「他在機場?！刮掖驍嗨脑?。

    「咦？」肖楠驚呼，「他要去留學(xué)了？」

    我應(yīng)了聲「嗯」，窗外陸續(xù)出現(xiàn)停著的飛機，時間比預(yù)期早了五分鐘。

    「我也在附近，應(yīng)該會比你早到一些，到時候我們在大門口會合?！?/br>
    我想拒絕肖楠，他也察覺到了，于是說：「智恩姊會和我一起過去，她很熟悉機場，可以為你帶路。」

    掛斷電話后，我將洛茜茜給我的航班資料轉(zhuǎn)傳給肖楠。一下車，我便看見門口的智恩姊和肖楠。

    「這女孩真眼熟，是不是你特地向我要握手券的那個？」智恩姊神秘兮兮地朝肖楠笑了笑。

    看著秒針不斷往前，我沒敢催促他們，只得在原地乾著急。

    「姊，你別鬧了，握手券是蕭蕭和我要的?！剐ら嵌麈櫭迹笗r間已經(jīng)不多了。」

    「你剛剛說什么？」我拉住肖楠，他愣了愣，一會才明白我的意思。

    「看來蕭蕭連這個都沒告訴你?！剐ら獰o奈嘆道，「你的握手券是蕭蕭向我要的，他還強調(diào)一定要讓你坐在最好的位置?！?/br>
    拆專輯那天，我本來一張握手券都沒抽到，而印著無限符號的金色紙片夾在洛蕭蕭最后遞給我的專輯中。當(dāng)時的我只顧著失落，根本沒注意到洛蕭蕭是不是偷偷將握手券塞了進去。

    幸運女神直到最后也沒有眷顧我，是洛蕭蕭替我完成夢想。

    「還不跟上嗎？」走在前頭的智恩姊停下腳步朝我和肖楠喊道。

    「是、是。」我三步併作兩步往智恩姊的方向跑去。

    這是我頭一次來機場，光是各種柜檯就足以令我迷失方向。智恩姊說這個時間旅客通常已經(jīng)將行李托運好，動作得更快一點才來得及。

    智恩姊撥通電話，聽起來和對方是舊識。不一會兒，一個和智恩姊氣質(zhì)相同女人要我跟她走，我有些遲疑，直到肖楠和智恩姊向我肯定地點頭。

    她領(lǐng)著我到海關(guān)檢查口，說我要找的人就在這里。

    視線掠過隊伍里無數(shù)臉孔，有時還會反覆查看，生怕一個不注意便會錯過。來自四面八方異樣的眼光將我刺穿，我不在乎，因為我沒有時間害怕。

    然而，當(dāng)我尋遍等待進入海關(guān)的隊伍，都沒有我期待的身影。

    最壞的念頭一閃而過，洛蕭蕭有可能已經(jīng)通過海關(guān)了。那樣的話，就算是智恩姊也束手無策。

    我朝隊伍最尾端看去，身穿大衣的高挺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上前拉住后面的男子，他低頭看我，灰色的長瀏海幾乎遮住眼睛。

    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一次又一次深呼吸。洛蕭蕭也沉默著，不同的是他的沉默里多了疏遠，好像我是一個陌生人。

