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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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jīng)想過,就連僅僅是同班同學(xué)的葉子華都能接受她的秘密,說不定最疼愛自己的家人也可以。 某一天晚上,何雅晴試探性地詢問父母對同性戀的看法。爸爸聳聳肩,說他不反對同性戀,但他的小孩不可以是。mama則像是聽到什么污穢的字眼般皺起眉頭,說不能在餐桌上討論這個,會教壞小倫。 聽到這樣的回答,心中似有一塊大石緊緊壓著,令她無法暢快呼吸。 爸爸mama,不會接受她的。 或許正因為葉子華只是她的同班同學(xué)才會如此輕易的認(rèn)可她的性向,正因為,他們是所謂「外人」。 如果不小心露了餡,她是不是就會被厭惡蔑視?是不是就會不再被家人疼愛?米小雨…說不定也會覺得她噁心而遠離她。 她受不了的,被重要的人唾棄,對她而言與死刑沒兩樣。 孤寂的夜,她懷抱著如履薄冰的擔(dān)憂、愛慕好友的罪惡感,將自己蜷縮成球,無聲地流著淚。 窗外強勁的風(fēng)吹得枝椏搖曳,原本就欲落的樹葉順著風(fēng)飛離枝頭,沙沙作響。 像是在嘩笑,亦像在哭泣。 *** 姊姊的心情不好。何畢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能敏銳的感受到何雅晴最近的低落,即使她依舊溫柔的笑著,他還是發(fā)覺了不對勁。 「青青,我姊姊最近好像不太開心?!乖趯W(xué)校的下課時間,他悄悄地對隔壁班的戴青青說。 「欸?真的嗎?」戴青青驚訝的張開嘴,口中的草莓牛奶順著滴到制服裙子上「為什么?」 「唉呦,你很臟耶,等我一下,我去拿衛(wèi)生紙?!顾Z帶嫌棄,卻還是轉(zhuǎn)身要去座位拿衛(wèi)生紙。 「不用啦,用手擦一擦就好了啊?!拐f完戴青青就要隨意地用手抹掉粉紅色的污漬,何畢倫見狀趕緊抓住她的手腕。 「用.衛(wèi).生.紙。」他沉聲,臉黑了一半「你等我拿衛(wèi)生紙擦,聽懂沒?臟鬼?!?/br> 「我才不是臟鬼!」戴青青不服氣的抗議「是你要浪費衛(wèi)生紙,你是…是…浪費鬼!」 「這才不是浪費,而且你很幼稚。」何畢倫有點生氣,但還是像個哥哥一樣幫她擦拭沾到牛奶的裙子「不要亂動!這樣我很難擦乾凈?!?/br> 「我才不幼稚,你年紀(jì)比我小,你比較幼稚?!勾髑嗲喙钠鹑鶐妥樱惨诖綐屔鄳?zhàn)上獲勝。 「這跟年紀(jì)沒關(guān)係,幼稚鬼?!?/br> 「你才是幼稚鬼,句號。」 「我不…」 「我已經(jīng)說句號了,你不可以說話!」 「你還不是一樣說話了,句號沒有用!」 「句號就是句號,我贏了!」 「我們沒有在比賽,幼稚!」 「我就說我不幼稚!」 此時你能看到這樣的一個畫面:二年級的教室外,一名斯文的男孩仔細(xì)地幫一名可愛的女孩擦拭裙上的污漬,這明明是個如此溫馨可愛的兩小無猜鏡頭,兩人卻不曉得在為了什么事情爭吵,激動得臉紅脖子粗。 真是氣死他了,戴青青這個幼稚的臭丫頭! 真是氣死她了,何畢倫憑什么說她臟嘛! 結(jié)果,兩個小孩都忘了原本的討論主題。 *** 「雅晴姊姊你聽我說,何畢倫他…」 「姊姊你聽我說,青青她…」 看著爭先恐后擠到她身旁告狀的兩個小孩,何雅晴不禁失笑。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真好啊。 真令人羨慕。 *** 何畢倫倏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只有暗灰的日光燈管和天花板,哪來的姊姊?哪來的溫柔笑容? 「啊哈…是夢?!顾呐淖约旱哪X袋,翻了個身,卻再也無法睡著。 啊~煩死了!為什么最近老是夢到她? 為什么老是夢到拋棄自己的她? 為什么老是夢到被自己所害的她? 為什么老是忘不掉,自己是毀滅姊姊溫柔笑容的兇手? 猛地掀起被子,何畢倫光著腳丫走下床,下樓到廚房到水喝。 姊姊升上高中后就搬到臺中的舅媽家去住,很少回來。就算回來也不會久留…因為每次會面都以跟爸媽的爭吵作結(jié)。這就是為何他們幾乎不再交談。 不,這只是藉口。何畢倫默默地想,他們并不是完全沒機會交談,而是他故意忽略了她想接近的目光。 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痛快如魚刺梗在他的喉頭,堵住了他想說的話。 他其實好想好想問:她過得好不好?舅媽跟表哥對她和善嗎?高中的環(huán)境怎么樣?怕熱的姊姊能不能適應(yīng)臺中的氣候? 當(dāng)初的事情,姊姊原諒他了嗎? 她,還愛他嗎? 他好想對姊姊說一聲對不起,跟好想你。 但是,即使心中這么想,遇到姊姊的時候,他卻依然冷著臉連一句招呼都不打。 只要一對上她的眼,一股無名的焦躁就油然而生。 為什么她什么都不告訴自己,而是把煩惱交給另一個人?為什么她最后要承認(rèn),毀了原本和樂幸福的家庭?為什么她可以頭也不回地離開,把自己和青青拋在腦后? 又為什么,自己要逼她這么做? 何畢倫大力的甩頭,像是要把腦中的煩悶甩掉,仰首大力灌水,卻因太過急促導(dǎo)致猛烈嗆咳。 嗆著嗆著,便嗆出了淚花來,咳著咳著,轉(zhuǎn)變成低低的笑聲。 嘲諷,且?guī)е诤薜男β?,在漆黑的廚房里回盪。 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能回到那一天,他一定會…是一定不會說出那句讓他后悔莫及的話。 但是,世上何曾有如果。