    當(dāng)檢查人員向洛蕭蕭要護照和機票時，洛蕭蕭撥開我的手走上前。只要他再往前幾步，我就勾不著了。

    望著一步一步遠去的灰色背影，我咬緊牙，將他從隊伍中拉出來。

    「今天是我生日！」我站到他面前大聲喊道。

    「哦，生日快樂?！孤迨捠捊K于開口，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一點溫度都沒有。

    「生日這種東西，要跟最重要的人一起過才有意義?！剐“椎觊L曾這么說過。那時的我雖然理解，卻不能體會。

    洛蕭蕭眉梢輕挑，「肖楠不在這，你找錯地方了?！?/br>
    我拚命搖頭，眼角落下的水珠再度浸濕了乾涸的淚痕。

    「今天他向我告白，我沒有答應(yīng)，連考慮都沒有?！刮覐堥_雙手不讓洛蕭蕭前進?！改阒罏槭裁磫?？」

    洛蕭蕭看著我，沒有回答。

    「因為我喜歡的不是他?！姑恳粋€字我都咬得格外清楚，像是要將這句話刻在洛蕭蕭心上。

    「那又怎樣。」洛蕭蕭冷淡地瞥向窗外，「這跟我待會的飛機有什么關(guān)係嗎？」

    他的話對我而言又是一次重擊，我摀著心臟，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串一串向下掉。

    「跟飛機沒……沒有關(guān)係?！刮覐娙讨g痛，聲音弱不可聞。

    「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孤迨捠捯皇植暹M口袋里，另一手在行李拉桿上。

    視線模糊得像畢卡索的抽象畫，儘管如此，他的身影依然清晰。當(dāng)他向左跨一步，我也向左，向右亦然。

    洛蕭蕭嘖了一聲，他的耐心即將消磨殆盡，待會說不定會將礙事的我撞開。

    我向前踏一步，站到洛蕭蕭面前。

    「你不想要薰衣草幸福嗎？」我哽咽道。

    洛蕭蕭的表情總算出現(xiàn)變化，他詫異地看著我，證實了我先前的想法并沒有錯。

    「其實只要你幸福，薰衣草就會幸福?！刮覡繌姷匦χ爝叺幕《群艿?。深呼吸，我開口道：「我們都笨得把彼此推向幸褔的反方向。」

    無聲的空白在我們之間蔓延，我低著頭，一顆心繃得不能再緊。

    「笨的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孤迨捠掚p手環(huán)在胸前若有所思，「值得欣慰的是，至少比一開始聰明。」

    「你剛才說了我是笨蛋嗎？」我胡亂揉掉淚水，身體不住顫抖，眼眶很快又紅起來，這回是笑著哭的。

    「被喊一聲笨蛋就開心成這副模樣，看來腦子還是沒長多少?！拐f是這么說，洛蕭蕭仍勾起嘴角。

    「我就是條笨金魚?！拐Z畢，我撲進洛蕭蕭懷中，手臂差點撞倒他的隨身行李箱。

    「你想謀殺我？」洛蕭蕭低呼。接著，他也伸手將我環(huán)抱，我往他身上蹭了蹭，不小心將眼淚和鼻涕一併沾到他的襯衫上。我用身體遮擋，暗自希望洛蕭蕭沒有發(fā)現(xiàn)。

    「臟死了，真符合菜渣主播的作風(fēng)?！孤迨捠捗娌桓纳馈Ｎ疫@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我初次直播的糗樣，于是沒好氣地往他身上打了一下。

    「好像瘀青了?！顾钢约旱男乜?。

    「你少騙人，我根本沒出力?！刮页瑯拥奈恢迷俅蜗率??？粗迨捠掦@訝的臉，我咯咯笑了。

    他的溫度，他的笑容，每一項我都再熟悉不過。

    熟悉，卻來之不易。

    機場傳來廣播，提醒前往英國的旅客即將開放登機。我將洛蕭蕭抱得更緊，細聲問：「你可不可以不走？」

    洛蕭蕭的眼里既是不捨，也是身不由己，我不忍心看他為難，于是又問：「什么時候回來？」

    「等你更聰明的時候?！顾痪o不慢地說。

    我一聽差點哭出來，洛蕭蕭撫著我的臉，輕輕擦掉還掛在上頭的水痕。

    「三年。」他說，「你能等嗎？」

    我用力點頭，一開口發(fā)現(xiàn)自己又哽咽了?！改愣颊伊宋移吣辏业饶闳晁闶裁??！?/br>
    「好?！孤迨捠捿笭?。

    我從他的懷里退出，生怕待得再久一點，就真的捨不得讓他走。

    「快進去，飛機等一下就要起飛了。」我別過眼，不想讓他看見泛紅的眼眶。

    「你是不是打算等我走之后大哭一場？」洛蕭蕭笑著整理我散亂的發(fā)絲，順勢將我的臉轉(zhuǎn)向他。

    「我怎、怎么可能會做那種蠢事。」我連忙否認，飄忽不定的視線卻出賣了我。

    「這樣啊?！拐f完，洛蕭蕭猝不及防地吻上我的唇，我瞪大眼，又很快地闔上。等我再回過神，洛蕭蕭已經(jīng)拉起行李箱。

    「生日快樂，愛哭的笨金魚。」洛蕭蕭說。他臉上的笑容算不上燦爛，卻比陽光還要暖和。

    我朝他揮手，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背影?？诖锏氖謾C短暫震動，是系統(tǒng)訊息。

    【我的守護騎士】已將您的暱稱變更為【愛哭的笨金魚】

    我輕笑一聲，將手機貼上胸口。

    皎潔的月光躺在無邊無際的夜色里，那架往英國的班機已經(jīng)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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